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场空前浩劫之后,酆城正在以它特有的顽强生命力,逐渐从黑暗的阴影中恢复过来,街道上不再空空荡荡,开始有百姓出门了,街亭商铺也开始开门做生意,一切都看起来生机勃勃。大战之后,卫珩重掌了酆城府尹一职,在府尉云飞的帮助下,在处理了自己夫人的后事之后,便开始着手处理酆城的日常事务,酆城才开始变得热闹起来。
绝情蛊毒虽然已经解除,可药物的影响还是让所有酆城的百姓忘记了他们中毒之后发生过的事情,当他们逐渐恢复意识之时,便是那个有着诡异血月,还下着奇怪血雨的夜晚,在这之后,那个夜晚被传说得要多玄乎便有多玄乎,几乎成为了酆城的一大奇异景观,每个酆城的百姓都会在外来人面前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讲述这这一晚的玄乎瑰丽!
在那晚之后,卫珩将众人安排在了府衙内做修养,变故之后,城中缺少可用的医者,卫珩不得不请人驾着马车到邻镇去请来当地颇有名望的医者。很快,好几位医者都在往酆城赶来,不到半日,便有好几位医者赶到,为酆城那些受伤了的百姓医治。
卫珩和子慕虽然受了些伤,可都是外伤,休养几天便好。而他们中伤重的还是云飞、宇昊和宇旻了。云飞半个月都下不来床,说是伤到了筋骨需要好生静养。而宇旻被百里溪拍的那一掌受了内伤,伤到了肺腑,每天要喝那些难喝的药不说,医者还不让他随意走动,怕他的伤势加重,可他还是不顾医者的反对,每日进进出出宇昊的房间,因为宇昊已经断断续续昏迷了好几日了,虽然其间有片刻的转醒,可百里溪那一剑的威力,终归是不能小觑的!
宇旻知道,若是在平日,以宇昊的真气修为,那一剑即使威力强大,也不至于让他在片刻间便失去了知觉,原因只能是百里溪狮吼功时,宇昊为了保护众人,强行催动真气运转形成圆壁,挡住了狮吼功的威士,这便让宇昊损失了一大半的真气,仅剩下的真气护体根本无法阻挡百里溪那致命的一剑。若不是之前有宇昊的那柄剑让百里溪剑气稍减,只怕当场便会要了宇昊的性命。
事后,宇旻查看过宇昊的伤势,那道伤疤异常恐怖,剑伤始于右肩胛处,斜向下一直劈下到了他的左腰,以右边的剑伤最重也最深,几乎可伤可见骨,因是剑气所伤,伤口平整可血流不止,右侧的手臂几乎无法动弹,怀疑可能是肩胛处骨头碎裂还伴有脱臼。他的伤势实在是太重了,再加上断断续续的失血,宇昊整个人都在昏迷的状态,若不是他平日身强体壮,恐怕早已支持不住了。
宇旻这几日来已经将身上最好的伤药都喂给了宇昊,每日都耗费真气为他保住心脉,可依旧成效不大,纵然是各位医者想尽办法为宇昊止血,可依然无法止住,反而现出回天乏力之态,众医者无不无奈摇头,徒叹技穷。
宇旻这几日不眠不休,衣不解带照顾宇昊,又不断耗费真气为他续命,自己也是有伤在身,脸色也变得苍白起来。这几日看着医者施救都无甚功效,宇旻便知道凭他们和自己是救不了宇昊的,便央求了卫珩发出招募医帖,想要让某个人看到求医帖中的暗语,而找到自己。
卫珩受宇昊和宇旻两人大恩,早已当两人为救命恩人,但有吩咐绝不推辞,便立刻着手去办,很快,不断有医者前来为宇昊查看伤势,可都无力回天。甚至还有几个假冒神医之人,想来乘机取巧,都被宇旻识破,赶将出去。也因此,府衙甄选前来应邀的医者,都变得格外谨慎小心了。
宇昊重伤已经两日有余,眼见伤势因为无法有效止血而医效不佳,宇旻依然用真气为他续命,眼见体力不支,竟昏睡在宇昊身旁。待到日落西山,月已中天。宇旻才渐渐转醒过来,却见身上不知道何时多了一件白色绸质斗篷,而斗篷上则绣着几处竹叶。
宇旻见到这个斗篷,不禁心下大喜,要等的人终于来了啊!拉过斗篷正准备去寻那人,却见身边早已站着一个身影,微笑的看着他,这令宇旻有片刻的失神,只听那人用熟悉的声音说道:
“看你睡着了,不忍心吵醒你,这几天,辛苦你了!”
宇旻知道这不是梦境,顿时有些哽咽,说不出话来,看了看那人,又看着一直躺在床上昏迷的宇昊,终是叹了口气,默默地颔首。
“你放心吧,他没事儿,就是麻沸散的药效还没过,昏睡着。他身上的伤,我已经用极好的冰蚕丝为他缝合,只是他伤口太深,内用蚕丝而外用缝线,才让伤口的血止住了。待十日后,酌情伤口愈合隔行拆线,如何操作,你知道的!”那人的声音极为好听,悦耳却不造作,分明是一女子的声音。
宇旻闻言,又看到宇昊身上早已缠上了干净的纱布,这才知道那人已经在自己睡着的时候,为宇昊缝合了伤口,又见右肩出多了几颗钢钉,这才确定自己预测的没错,宇昊的肩胛骨碎裂了,还伴有脱臼情况,连这些问题,那人都帮宇昊做了处理,不仅重新为他接骨,还做了牵引固定,方便骨头重新长好。
不愧是“阎王要人三更死,偏要留人到五更”名震天下的鬼医窦殃万的亲传弟子啊!
宇旻心中感慨。
窦殃万乃是当世个性古怪,又医术极高的神医之一,只不过他的医术不被杏林中人承认,被指责为旁门左道,偏入魔道。他不像其他医者尽心钻研医理相通之道,反而在解剖人体之术上,独树一帜,令人惊骇。为了解人体结构,他还将人体分解多处,浸泡于“不腐水”中加以观察和研究,进一步完善了被杏林医者所列为妖书的《青囊经补术》。
因他的行事作风最喜与人作对,更无医者仁人之心,救人害人不过随心而走,还曾扬言若救一人便要杀一人,以全生死轮回之道等骇人之语,更为世人所不容,故而有“鬼医”一号称之。又加上他虽言行放浪,可医术却十分高明,传言有起死回生的本事,这不是摆明与阎王作对么,便又得了个斗阎王的浑号,因谐音之故,江湖人只叫他斗阎王,而不称他本名。
世人怎知,如此离经叛道的鬼医,居然会有个徒弟,还是个女子!
这位女郎也身着白衣,与宇旻道家洒脱不羁的风格不同的是,她的服装不似中原人士,圆领服饰以左胁排扣,腰间同色带束紧,尽显玲珑体态,虽是女郎却未着衣裙,长裤代之更方便人行走,此女长发及腰也只是随意用木簪子盘于脑后,可见个性也是洒脱不羁,倒也与宇旻有些气味相投,身上不见半点珠玉点缀,更显清丽脱俗;夺人心魄的不仅仅是女郎的清丽美貌,还有那峨眉间闪着红宝石光的珍品月魄抹额。女郎举手投足之间,也是灵动飘逸,多年行医在外历练,丝毫不见半点闺阁小姐娇弱之气。
“他的右臂虽说用钢钉固定,可之前压迫神经线太久,只怕……”女郎见宇旻突然神情有变,他也曾学过医学,明白自己所言之意,也是住口,没再继续说下去。
“他是剑客,难道,连你都没办法了吗?”宇旻最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突然有点不知所措,若是师兄的右手真的废了,那他想成为天下第一剑的愿望,他那一身飘逸的剑法,还有他多年为之付出的努力,都将付诸流水,而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自己今后又该如何自处,又该如何面对师兄啊!
女郎第一次看到宇旻脸上露出不知所措的神情,她都没想到宇旻居然会如此在意一个人,他如此在意床上躺着的那个剑客,真的是因为出于内疚才会如此痛苦吗?三年的时间里,你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啊?
“这还得看他的运气了,要是在拆钢钉之前,他的右手恢复的知觉,那以后好好调养,相信可以恢复八层;若是没有,那这只手便算是废了!”
女郎的话还是给宇旻心里重重一击,也就是说宇昊无论如何,右手都无法再恢复如初了,交还性命而来的代价,便是宇昊的一只右手吗?
“旻儿,你…很重视他么?”女郎话语变得温柔,以昵称相唤,可想而知,两人认识已久,而且相交匪浅。话也说回来,若只是萍水相逢,宇旻也不会如此着急用密语将她召来,更将师兄的生死都交付她手。
“他是我师兄。”停顿了片刻,宇旻才说道:“我的命是他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