桂公公曾是曲歌寝宫中的太监,自十二岁净身入宫服侍曲歌后,如今已过了十五年。可以这么说,他是看着曲歌长大的。桂公公年纪虽轻,但为人沉稳,精明能干,而且,做事识大体,顾大局,深得曲歌信任。也因此,曲歌一掌控整个凌霄宫后,就将桂公公提拔为整个宫中的太监总管。桂公公上任后,将整个凌霄宫治理井井有条,解了曲歌的后顾之忧。而宫中的大小事宜,曲歌也越发放心地放手交给他去打理。
桂公公听闻曲歌让自己去拿药,恭敬地应了一声,转身朝门外走去。他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连珏的脸,两人的目光撞击在一起,都闪了一下。
药就放在曲歌寝室旁边的药房里,藏在药房里一排书架的暗格里,用白玉瓶装着。与千丝万缕的解药并列着排放在一起的,还有许多其他的药品,用不同的瓶子装着,与白玉瓶很容易区分。这都是曲歌回国后这段日子利用闲暇时间炼制出来的。放药的暗格除了曲歌,只有桂公公知道。由此可见,曲歌对桂公公的信任程度。
桂公公独自走到药房,关上门。来到书架的暗格前,打开,找到一只精致的乌木盒。白玉温润的光泽淡淡地从乌木盒中散发出来,桂公公微微眯起了双眼。
“小桂子,我将你送到小皇子身边,已经过了多年了。这些年来,你尽心服侍小皇子,做得很好。现在,我听说殿下正为南椰国皇帝炼制解药,并且想炼好后就送给容栖岳服用。小桂子,小皇子重情重义无可厚非,但是如果对象是南椰国皇帝,作为北凌国的丞相,我不能不管。南椰国出了个惊才绝世的姬无心,南椰迟早有一天会成为我北凌国的心腥之患。所以,小桂子,你要想办法在小皇子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将药换掉。最好,将解药变成……毒药!”
几日前,连珏的话言犹在耳,但小桂子却感到胸口沉甸甸地似压了块千斤巨石。
这不是背叛小皇子吗?
这些年来,小皇子待自己一向不薄。如果听从连珏的命令,那么小皇子一定会治自己的罪。然而,不听从连珏,可能对北凌国不利。连珏对北凌国一片赤诚之心,他一直都知道。他自小父母双亡,是连珏收养了他。连珏对他有养育之恩,他不能不报。
想到这里,小桂子再不犹豫,将白玉瓶从乌木盒中小心地取出来,打开瓶塞,将预先藏在怀中的化力散倒了些许到瓶里。
化力散是一种白色无味的粉末,服食后,会四肢无力,浑身酸痛。这是一种慢性毒药,短时间内不会让人丧命。但是长期服用,会让人活力尽失,心力衰竭而死。白色的粉末一溶入曲歌炼制的白色药汁中,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曲歌若想发现,除非他将解药取出,亲自尝试。
重新将瓶塞塞上,将瓶子放回乌木盒中。一切都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小桂子深吸一口气,调整好情绪,让自己的脸色恢复如常,这才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回曲歌的书房。
曲歌接过乌木盒,打开盒盖。
小桂子的一颗心提了起来。
曲歌又将白玉瓶拿出来,拔开瓶塞。
小桂子脸色微微有些发白,如果在场的人再细心点,会发现他的两条腿在微微颤抖。
曲歌将瓶口放在鼻子,轻轻嗅了嗅。一股淡淡的清香散发出来,让人心神为之一振。
他确认过这药确是他所炼制的解药后,不疑有它,重新塞上瓶塞,将白玉瓶揣入怀中。
“立刻出发!”一声令下,曲歌率先走出书房。
直到曲歌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小桂子这才找回自己心跳。他挪动了一下脚步,发现手心全是冷汗。
“小桂子,快些跟上去。这一路上,你要好好服侍殿下。殿下若有什么闪失,唯你是问。”连珏压低声音,警告他。
小桂子脸色一僵,点了点头,急忙快步跟上。
一路晓行夜寂,快马加鞭,跋山涉水,曲歌也不觉辛苦。当南椰国离他越来越近时,他的心也越来越激动。
快了,快了,就快要见到无心了。
多少个日日夜夜,以为自己能将感情理智地控制好,从容地处理国内的事务。但直到现在曲歌才发现,在北凌国时,他不是不想念,而是不敢想起。他埋首于繁重的政务中,就怕那思念象藤蔓一样,一找到空隙就疯狂地生长蔓延。如今,他再也抑制不住心底的思念。
容栖岳将无心接入宫中,让他潜意识里意识到不安和紧张。他知道,他不能再忍耐下去了。
无心,不管发生什么事,一定要等我!
南椰国皇宫。
清晨,花园里的树叶上都是露水,在晨晖中闪着晶莹的光泽。小鸟啾鸣,花香浓郁,五月的气温没有酷夏中的炎热,但已让人感到有些热力。
姬无心很早就醒了。进宫已有好几天了,身上的伤在太医的调理下好了大半,脸色也不再象刚进宫时那般苍白。在床上躺了好几天,四肢再不活动一下,只怕要生锈了。她本来是个懒人,喜欢赖床,但是现在,她却十分渴望走出卧室,到外面的花园里去呼吸一下早晨的清新空气。
她遣退左右,独自起床穿衣,走出房间。门外透着丝丝凉意的微风扑面而来,湖岸两边的垂柳柔软的枝条轻轻拂过水面,荡起一圈圈的涟漪。两只燕子贴着湖面飞翔,翅膀偶尔划过水面。它们相互追逐嬉戏,快乐地享受初夏美好的时光。
脚下的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一直蜿蜒到花园深处。小路两边繁花似锦,绿树成荫,阳光射在树叶上的露水上,璀璨得发亮。
姬无心深深地吸了口空气,又缓缓地吐出,连日来胸中的郁闷一扫而光。
人生得来不易,该享受时及时享受。烦恼也好,困难也罢,总有解决消除的一天。此刻,就让她享受这安静而又轻松的早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