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意识再次回归到身体的时候,她已经置身在这个阴冷孤寂的地方。触目所及尽是一片无穷无尽的漆黑,黑得那么的彻底、那么的绝望,犹如一张绵密的黑网般,让人无法从中挣脱出来,也完全感觉不到任何一丝一毫的希望。
连日以来的经验告诉她,她又再次深陷在那个不能自拔的噩梦之中,而接下来的一切绝对不是她所愿意面对的。虽然千般不情万般不愿,尽管梦境是她的,可是却半点也不由得她去操控。在她从噩梦中清醒过来之前的所有时间里,她只能被动地、毫无选择地一个人独自承受这一切的一切。
原本平稳的心跳现在已经不由自主的开始加快,规律的呼吸此刻也随之跟着急速了起来,就连手心竟也不受控制地冒着汗,把原本干爽的手心逐渐汗湿。两只手紧张得下意识地紧紧地抓住衣服的下摆,从手上传来的感觉,让她知道自己身上仍旧穿着入睡前的那套粉蓝色的纯棉长袖睡衣。
眼前除了黑还是黑,而连日来的可怕经验让她心有余悸,说什么也不敢随意妄动,只好乖乖地在原地呆立着。一股莫名的害怕和绝望同时在心底涌动,每根敏感的神经都犹如满弦的弓般绷得紧紧的,似乎只要稍有一个不小心就可能会随时断掉。她已经别无选择了,或者更正确地说,她从来就没有可以选择的余地。无奈又无助地在原地缓缓的蹲坐了下来,把头轻靠在屈起的双腿上,然后用纤细的双臂死命地抱紧了自己,仿佛只有这样才可以把打心底深层里,那源源不断地涌出的恐惧和绝望稍微减轻一点点。
才刚刚开始习惯了四周的一片漆黑,忽然间耳边传来了一阵阵如女子低泣般的呼呼风声。与此同时,她感觉到一阵刺骨的寒风猛烈地扑面而来。一切都发生得那么的突然,完全不让她有丝毫喘息的时间,四周的一切就像是舞台剧里面的活动场景般,只是在一瞬间,她已经从刚才那一片漆黑之中转到了另一个荒芜、阴冷的荒郊野岭。她进入了一个奇怪的空间里,那里有着一些让她觉得陌生却又熟悉的空间里。自从进入了这个空间,她马上感到极度害怕,非常巨大的恐惧在她身边好像漩涡一样将她绵密的包围了起来。这到底是哪里?这里是一处无人的山头,到处满是形状怪异、高低不平的大石块,放眼望去四周围皆是光秃秃的,连一根小草也找不到。
一切都来得太过于突然,让人措手不及,在大脑还来不及正常运作的时候,她的身体已经像是自己有意识,又像是触了电般从地上霍地跳了起来。迅速回顾,周遭一片寂然,除了自己没有一个人影。
原本美丽有神的大眼睛现在全盛满了无尽的惊慌与防备,此刻正极度惊恐地四处张望。一层令人起鸡皮疙瘩的寒意,却从她的背脊上很快的蔓延开来。身上的每一寸肌肉都警戒地紧绷着,仿佛在那难以察觉的暗处,正隐藏着什么可怕的飞禽猛兽,会随时对她做出猛烈攻击一般。
在那寒风的强烈吹袭下,身上仅单单穿着睡衣的她,正常来说应该是觉得冷才对的,可是此时此刻,她却只觉得无比紧张,就连额角、手心、背脊都全因为紧张而频频冒着汗。
就在这个让人紧张得连心脏都快要负荷不了的时候,地面上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从什么地方,突然出现了一条长长的血痕,那条鲜红得让人觉得刺眼的血痕,伴随着一股浓烈得让人作呕的血腥味,从远处一直延伸到她的脚边。她更加害怕了,害怕侵蚀着她的神经和身体,她想要逃开,可是脚下无力,她完全身不由自、动弹不得,她心里有着无比的恐惧。她知道附近有个人,可是却不知道那个人隐身在何处,什么时候会突然从自己周边毫无预警地跳出来。就在她惊疑不定之际,一名披头散发、浑身带血的女子由远而近,而她却仿佛被人下了定身咒般不能移动,只能全身发抖地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那名女子快速的靠近。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她的右脚脚踝已经被一只满是鲜血、冷冰冰的女性左手狠狠地抓住。无尽的恐惧让她下意识地扭动着右脚,犹如一只不慎落入蜘蛛网中的无辜小昆虫般,拼命地想要挣脱那只抓着自己的手,想逃离这个缠绕着自己的无止境的可怕噩梦。
可是越是想要用力挣扎,拼命地反抗,右脚反而越是被那只犹如带有强力吸盘般的手死命地紧紧抓住。用尽全身的力气想高声尖叫,想大声的呼喊救命,然而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声音就像是被自动消音了一般。不管她再怎么努力地一再尝试,耗尽了多少力气,却依旧是徒劳无功。只能像那被困在猎人所设下陷阱里的小动物般,毫无意义地耗费力气、兀自挣扎。
沿着那只满是鲜血的女性左手往上看去,女子那头异常乌黑的长发在风中狂肆地四散飞舞着,一张完全看不清五官的脸异常的白,白得毫无血色,白得可怖诡异。而镶嵌在脸上那双布满血丝,红得像是快要流出血来的凸眼,盛满了无尽的怨恨,更是让人感觉不寒而栗。还有那老是挂着阴冷而嗜血笑容的嘴角,扭曲得让人难以辨析,显得得分外的狰狞恐怖。
女子正一眨不眨地死命瞪视着她,那股强烈得让人无法忽视的怨恨,毫不掩饰地狠狠射向她。那眼神凶狠得仿佛恨不得把她千刀万剐,恨不得在这一刻就置她于死地一般。不知道女子对自己的恨意从何而来,只觉得四周突然被那莫名的诡谲所笼罩,一股寒意不由自主地从脚底一直往上蹿。心头一惊,脚下一个不小心就被地上杂乱无章的碎石拐了一下,她便像个自由落体般重重地往后跌落在凹凸不平、满是沙石的山地上。在紧急关头,她出自本能地试图用手减缓落地的冲力,因此在跌落的瞬间,只好让细嫩雪白的手腕先着地,任由地上尖锐不平的沙石把皮肤都磨破了,有的地方甚至还刮出了好几道深浅不一的血痕。
眼前那满身是血的女子并没有因为她的跌倒而有所放松,那只少了半截小指的左手依旧死命地抓住她的右脚脚踝,那带血而残败的身躯正逐渐一步步地,像是在忍受着强烈的痛苦般慢慢地向她一寸一寸的逼近。她脑海此刻只剩下一片空白,害怕得完全忘记了所有应有的反应,害怕得喉咙发紧,害怕得几乎忘记了如何呼吸,只能张大嘴巴试图获取更多的空气。
虽说是在梦境里面,但从手上传来的那些疼痛却异常的真实,阵阵的刺痛让她如梦初醒般开始用手努力地支撑着身体,困难地一寸寸往后挪动着,右脚同时不断努力地扭动着、挣扎着,希望可以远离这里,更重要的是想逃开眼前这个莫名的可怖女子。可是她清楚的知道,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断反复地在心里暗自向上天祈祷,祈祷自己快点从噩梦中清醒过来。
就在女子越来越朝她步步逼近,就在她即将快要完全崩溃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阵熟悉而响亮的闹铃声。而随着闹铃声的适时响起,梦中那名女子的身影也随之渐渐地散去,直至完全没了踪影……
从榻上猛地坐起,谨慎地环视了四周一眼,在再三确定自己已经远离了那个梦魇,回到现实以后,她才稍稍舒了口气。直到现在她才发现,就算是已经从噩梦中清醒过来,自己还一直处在备战的状态。梦中那一幕幕可怕的情景依旧历历在目,就连那被怨恨的感觉也异常真切,让人无法轻易地忘记和忽视。
连日接续而来的噩梦让她身心俱疲,紧绷的神经一旦松懈下来,强烈的睡意就毫不留情的猛烈来袭。虽然明天开会要用的资料还没有准备好,下个星期发布会的会场还没有最后落实,下个月初的业绩报告也还没时间着手整理数据……虽然还有一大堆的事情等着她去处理。可是眼皮好像越来越沉重,脑袋也越来越昏沉,最后她始终敌不过那纷沓而至的深沉睡意,身子渐渐往后软倒回舒适的席梦思大榻上,意识也逐渐远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