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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天罗地网

只见头顶天光一闪,像是天外忽然飞来的仙毯,可待落近了才发现,那竟是一张大网!

网眼细密,纯白的网线流着多彩的莹色,像是被施了魔咒一样。

这巨网虽然看似轻盈,可坠落之速实比陨石还要惊人,解星恨和仇心柳毫无防备,措手不及,已作了网中之鱼。

但仇心柳性子刚强,哪会随便认输?早已掏出匕首来向那网线割去。

然而这网线虽然看似纤细,刀刃所及却如着于钢铁,坚硬不断;它虽然这般牢固,却又不失网的柔韧,如水般的可塑可造,任仇心柳如何撕扯,它千变万变却就是不断。

“小姑娘,别白费力气了,这‘百蚕千蛛万钢丝’若是能被你轻易扯断了,我黑蜘蛛以后还靠什么在江湖上混哪。”

黑蜘蛛依旧一身是黑,但与往日大有不同的是,他的黑衣劲装如今是用最上乘的绸缎料子制成的。他身材依然瘦小,但不知为何,整个人看去总似比往日挺拔了不少。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他那双眼睛,依旧是黑多于白,但是这双曾经深邃忧郁的眼睛里,已多出了许多晴朗明媚的东西来。

他还是黑蜘蛛。但他也已有了另一个新的身份:慕容家的九姑爷。

婚姻和爱情所能带给人的最美好的东西,似乎都已带给了他。

也带给了那曾经冷漠无情的慕容九妹。

她并不要求黑蜘蛛为她改变自己。他依旧是黑蜘蛛,‘飘忽千里,来去无影’的黑蜘蛛。虽然他已入了慕容家门,本该穿着的更加优雅华贵一些,可是那些长袍朝服的毕竟不适合他——一个人若要来去自如,又怎能在身上裹着些松松垮垮的布子?当然他自可为了她安心做姑爷,还需那轻功作甚,可是慕容九同她的八个姐姐是一样的尊爱丈夫,永远不希望丈夫因了她而改变自己原来的样子。

有这样的妻子无疑是幸福的。所以他黑蜘蛛也愈加得意气风发,而不再是从前那个寂寞无人怜的孑然寞影了。

这‘百蚕千蛛万钢丝’乃是慕容九为他亲制,糅合了蚕丝、蛛丝和钢丝,各取所长,锻造而成。因而这丝网既有钢丝的硬度,又有蚕丝的柔韧,还有蛛丝的轻盈。

黑蜘蛛早年用的那根可长可短、咫尺天涯的银丝毕竟只能助他脱逃,而黑蜘蛛除了一双赤手空拳、一套护身掌法外,并没有其他擅长的兵器。所以虽然他的轻功在江湖上是出了名的,但很少有人真得同他交过手,他也很少给别人这个机会。只因他若是要以掌法硬拼,只会拆了自己的名声。

不过现在有了这‘百蚕千蛛万钢丝’,他便再无担忧:他现在既不用逃,也不用打,单单将你网住,便可再一边看你笑话。

可不是,解星恨和仇心柳早已身陷囹圄。

手脚俱被那大网困住,解星恨根本无法施展剑法,而仇心柳也无计可施。

她有想过要是弓箭在手就好了。她那一支火莲箭,也许能把这张破网烧成一潭烂泥水。

可是即便弓箭在手,她似乎也无法展开手脚呢。

仇心柳扒着那五光流转的网丝,气得只能拼命勒咬嘴唇。

她想到今日遭遇的那么多敌人,乃至情敌,她想到今日情感的一波三折,忽然便觉得委屈的很,忽然就觉得自己真应该听了解星恨的话,不该出来的。

出来干什么呢?知道些让自己白白伤心却又无力改变的事情吗?

最后还被网在了这里,任人宰割?

当然,她身畔有解星恨,纵使死了也还是幸福的。

可她忽然心头一阵恨,便是又想起了方才那两个女人。

是啊,要是我同他死在这里,也不算太坏的事。至少我可以做他的鬼新娘,而你们,再休想靠近他半步!

可是仇心柳毕竟不是这种喜欢殉情的傻姑娘,她总觉得这世上没有绝路,只有人自己给自己定了终点,判了末期,那这路才会变死,才会变绝!

柳暗花明总还有一村,车到山前总还是有路的!

她这样想着,忽然就觉得身体里充满了能量,似有无数颗火种同时旺了起来。血液像是沸腾着在体内激流,她自己也不由地惊呼了一声。

“心柳?!”解星恨当然发现了她的异样。只见仇心柳黑亮的瞳眸,竟变得如火焰一般地红!

他再一摸她的双臂,竟也俱是滚烫,她现在就像是一个发烧的娃娃——可那温度,又岂止是人可以承受的!他方一摸便反射性地缩回手来!

只因这——实在太烫了!

这根本不是人能承受的温度!

那黑蜘蛛也是大吃一惊,他虽然去过天南海北,走遍天涯海角,可却从未见过这眼睛红得好似能流出血来的人——这若不是鬼,她若还是人,那这世间的鬼又该长得如何可怖!

可更令他惊讶的是,这女孩并非天生一双火红的瞳眸,那方才,明明是一对黑珍珠般的眼睛啊!

若是天生的红眸,他也许还会猜测她是什么兔妖化成的人精。虽然他并未见过一个妖,但人间确有不少这样的故事,虽或许只是世人的胡思乱想,但既然能想到,多少也有些奇事的端倪供其发挥。

这女孩,究竟是人是妖?!

“心柳?!!你没事吧?!”解星恨看得心急如焚,他只怕这温度会把人给烧死,又转向黑蜘蛛怒叱道:“你对她做了什么!!你要杀要剐我悉听尊便,但怎可对一个女子先下毒手!!”他很少会这般激动地说话,而眼下他心中的怒气又何止是这话语能够包纳的!虽然他的声音已如一头猛狮般似要将人生吞活剥,但他心中的怨愤又何止如此!

“我、我什么都没有……”黑蜘蛛自己也是大为吃惊,因为他确实什么都没有做,但那女孩就突然变成了这样……

然而她这变化来得可怕,她眼下的容貌却并不可怕。

她的瞳眸透成了红色,却愈发衬出她的姣美。

虽然一身紧衣黄装藏住了她那柔美的娇躯,可这贴身衣裤,反倒更秀出她的双腿是多么纤细修长,她的腰肢是如何不盈一握。而且,就凭她那张小巧玲珑的脸蛋,也就足以让天下所有男子为之拜倒。

而那两颗红亮的瞳仁,更如同七月流火,就如鲜丽、娇嫩、令人惊艳的红玛瑙一般,让人看得鲜血也为之沸腾,愁容也为之消散。

“星恨,我没事——只是忽然好像顿悟了什么似的!”她的声音是那么活泼,那么响亮,完全不被这丝网束缚,清灵灵地直飞云霄。

“我觉得身体里——好像充满了能量——我、我从来没有这般精神过!”她越说越高兴,眸光流转,巧笑嫣然,竟似欢欣得要舞蹈起来。

解星恨和黑蜘蛛都怔住了。

若这不是灵魂附体,那灵魂附体还会是什么样的?

但解星恨知道仇心柳素来是这样的性格,只是现在,这性格似又浓重了七分。

到底怎么回事?

他们大睁着眼睛,简直不敢相信。

但是他们眼下不敢相信的,却不再只是这骤变的女孩,而是她头顶的那张大网。

这网,竟然融化了!

纯白的液体渐渐染上暖阳的光芒,银闪闪地流淌到地上。

解星恨只觉得这钢液垂上了肩头。一阵嘶烫,方无处可逃,只听仇心柳轻笑一声,道:“呀,都忘记打伞了。”忽而她手中不知何时已多出了一把油纸伞来,乳白色的伞面上绘着十朵扶桑,一朵是一种颜色,那滚烫的钢液流到纸伞上后竟如雨水一般地向四侧泻去,非但伞纸不破,那钢液也不复粘稠,竟然一连串地挂成了晶莹剔透的珠子,在伞面的外周垂成了幕帘子。

“星恨,你看,好美的雨呀。”仇心柳盈盈一笑,小脸轻轻一侧便靠向解星恨的肩头,清脆的笑声隐隐淡淡,一如这一双伞下的人儿,仿佛已置身天外,飘然无界。黑蜘蛛看得是由惊化叹,由叹入痴。

他那坚不可摧、牢不可破的百蚕千蛛万钢丝,已化作地上一滩银亮的水迹。

掌风已起。

他到底没有沉醉太久,他还知道这眼前好似神仙一对的情侣,却就是那违天逆理、恶贯满盈的仇皇殿的杀手!

网既已破,掌拳也要将之拿下!

再不容他们逍遥法外,祸害人间!

掌风如利箭逼去,然未及过招,却听身后一声道:“黑老弟,掌下留人!”

黑蜘蛛只要听到这一声称呼,便已知道来人是谁。

这普天之下,除了那个人外,还有谁敢同他以“老弟”相称的呢。

这人若不是江小鱼还会是谁!

江小鱼笑着走来,扬手挡住了黑蜘蛛蓄势待发的右腕。然而他方才明明在笑,转脸看向黑蜘蛛的时候脸上却没了笑容,声音也变得严肃:“黑老弟,且莫伤了你江大哥的亲侄子。”

又听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是呀,黑叔,你也莫要伤了小侄这唯一一个堂兄!”

来人正是江瑕。

仇心柳不知何时已收起了伞。而那扶桑十开,精巧如画的油纸伞,竟同她眼中的红光一般不知被收去了哪里。

眼下她又是那个仇心柳,那个解星恨认识了十六年的仇心柳。

黑亮的眼睛如夜空闪着星光,但是这星光正在渐渐淡去。

“心柳,怎么了?”她的一丝一毫细微的变化都不会逃过解星恨的眼睛。而待解星恨再转头向江小鱼和江瑕看去,眼里已不再是方才看着仇心柳时那般柔怜的眼神,而是如他手中之剑一般的森冷。

“瑕儿,这种时候你再油腔滑调,纵使你说得都是真话,别人也万万不会相信的。”江小鱼沉声轻斥,脸上的神情愈发肃穆。

从小的生长环境毕竟让他太过明了所谓的人情世故:哪怕再动之以理、晓之以情,若是以一种玩世不恭的态度来说,那对方万万是不会相信的;非但不会相信,反倒会恼怒——一个深藏了近二十年的秘密,只有不知其中苦味的人才会笑谈风声。

江瑕微一颔首,立刻板起脸来,俨然已和父亲是一副神色。

黑蜘蛛站在一旁心觉突然,但他很快便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仇心柳一反平日竟没有劈头盖脸地骂去,也没有直接素手拨弦给他们一人一箭,她竟站在原地,丝毫不像方才那个目若朗星,笑如桃花的女子——她的眼神垂落着,她的面容,也被阴云一点点遮住了颜色。

这突然出现的父子俩,一个“侄子”、一个“堂兄”的叫着,外加仇心柳的忽然沉默,这一切都让解星恨觉得,似乎有什么从不曾经历过的大事要发生。

“云儿。”从江小鱼嘴里吐出的这两个字一如祠堂的钟声,沉闷、辽远、却回旋于耳。“你早该知道这个名字的。江云。”

像是一道强光俯冲进生命最底层的泥沼,那深埋已久,已经覆满了青苔的铁箱,终于有人来开启了。

仇心柳早已明了。因为她第一眼看到这两人的时候,就在他们眉宇间看到了江云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