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狐狸从我身后抓住了我的胳膊,用非常诚恳地语气跟我保证:“姐,你放心,等我们家有了钱,立马就把这钱给你们。”
我一脸苦笑,心中默默恨着这只狐狸,她妈妈早不病晚不病,偏偏赶上这个时候。而且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我们两家恐怕会扯不断理还乱。十五万呢!
一大早晨,方舟就给我打电话,问我挤多少泡芙。
“我发现你还真是爱挤泡芙啊,这点事儿还需要问我吗?”
“我就是找个借口,给美女打个电话。”
我对着手机支支吾吾:“你问小妹吧,你这么爱挤,就当成今天的特价商品好了,让你挤个够。”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什么什么,挤挤就会有的。哈哈,咱们这个也是,泡芙,挤挤就会有的。”
“瞎贫什么呀。对了,今儿我要晚去一会儿,后面的事就交给你了。”
“放心。”
挂了方舟的电话,我开始洗漱,然后进厨房,决定着手做点什么。
玲玲像个幽灵一样站在我身后,哭丧着脸,害得我转头的一瞬间还以为见了鬼。
“吓死人了,你眼圈儿怎么这么黑呀?这可不像你的风格,怎么也不顾及自己的形象了?”
“十五万呀,一下子就没了。”
“没就没了呗,谁让你们疼儿子?不过还有一个可悲的事实是这已经不可能改变了。”
“什么?”
“那就是,这个媳妇儿,你们肯定得娶回家了。你看金星那样儿,恨不能把心都掏出来给人家。怎么着,还没回来吧?”
“是啊。那臭小子估计守了一宿。等我们有病的时候,谁知道他会不会这么孝顺。这倒好,养了个儿子,去孝顺别人了。你说我上辈子是不是欠他的?”
“是啊,你们欠他的,我欠你们全家的。”
“咦,你这是干吗?”
“做个桂花银耳汤,给医院送过去。”
“哎呀,我的好闺女,你还真是伶俐懂事儿。”
“我是看在十五万的份儿上。毕竟钱都借出去了,总不能再让她家觉得咱们小气。人啊,还是豁达一些好。对了,等会儿你去送啊,我可不想见那只狐狸。”
“你做都做了,送送又怎么了?”
“我不管,反正我不去。我店里还一大堆活儿要忙呢。我做出来,你爱去不去。”
“行行行,姑奶奶,我去。我先去敷个眼贴,眼圈儿真的那么黑吗?”
我摇头叹息,开始琢磨该去谁那儿帮张易筹那八万块钱。以前的大学同学?我一个学服装设计的,到现在卖甜品,实在没脸去见他们。如今人家都混成了小有名气的服装设计师,有的还是顶尖设计师,我却在卖甜品,只能晚上在房间里偷偷画图,连我自己都觉得很难堪。以前的同事?更别提。只有一个跟我比较要好的,但也是在公司不被重视的主儿,大概连工资都领不到多少,估计现在还战斗在给各种“白骨精”冲咖啡的道路上。
“哎,找谁呢?胖子忧愁多啊。都怪我,怎么不知道多交点我这个档次的朋友呢?”不知不觉我就嘀咕出了声。
金胜利路过厨房,好奇地问我:“你神神叨叨地说什么呢?”
“哦,没什么。”
“宝儿啊,你说金星这事儿……”
“爸,别说了,我不会怪他的。”
“那就好。以后还是多和他们家交流交流吧,毕竟,金星难得认真一回。”
“嗯……”我一直觉得,爸妈花在金星身上的心思太多了,而忽略了身边付出最多的我。
愁眉苦脸地出现在店里的时候,方舟正端着两杯“爱琴海”从后面出来。
“哟,来啦?今儿怎么了?情绪不高呢。”
“高不起来。”我一头扎进了后面,开始看客人点的单子。
“爱琴海、爱琴海、爱琴海……真烦人,怎么现在的小情侣这么矫情啊,连喝个东西都这么矫情。”
“哟,这可是你起的名字,怎么了?你是不是羡慕了?”
“我羡慕?切,我一辈子都不会。”
“听说,你进公安局了?真的假的?”
“谁这么大嘴巴呀?你怎么知道的?”
“我自有我的消息来源。你们在那种地方打了一架,整个城都轰动了。我发现你够有意思的啊,为了朋友两肋插刀。”
“嘿,你还知道多少内幕啊?”
“我听别人说的。我一朋友在公安局工作,他们跟我一说,有一大胖姑娘,跟一帮人打起来了。他们跟我一描述,我就知道是你了。不过感情纠纷这事儿,是我猜的。闹纠纷的肯定不是你吧。”
“你还真嘴欠啊!你要是不想干了就趁早说,我这里不欢迎八卦的人,尤其是八卦的男人。”
我嘟着嘴,将槟榔可劲儿往杯子里倒。他及时制止了我,抓住我的手提醒:“你加这么多,小心下次客人不来了。好了好了,我错了,我是大嘴巴,行不行?”
“那你借我五万块钱,我就原谅你。”
也许是想筹钱想太多了,话到嘴边,就嘟哝了出来。
“好啊。”
“啊?”
“好啊,不就五万块钱嘛。你什么时候要?”
“马上。”
“好啊,马上。给我你的银行卡号。”
“算了,我说着玩儿的,不过谢谢你。”
我开始收回自己刚刚说的话,觉得这很滑稽。
“给我你的账号。”他夺过我手里的杯子,一本正经地问我要账号的样子,让我觉得心脏怦地猛跳了一下。
“我真的是说着玩儿的,我怎么会缺钱呢。你看我的店,多忙啊,生意多好啊,我就是考验一下你。”
“真行,闲着没事儿考验我干吗呀?莫非你对我有想法?”
“切,我这辈子都不会想男人,也不会随便考验一个男人。”
“要是考验了,就说明认真了?”
我觉得他越说越不靠谱,而且我心脏怦怦跳地感觉越来越强烈。世界上,有一种男人即便坏到极点,你也不会觉得讨厌,反而喜欢。方舟就是。
我将托盘放到他手中,用催促地语气说:“赶紧地,客人等急了。”
“好。对了,上午那个小子又来了,就是那个……”
“朵唯?”
“嗯,我告诉他,你还没起床。”
“啊?”
他一头钻了出去,像只狡猾的鳗鱼一样,居然弄得我心痒。
那天,我干什么都不在状态,脑子里想的全是方舟。我时刻告诉自己,警惕身边的这个男人,最后却发现,我不能控制自己将目光锁定在他的身上。
有好几次,他的眼神都和我碰撞,让我尴尬不已。索性,拎着包走人吧。反正他也能应付过来。
去张易店里的路上,我一直在想该怎么跟张易道歉,不知不觉把手里那张存有我所有积蓄的卡攥得滚烫。我在路上演习了一百遍,神神叨叨地自言自语着。也许是走神儿了,居然没有看见前面的路,就那么撞了上去。
“哎哟,对不起,对不起!”
“金宝儿?怎么是你啊?”
我抬头,撞见了张先生那张惊诧的脸。
“怎么是你?刚刚不好意思啊,我走神儿了。”
“没事。你的手伤好了吧?”
“好了。你的伤也好了吧?对了,店面的事谢谢你,我的生意比之前更好了。”
“没什么,举手之劳。我赶时间,先走了。”
“好啊,再见。”
我挥手目送他,他又转过头来问了我一句:“你手机号还是那个?”
“是啊。对了,你女儿好吗?”
“还可以,她老是念叨要吃你做的东西呢。”
“好啊,回头你过去取,我请客。”
“嗯,那我先走了。”
张先生的背影异常潇洒,只是几日不见,好像多了点疲惫感。可见平时再优秀、多金的男人,往人群里一丢,也会被世人同化。
张易店里的生意很忙,她刚来了新货,正在折腾手里的衣服。她将凳子上的新货往地上一丢,给我腾出地方来。
“坐,一会儿再跟你聊啊。进的新款,看看有没有适合你的。”
“你先忙你的。”
张易看上去精神不错,像打了鸡血似的,一会儿就卖出去好几件。
客人走尽了,她一边数钱一边唠叨:“我得加速挣钱,要不然年底还不上你的钱了。”
看着张易那一脸期待,好像下一刻我就会把八万块钱拍到她手中的样子,我很是内疚。
“张易。”
“啊?”
“我可能凑不齐八万了,我妈把钱全借给那只狐狸了……”
张易听得一头雾水,好像被这个事实打懵了。看着我的窘样儿,她居然抓着我的手哈哈大笑起来。
“张易,你别激动。钱会有的,我再给你筹,别激动。”
“不是,宝儿,你傻了吧?那钱,你不是让你店里的那个小弟转给我了吗?”
“谁?”
“就是你的那个帅哥徒弟方舟啊。八万,一分也不少。”
“啊?”
我几乎是一路小跑回到店里的,方舟正在非常认真地挤泡芙,看见我回来了,带着笑容一通抱怨:“你说你,非要拿泡芙做特价,今天挤的这些泡芙,让我一年都不想挤泡芙了。”
“泡芙今儿卖得很好是吗?”
“废话,挤得我手都要抽筋儿了,你又不在店里帮我。”
我站在一边,有点无所适从,一个劲儿地搓裙角。
“张易的电话怎么会打到你那里?”
“废话,你不在店里,不就我接了?”
“那八万块钱……”
“哦,我拿手机转的,快吧。”
“你和她不熟,就放心把那么大一笔钱借给她了?”
“我和你熟就行了呀。我说,你能不能别磨蹭了?来帮我挤挤泡芙呀,没看见外面的客人排队等着买吗?”
“啊,好。”
我一边挤泡芙,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打量他的侧脸,突然发现他真的很帅,还有爱心。但他的机智还是打消不了我的好奇心,于是我傻呵呵地问他:“你富二代吧?八万呢,就这么借出去了?”
“我只是不想看你为难啊。看你刚才那脸拉了老长,都要掉到下水道里去了。”
“啊?”
“啊什么啊?赶紧挤,外面催呢。”
我只觉得脸烧得像孙猴子的屁股一样红,又有种被压在了五行山下的窘迫,恨不能一跃冲破压在身上的尴尬,因为这样的暧昧实在不是我这种胖子能消化得了的。
我坚持给他打一张借条,虽然他一再跟我表明,不需要这样的形式,他跟我之间,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我运笔如飞在白纸上写好了欠条,写上自己的名字。
“亲是亲,财是财。更何况,咱俩之间也没有你说的那么铁。”
方舟接过我手中的借条,不满地瞥了我一眼,背上自己的小包就走了。
我在努力划清和这个男人之间的界限,虽然他一再向我的孤岛靠拢。
晚上,躺在床上就开始做梦。梦中,方舟搂着我的肩膀,坐在沙滩上看流星雨,还跟我说着甜蜜的情话。
“宝儿,山无陵,天地合,才敢与宝儿绝。”
我倒在方舟的怀中,一通撒娇。接着一个浪花打了过来,将我俩打了个跟头……
我觉得浑身酸痛,接着传来了那只火狐狸的声音:“姐,姐,你怎么了?你怎么掉下来了?”
我睁开双眼,看见悠悠嘴巴上的口红已经花得不成样子,并且,她用一种惊悚的眼神看着我问:“姐,你没事吧?”
“你嘴怎么了?”
“好家伙,刚才你抱着我一通乱亲啊,我躲都躲不过。”
“什么?开玩笑呢你,我怎么会……?你怎么在我屋里?”
“金星让我来你屋和你一起睡的啊。”
“你怎么不回自己家?跑我屋里来干吗?你去金星屋里睡啊,烦不烦人啊。”我佝偻着从地上爬了起来,这一下摔得我腰疼。
“谁让你进我屋儿睡的?谁允许了呀?”
火狐狸捂着嘴笑着说:“姐,你做春梦了吗?”
“你才做春梦,神经病吧你。你给我出去,赶紧地。”
火狐狸一溜烟儿蹿到了门口,欲逃跑。
“你等等,我是自己掉下来的吗?”
没等我话说完,她就已经逃出我的视线了。
我照照镜子,脸上果然有口红,直觉得一阵恶心。
“完了,这次丢人丢到家了……”
任凭玲玲他们轮番来敲我的门,我都不开。我觉得自己没脸活着了,火狐狸那只大嘴巴肯定不把门儿,把该说的都说了。我将自己蒙在被子里,觉得该找个空,趁机溜走。
最后他们没辙了,居然找到了我屋里的钥匙,几个人推门而入。玲玲挽着金胜利的胳膊,站在我面前,用小扇儿挡着脸,笑得花枝乱颤。
“太阳都晒屁股了,赶紧起来。”
我将自己蒙在被子里找借口:“我肚子疼。你们去忙吧,我一会儿就起了。”
金星探进头来,毫不留情地来了一句:“不就是思春吗?哪个女孩儿不思春啊。”
“滚,混蛋!”
我从床上爬起来,一路小跑,打开了金星的屋门,看见悠悠正躲在窗帘后面,战战兢兢地看着我。
“好你个悠悠,你把我的事儿都说出去啦?”
“没有,姐。”
“那他们怎么知道?”
“我就说了一小段儿。”
“哪一段儿?从床上掉下来的那一段儿?”
“强吻我的那一段儿……”
“什么?”我气得差点背过气去,幸亏金星及时在我身后用双手支撑着我庞大的身材,要不然我真的气得倒仰了。
这成了我在家人眼中的笑柄,也提高了金胜利对我的重视度。他每天愁眉不展地唠叨,希望能给我找到个好人嫁了。他还不停地问我,梦中人到底是谁,是不是张先生,假如是张先生的话,他可不答应。
我只是用瞎话搪塞他们,不希望他们知道我恋上了店里的小徒弟。因为,这简直太狗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