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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如影随形

恐怕这世间再也找不出比这里更美的秋天。

漫天的银杏如流金的晚霞,黄衣少年行于其间,也已然成了此景的一部分。

冬已将至,地上铺着一层厚厚的落叶,轻轻一踩便会发出“哗擦哗擦”的声音。可是解星恨走在上面,竟然半点声音都没有。

脚下的树叶,竟都还是完好的。

过了这片银杏林,便是飞雁山庄了。

解星恨并没有刻意去想,但是这样的想法还是从他心底径自闪过。

飞雁山庄和仇皇殿,竟有些相似。

四周都围着林子。

仇皇殿外的是枫叶林,而飞雁山庄外所植的却是银杏。

这两种树,都是秋天的主角;他们一年中最鲜艳的色彩,也都在秋天才绽放。

枫叶的红,银杏的黄。

在这一岁将尽、万物凋零的季节,肆意炫示着生命的狂放。

这颜色是那么的亮丽,又是那么的刺眼。

微风吹过,蝴蝶般的叶子摇落,解星恨没有抬头,但是眼神却径自瞟过。

他独自行动时总是时时提心,全神贯注。他并不怕提早运了真气会导致精力不济,多年的训练使他已不必为此担心;他只怕猝不及防的危险会出其不意地降临。

所以他行走在落叶上却不留下任何脚印,他身着黄衫走在这金黄的杏林中,更是如豹入林,全然隐匿不见。

不发出任何声响。

常人纵然吸气时能悄无声息,呼气时还是难免会发出嘶嘶声;可是解星恨却像是不呼吸似的,你绝想从他那儿听到一丝声响。

连衣袂摩挲的声音都没有。

眼前金蝶飞舞,他极力凝神屏息,可心头还是不经意地微微一动。

这翩翩金叶曼妙如蝶,多像他魂牵梦绕的那个身影啊。

可是他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放开呼吸。

疾行在这深秋的杏林间。

但行过一棵赫赫巍巍的银杏树时,他却忽然停了下来,转身而立。

一时林间无风。

四周悄然。

可解星恨却开口道:“出来。”

没有动静。

旁人只以为他是草木皆兵,过于敏觉了,却又听他道了一遍:“出来。”简单二字掷地有声,不怒自威。

还是没有动静。

解星恨迈开步子。

一步,两步,三步。

他只用三步便走到了那棵参天大树前。

“出来。”

树终于颤动了一下。

深秋的黄叶,早已是岌岌悬于树上,只轻微一动,便有成片的落叶纷纷而下。

眼下叶落如雨,树后的人,想必是再也藏不住了。

解星恨猛一出手,往树后一捞,再一使力,一条黄色的手臂便被拉了出来。只听一声惊呼,竟是一个女子的声音。解星恨猛一收臂,便将那黄色手臂的主人也牵了出来,一把圈进怀里。

可那女子却没有束手就擒,竟从腰间拔出一把锃亮的匕首来,猛然插向他的胸口。

“别闹。”解星恨却轻轻一拨,就将那匕首打飞了出去,一刀插进了树里。

那蒙面女子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竟并指直向解星恨胸前的膻中穴点去!

解星恨又一轻轻一挥,竟已反手将之扣住,反向她自己两侧的肩井穴各点了下去。

一时竟已动弹不得!

然而解星恨没有马上揭去黄衣女子的面纱。他也没有松开环住她的手臂。只是冷冷地、淡淡地凝视着她,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风又起。黄叶旋落,落在女子的发际,落上丽人的肩头。

半晌,才传来一个愤愤的声音:“我认输了!快给我解穴!”便是眼前女子发出的。

“为什么溜出来?”解星恨这才揭去了面纱。

“脚长在我身上,为什么不可以出来?!”仇心柳瞠目怒叱,“快给我解穴!”

“你不好好回答,我就不好好解穴。”解星恨淡淡道,既没有生气也没有微笑。

“你!!”仇心柳气得脸比苹果还红,“你敢!”

解星恨却没有答话,竟忽然将她甩上肩头,长身而起,在这飞蝶落叶间漫步起来。

“死木头你快放我下来!”

“放我下来啊!”

解星恨任凭肩头美人如何哭喊,就似什么也没听见,安然自若地向前走着。

“我、我说!我说还不行吗……人家担心你啦……”她说着说着,声音竟有些哽咽,许是这番羞辱太过委屈,这番挫败从小到大也未曾有过。

解星恨终于停下脚步,手臂托起肩头的娇躯轻轻一送,又将她扣回怀里。

可他并没有伸手,似乎依旧没有解穴的打算。

但是他却微收下颌,解起了她胸前的衣扣。他将肩头的衣面拉到了两侧,两大块洁白如玉的肌肤就露了出来。

仇心柳已转羞为恼,转恼为怒,眼里流着泪,嘴边流着血——她早已将嘴唇也给咬破了。

为什么在他面前自己总是那么弱小?

为什么总是会被他欺负?!

仇心柳越哭越伤心,竟干脆闭上了眼睛,任由他摆布。

反正穴道不解开,她也只能由他处置。

忽然肩上一下滚烫的吻触,一股强劲的酥麻便渗开来。然后同样的感觉于另一肩化开,沿着经络漫流开来。

自己似乎可以动了。

她轻轻耸了耸肩。

又轻轻转了转脖子。

似乎穴道已被解开!

“噌”——她如脱兔般跳出他的怀抱,一手还抚着一侧的穴位,眼里满是惊异。

他竟然——他竟然能以吻化穴!

这是要何等的内力才可办到的!

可是解星恨竟然做到了!不费吹灰之力地做到了!

只见他如岩松一般地立在那里,沉静的目光如无风拂过的湖面,没有一丝颤动。

忽而他笑了,从眉心漾开的笑。那份干净纯洁的笑是仇心柳在白日从未见过的,他这一笑,整个人也变得明亮了许多,如树缝里落下的阳光,让人忍不住伸手想去触及的美好。

可是忽而笑容又消失了,只见那双眉上拧,扣成了心锁,锁住了笑,锁住了那转瞬即逝的风情。

“不是答应我要好好呆在家里的。”他既没有靠近,也没有远离,低沉的声音富有磁性,总能给人十足的安全感,可现在这声音听来却并不安全。

他有些生气。

仇心柳没有立刻回答。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却转过身去,望着头顶那棵参天的银杏,声音轻的像是只在同自己说话:“银杏乃雌雄异株,从来都是栽植于一起的……”

因为雌雄异株,雌株只有雌花没有雄花,要通过雄株的花粉授粉以后才能结果。所以若是单株种植,便永远没有结果。

解星恨默默想起书上的话来,已然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们不也是不能分离,也不该分离的一对吗?

如蝴蝶的翅膀,少了谁都不能飞翔。

所以他方才在林间走得那般警觉,谨慎得快要窒息,这种提心吊胆,是他从来也不曾有过的。

原来他本可不必这样,只要有她为自己守着背后,他根本就不必如此费力。

原来他妄自想独翅搏击长空,却只是犯了个太愚蠢的错误。

又一阵清风拂过,落叶纷飞,金蝶双飞。

“你怎么发现我的?很早就发现了?”仇心柳还是十分在意自己是何时被他发现的行踪。

她从小到大最在乎的事情,可不就是这个!

如何战胜解星恨。

如何超过解星恨!

“入林前。”解星恨答道。

“那你为什么到现在才揭发我?”仇心柳追问道。

解星恨没有回答。

其实他揭发她之时,便是他发现她之时。

他向她撒了谎。

他并不是故意撒谎,可是这却比故意还要令人生气。

只因他这一类的虚报已成了习惯。

还好仇心柳不知道,要是她知道了,一定会把他的脑袋捶得稀巴烂。

很小的时候,每次仇心柳向他探问功力的时候,他心头总会油然生起小小的不适。

这小义妹怎么这么讨厌。

老是和他比,老是想要超过他。

于是他总会偷偷虚报一点。

一开始只是一点点而已。

可后来就一发不可收拾,愈报愈多,愈报愈高不可攀。

只为证明他比她强。

别想超过我!

他脸上虽然不将任何人放在心上,心里也确实没将任何人放在心上;可只有一个人,他却忍不住要和她比较。

或许是自我期许的作用,这些年来,他的确保持了这一优势:他一直比她强。他确实比她强。

可是现在他不只是为了强于她而苦练武艺;现在的他要比她强,更是为了,能够保护好她。

但仇心柳这些年来毕竟也不是吃素的,因为总有一个所向无敌的解星恨在身旁,她时时刻刻严于律己,只为等来那超过他的那一天。

不过看来这一天是等不到头了。

仇心柳看解星恨又用沉默避开了她的问话,便继续连珠炮似地轰炸道:“说!你怎么发现我的!我明明换了衣服,明明压低了声音,明明没有了弓箭,你又怎么认出我的?!说!”

她竟又从腰间抽出匕首,刀锋直抵解星恨下颚,两眼像珠子一样熠熠生光。

解星恨又笑了。他笑了,却没有开口。

他今日已经笑得太多,多得已不像是解星恨了。

就算她把自己裹成个蚕蛹,就算她把声音变成糟老头子,就算她使剑挥刀乃至赤手空拳,他都能认出她来。

就算有一天她淹没于茫茫人海之中,他也确信自己一定能将她寻出来。

他们彼此的心间像是住着一对灵犀,同床都可以共梦,这些外在的浮华之饰又何扰之有。

即使闭上眼睛,不能嗅闻,不能触摸,她靠近时的那股感觉,依旧是独一无二的,依旧是无可取代的。

只因她是仇心柳,这普天之下只有一个仇心柳,而他的心间,也只有这一个仇心柳。

他想了很多,却一直闭口不言,眼见着仇心柳脸上的怒火再也承不住,贴着下颌的匕首在寸寸逼近,脚下的土地都快被她摇动,忽听解星恨开口道:“还是有进步的,至少没穿了套黑衣来。”

只有夜行才穿黑衣,到了这银杏林,自然得穿黄衣才能隐匿,这道理仇心柳岂会不懂?

这讨打的一句话确比沉默还要挑衅,如同火上浇油,仇心柳如一座火山,眼看就要喷发!

若是这些个的银杏树有脚可以跑,想必早已一溜而光;可解星恨竟然毫无畏惧,纹丝不动地站在那里,他有脚却像生了根,可以逃却偏偏不走。

突然风声四起,解星恨只当是仇心柳已挥刀逼来,却遥见四方袭来九道黄影,俱是一头黄色行装,只听其中一人高呼:“仇皇妖寇!都给我拿下!”

只听解星恨冷冷道了一句:“看来你们进步也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