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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缘订婚约

漆黑的洞,只有洞口射进一束微弱的光。

解星恨凝神运气推起最后的一瓣花,粉红的花瓣渐渐就化作一团晶亮的光点,慢慢渗进她光洁的后背中。

他已经渐渐感觉到身前人儿散出的热气。

在这酷寒的山里,在这阴湿的洞里,慢慢地氤氲开来,向他扑来。

久违的温度。

解星恨轻轻环住她,脸颊的一侧紧紧贴住她后背的肌肤,感受着她渐渐柔软的躯体。

虽然只是相别了三天,时光却好似流转过了三个年轮。

这三天来他的心无时无刻不是提着悬着的,现在她终于重新苏醒,他悬了太久的心也终于可以轻放下来。

颊旁的温暖溶着淡淡桃花香气,恍惚间他们还在桃花谷,周围还是漫天的桃花海。

他沉沉的眼皮缓缓垂了下来,嘴角扬着的幸福笑容是谁都从来没有见过的。

仇心柳醒来的时候,自己光溜溜地被解星恨圈在怀中。

而他也光着膀子,正睡得香甜。

她的心中首先闪过的是恼羞——怎么自己又被解星恨剥得精光!她正欲赠与这只“衣冠禽兽”几大巴掌,只见他从她背上滑下的躯体绵软无力,而他那张白净的脸上,俨然有了深深的黑眼圈,脸部笔挺的线条此刻却衬得整个人瘦削多于英俊。

心疼便落进了她的心湖,一圈一圈地散开。她小心地扶起他,又细细地,一瞬不瞬地看了眼他憔悴的面容,方才嗔怒的眼神已饱含了情感。

她抬起右手,轻轻摩挲着他苍白的面颊。

她这才注意到,那被小刀刺穿的右掌,竟完全长好了,没有一点伤疤,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她轻轻把他放在自己的膝上,拿过身旁的衣服,一件件为自己穿上,一边努力回忆着发生过的事情。

他们本来在桃花谷,何以来到了这冷而黑的山洞里?

她刺穿的右掌又是怎么好的?

他明明方才还是桃花映面,此刻却为什么这般憔悴?

……

她也记得自己好像是痛昏过去了。

一定是自己昏迷了很久。

多久?

她并不知道。

但她知道,让她重新苏醒过来的,一定是他呕心沥血的争取。

她心疼地看着膝上的人,拿过他的素色内衫,轻轻为他穿上。

然后轻轻在他的眼上吻了一下。

若是换作平时,身边的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可以让他提起警觉,可是眼下他实在太累了,意识再也难以控制地坠入睡潭之中。

她从没有这般好耐心,在他身边,也从没有这么恬静过。

可是现在,她却不想再发出任何声音。

她脱下自己臂间的环带,轻轻折成一个小枕头垫在他的颈下,然后悄然起身来到洞外,脚步轻得没有扬起一丝尘土。

洞外横横竖竖地歪着憨憨大睡的小妖怪们,夜色已浓,白日的雾气竟全然散去,她的头顶此刻却是群星闪耀。

每一颗星星,都像一只眨巴着的眼睛,某一瞬间她竟觉得它们似乎全都在看着自己。

星星们好像在说:看,她就是这世间最幸福的人呀。

每一个拥有爱情的人,都是这世间最幸福的人。

“呃。”脚边发出一个娇细的声音。仇心柳的目光投向声音的来处,原来是那一摊烂睡如泥的小妖怪中,有一只小花妖醒了过来。

她慢慢睁开眼睛。刚醒来时我们通常都不会把眼睛睁得很大,可是她却一下子睁圆了眼睛,她那和星星一样明亮的大眼睛。

“好……好漂亮……”她没有控制地自语道。

她看到了仇心柳。

她婷婷地立在她的前面,正好奇地看着小花妖。

美丽的乌发和夜色一样的沉静美好,微风拂来,发丝轻扬,就像一株垂柳,万种风情自含其中。

“你——”小妖怪的嘴巴睁得也和眼睛一样滚圆,一时间它觉得自己有很多话要说,但又不知从何说起。

仇心柳却弯身把她从妖怪堆里提溜出来,仔细地打量着她,嘴里喃喃道:“好可爱。”

她这一夸,小花妖的脸就红成了一片,这么多年来,可还没有人夸过她可爱呢。

于是她对仇心柳的好感立刻蹭蹭蹭地长了几十倍,她崇拜地看着她,钦慕地看着她,越看她越美,越看她越喜欢。

难怪他如此奋不顾身地要摘得仙花。因为他有一个如此美好的人需要保护。

仇心柳从小就喜欢小动物,她虽然对人时常很凶,但对小动物却一直很好。

她每次执行任务时也常会带些碎食,喂给路上见到的流浪猫。每次她给它们喂食的时候,解星恨就冷漠地站在一边。她不知道他是否在看她,但是每次她喂完食回头走向他的时候,他的眼神都是淡漠的。

所以后来他因为一己之怨而把多多杀了,她其实并没有很吃惊。

他似乎不太喜欢动物。

他连人都不太喜欢。

他好像一出生就只为了一件事情。

别的事情都是无关紧要的,别的生命都是无足轻重的。

仇心柳想到这里,内心就忽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惆怅和无力感。她心头虽无力,手头的力道却很大,方才一直扯着小花妖的荷花帽的素手现在便扯得更使劲了,于是小花妖的整个脑袋都被盖进了帽子里。一时天昏地暗,她什么都看不见了。

“呜——”小花妖没想到自己心中的新新女神初次见面就这般欺负她,心里觉得十分委屈,竟抽泣起来。

仇心柳这才从遐思中回过神来,看到只有帽子没有脸的小妖怪,才慌忙把帽子拉起来,吐着舌头向她赔着不是:“对不起哦。”

小花妖方才心底十分委屈,但因为心中对她崇拜,竟似乎有些甘愿被她欺辱,所以心底只有两分恼怒;但听到她主动赔不是之后,便连那两分恼怒也没有了。

她的声音,好甜美。

这声音让小花妖想起了家乡的芝麻花,一串串纯白的铃铛形状的花。小花上长着绒毛,就像小孩毛茸茸的脸蛋。

她因为个小,每次看这些芝麻花时都得仰着脑袋,纯白的花骨朵便印上了蔚蓝的天空。于是这“铃铛”,便像来自天堂的问候。清灵灵的声音,乘着和风四处飞扬。可铃铛上的绒毛,又给这清润的声音增加了几许厚度,几许调皮,一如她带些糯糯的声音像是一团绒毛搔的人心头直痒痒。

她一直以为这样的声音只存在于自己的想象中。

可是今天,她却真实地听到了。

她的魅力已然超出了她心中多年的偶像“水露娘娘”。

娘娘人美,声音也美,但与她相比,她的光芒就一下子小如这天上的一粒星。一粒数数时随时可能遗忘的星。

“你们怎么睡在这里?”她扫了一眼这一摊横七竖八的“睡泥”,又瞥见坐在洞口支着脑袋似在苦思冥想的铁面人。

“我、我们——”小妖怪的声音轻的只有自己听的到,但即便这样,她还是说的结结巴巴。

仇心柳却来了兴致,她最喜欢这种羞答答的小家伙了。她也屈着腿坐了下来,把小花妖抱在自己的膝头,笑着问她:“你一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跟我说说好吗?”说完,她抬手拍了拍她的小荷花帽。

她这一拍,她的大眼睛又陷进帽子里了。

只听仇心柳“哈哈哈哈”地大笑起来,一边为她拉起帽沿。

她这一笑,所有的妖怪都被她吵醒了,只有铁面人还深深地陷在自己的沉思中,好像什么都叫不醒他似的。

被吵醒的小妖怪们脸上起初都堆满了怒气,像一座座小火山正欲喷薄而出,但看到仇心柳时,这小火山便立刻休眠了。

一双双晶亮的眼睛就像天上落下的星辰,都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好美的女孩。

仇心柳却丝毫没有因为更多的注视而感到不自在。她反倒觉得越来越有趣。她很好奇这些小家伙的来历。

于是她命他们整整齐齐地围到她的身边,给她讲故事。

小妖怪们也很是听话,她要听故事,哪怕没什么可说的此刻也在绞尽脑汁。一定要给她编几句出来。

但她只要听真实的。

只要听关于解星恨来到这里以后发生的事情。

于是小妖怪们你一言我一语,你补一句我充一些的,慢慢把整个事情的过程还原了出来。

“原来是这样……”仇心柳回头看向漆黑的山洞,深情的回眸,眼里尽是心疼和感动。她终于明白他为何如此憔悴了。

“那个……”一只小花妖忽然提高了声音。

仇心柳转过头来,说话的正是刚才的那只小家伙。她此刻正涨红着脸蛋,从围坐着的小妖堆里站了起来。

“那个……”她细弱的声音被提得很高,可是她的两只小手却捏得很紧,使劲地扯着自己的裙边,谁一看都知道,她现在是紧张死了。

她一定是经过了极强的心理斗争,鼓起了所有勇气才站起来的。

“漂、漂亮姐姐,你、你是他的新娘子么……”小花妖终于嗫嚅着说了出来。

她这一问,所有小妖都把小脸转向仇心柳,期待着她的回答。

“新娘子?哈哈哈哈,你从哪里听来的?哈哈……”仇心柳也不知为什么这么好笑,但是她就是止不住笑。

“我、我听娘娘说的……刚、刚刚在一起的是、是新娘子,在一起很、很久的……就是妻子了……”小妖怪方才的勇气,被她这一笑就打散了大半,声音一下子又轻了下来。不过好在大家都竖着耳朵认真听着,便还是听清了她的话。

“哈哈哈哈哈……”仇心柳笑得更加开心了。她的笑声像一串铃铛划过星空,给这寂静寒冷的夜增添了许多美妙。

“是、是么……?”小花妖的声音已经轻得连她自己都听不到了。

周围的小妖怪这才意识到团结的力量,忽然有另一只小妖怪也大声问了一句“是么”,一时间其他小妖怪也纷纷问起来,“是么”、“是么”四处向仇心柳投来,声音一波高过一波,在寂静的空山中尤为响亮。可是洞里的人似乎仍在酣睡,洞外的人也仍在沉思,只有小妖怪和她才听得见。

他们都很关心她和他的事呢。

仇心柳终于不再大笑,但脸上的笑意还是难以放下,她又一把将小花妖抱回腿上,扯拉着她的帽檐,微笑着看着她。

“他都没说要娶我,你们倒是着急。”

“啊——”小妖怪们纷纷叹气道,好像十分的失望。

仇心柳一听他们叹起气来,笑靥就变作了焦虑,紧皱的柳眉泻尽了她的心思,嘴上急忙说道:“没说要娶又不是不娶,你们不要这样失望好不好……弄得我也好失落……”

“噢——”小妖怪一听到这句话便又有了希望,一张张重新放光的脸蛋又恢复了期待的表情。

仇心柳看他们这样一惊一乍的,忽然心情也不怎么好了,埋怨道:“唉,真是的。被你们弄得心情好差哦。”

“那、那等他、等他要娶你了,可、可不可以……来这、这里……成、成亲……”站在她膝头的小花妖支支吾吾地恳求道,脸红的像个大太阳,沉沉的不愿抬起。

“唰——”齐刷刷的眼神又都期待地看着仇心柳。

他们方才这样看着,仇心柳并没有觉得不自在,可是现在不知为何,她的脸也红了。是小花妖的温度传给了自己吗?

“好!”但是她尽管红着脸,还是很潇洒地给出了回答,说罢又“哈哈哈……”地笑起来,以此来掩饰自己加速的心跳。

她这一笑,小妖怪们也高兴了,跟着一起笑起来,还挥舞手足,跳起了搞笑的舞蹈。

铁面人把头埋得更深了,好像有些烦这群人。

仇心柳放下小花妖,抽身站起来,忽一扬眉,道:“好啦,现在你们的女王大人要去陪准新郎官啦。不许吵哦。”

谁都没有叫她“女王大人”,完全是她自己给自己叩上的美誉。

可是她这一叫,却没人觉得不妥帖。小妖怪们反倒是觉得,心中空缺的那个称呼终于有一个合适的词来填补了。

女王大人。

女王大人,您一定要记得铁栈山哦。

一定要记得我们,小花妖和铁环妖们。

要记得来这里,喝下你们的交杯酒。

我们一定会为你,准备九千九百九十九朵玫瑰缀成的嫁衣。

让我们为你们生死相依的誓言作见证。

让我们为你们举办一场最盛大的婚礼。

小妖怪们看着仇心柳远去的背影,寂寂无声,但每个人脸上,都是对幸福的憧憬。

仇心柳回到洞里,解星恨还在熟睡。

他的嘴唇微微翕张,似在说着什么。

仇心柳低下身子,将脸贴近他的面庞。他的剑眉紧皱,额上冒着汗。

“心柳……心柳……”

她抬手,轻抚他的右颊,脉脉地道了一句:“我来了。”

他紧皱的双眉便舒坦下来,嘴角又浮上了幸福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