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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爱恨两难

解星恨这话就如钻入脊柱的寒风,江瑕只觉得背后凉成了一片。

众人也都大吃了一惊,谁都没想到解星恨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谁都没想到他竟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忽听仇雠鼓掌大笑道:“好!好!星儿!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胡夫人的眼里有流光在闪。她那娇美的粉靥现在却像一朵曼珠沙花般地忧伤。

仇心柳终于抬起头来,她看着解星恨绝决的背影,不不能看清他此刻心头真正的心情。但她明白他这一战只是为了报爹爹这十多年的养育之恩,无论此战成败与否,从今往后,他便与仇皇殿再无瓜葛;从今以后,他便是江云,而解星恨,也就永远消失了。

江瑕已沿着台阶走了上来,他的每一步都很稳健,只因他踩下每一步时,都在揣测江云可能的招式。

好在他从小就与燕南天比武,对剑,也是再熟悉不过。纵使大哥剑法如何翘楚,他也有十分的把握能与他平分春秋。

众人又想看热闹,又怕被刀剑之气伤着,正进退两难间,只见江瑕已来到了台上,竟与解星恨只隔着半丈之远,躬身一笑,道:“请。”

却听解星恨朗声道:“我既是兄长,自当先让二弟一招。”

江瑕眉头一皱,道:“岂有这样的道理?”

江云没有回答。

但江瑕马上又展眉笑道:“我兄弟俩也别谦让,既是要让这天下人看,不妨让大家都看得舒坦,由孤老一声令下,我们便同时出招,来的公平,在场看得也精彩,大哥意下如何?”

他们这你一句我一句的,说得甚是客套,可字字带针,就连那混进大军里却只会仰头看天的傻瓜听了,也不由得皱了下眉头。

江瑕说得尤为讽刺,然他却不是针对江云,而是说给仇雠听的。

你这般苦心营计,不就是为了看我们兄弟厮杀吗?那今儿个就让你看得痛快!

但他心里自然也拿捏得当,知道这一战到底不是厮杀,到底是得有分寸的。而这,江云恐怕心中也是这么想的。

只是演戏而已!

刀已出鞘。

天边不知何时涌来许多乌云,挤得天也似低压压地要掉下来。

或许雷雨就要到来。

只听孤苍雁清啸一声,随之而来就响起了刀剑铿鸣。

虽不是艳阳天,天空中并没有阳光,但这漫天乌云竟衬得刀和剑都分外晃眼,刀剑相击发出清脆的声响,黄影和红影化作两股相扭相绕的线,竟像女子束发的头绳,还熠熠闪着银光。

只见光影又分成两股。那股红绳赫然就是江瑕,他已将宝刀高举,忽而如高山流水般一泻而下,可下到一半却骤然一滑便如轻舟破浪,直奔解星恨左胸而去。这一招乃“寻花问柳”,刀锋起于头顶,看似要当头劈下,然对方正要侧身躲过这一刀,他却又急转刀势,杀他个措手不及,实则最终只为这“掏心”一剜,实在是阴险狠毒。

然而江瑕当然并非要取大哥性命,出手虽然饱满,但到底有所保留,只是寻常人并不能看出这其中的差别,只有那两位掌门和孤苍雁却皱起了眉头。

只听张菁带头鼓掌道:“好样的!小虾!”众人便都鼓起掌来。

江小鱼的嘴角扬起了笑容。

谁知解星恨竟然没有侧身去躲这一刀,但见他长剑横胸,竟算准了江瑕这招式背后的诡谲,算准了他实为声东击西,其实是冲着自己左胸而来的。

只听“铿”的一声,刀尖刺在剑身上,“锵”得溅出大片火星。

“高!”人群中又传来女子的声音。竟是谢归真和华紫音齐声喊着。她们话音刚落,四下便都跟着响起一片“高!”的呼喊。

若湖见公子这华丽一刀竟被挡住,不由地扭紧了双眉,默默自语起来。可她方自诵到一半时,忽然又觉得,自己这样乞求“大家”保护公子,对于那位江云大哥,似乎很不公平。于是只能又停下来,焦急地望着对峙的两人。

江小鱼依旧微笑。

“敢问大哥这一招是?”江瑕收刀拱手,颔首一笑,问道。

“我的剑法没有名字。”江云答道,语气淡漠。

他说出这句话时,仇心柳的嘴里也默默念出了这句话来。

他们同时念出第一个字,而待江云话音落尽,仇心柳的嘴唇也不再翻动。

这般默契,这般了解,这天下也许只有这两人之间才会有了。

可是仇心柳的低语解星恨并没有听到。

他再也不会侧耳细听她发出的任何声音了。

只听江瑕朗声笑道:“好!那我给它起个名字,叫‘痴星一片’——我知道你未必肯接纳,但这名字我喜欢的紧,大哥可莫要夺了我取名的权利。”

解星恨却并没有生气,只道了一句“多谢”,忽而又大退两步,剑锋陡起。

第二招一触即发。

仇心柳听了方才江瑕说的话,心头略有所动。她总觉得他是言外有意,话中有话。

痴心一片……

遐思间,解星恨长剑已起,只因方才是江瑕先出刀,现在自当是由他先挑势,这不是怕吃亏,而是一种尊重。

只见剑尖如北国冰芒直刺而来,竟没有缭目的剑法,只笔直一剑直刺江瑕腹部而去,没有谋略,没有欺诈,没有欲擒故纵,也没有心猿意马,只这一条线笔直刺来,料是那只会望天的白痴也能躲开。

可是江瑕想要挪步,双脚却像粘在了地上一样,只听场下娘亲大喊“小虾快躲啊!”可是他愣是动不了脚。

像是有两只从地狱撅来的手,将自己的脚死死地扣在地上。

眼看江云的剑尖已离他只有半寸之远,眼看他就要肚皮开花,却见他忽而如失重似地向后一仰,双脚却并没有失了基础,竟还牢牢地扎着地面,又见他如磨盘似地飞速一转,竟如小孩玩的溜球扫地一周,解星恨的身影已掠了过去,却见江瑕回头朝他灿然一笑,道:“方才你那是‘固步制封’,我这是‘回天倒日’!”

江云微微颔首,表示接受,眉眼间竟似有钦佩之意。

江小鱼在心里暗笑道:“不愧是我江小鱼的儿子!确实有‘回天倒日’的本事!”

众人自然也佩服江瑕的机敏,但也着实为江云那简洁却杀气毕露的剑法而惊叹。

要知这世间见过他施展这剑法的人虽然不少,但全都早已到另一个世界报到去了。

两人都已各出一招。

接下来呢?

依旧是江瑕先出招,还是轮转一下,由江云先亮剑?

还是两人同时出手?

解星恨的剑上已有蓝烟袅绕。

江瑕方想问这一招是否叫“冰释前嫌”,众人也尚在思忖谁先出招,却听台下一个尖细的声音喊道:“你们都在看什么好戏!仇雠已经溜了!”

这说话的人是个白衫紫袍的少年,长得虽然清秀,但身板却十分柔弱,风一吹就会倒似的。

他这话刚出口,众人的目光就齐刷刷向仇雠方才所站的角落投去。

但仇雠还好端端地站在那里。

“方才是谁说的?!”只听几个威猛大汉高声怒道,似要将那造谣之人一拳捏碎。

却又听人喊道:“兄弟们上啊!这老贼没跑,却是要跑了!”

众人再投目看去,只见那仇雠身后的红衣夫人,右手已画出了一个冰蓝色的漩涡,如梦似幻,万条萤光流转其间。

众人见了此景,立时如涛海般直扑上来,解星恨和江瑕还在台上,一时竟不知站在哪边是好,眼见人流就要扑来,却看解星恨忽然纵身跃起,手中长剑轻挥,一道光环便从天而落,落到地上时,那地竟然裂出了口子;非但裂出了口子,这口子还直走到底,那诺高的练武场,竟被生生劈开了!

这便是那一日解星恨在铁栈山运的那把“心斧”!

地摇天动,解星恨站着的那一块地竟然塌将下去。

那一块地上只站着仇雠、雩姬、仇心柳和解星恨,但白烟四起,呛人眼目,更何况练武场看似就要崩塌,众人皆作鸟兽散,人喧马嘶,乌烟瘴气,整个仇皇也似要崩塌了。

而这时漫天乌云也已黑沉沉压将下来,狂风大作,雨大如豆,噼里啪啦地肆虐起来。只听轰隆隆一声震耳巨响,才见天上已劈下一道滚雷,正落在解星恨所劈出的地中“孤岛”上,“轰”地火苗便蹿起了三丈之高,下一刻,那划出的地界已成了一片火海。

雨声嘈杂,谁也听不清岛中之人是否有嘶喊,但见那孤岛沉沉落下,渐渐烧成灰烬。

原来石头,也是能烧尽的。

待到风平雨静时,一道霓虹划过天际。

雨晴风复止。

只练武场中央凹下一大块,胆大的人伸出脑袋微微探身低头望去,只见下面黑黝黝地什么也瞧不见。

无声无息。

江瑕的脸上还挂着惊诧。他不相信方才还同自己比武交锋的大哥,眼下已作了火中灰。

他们接触的还太少,他们还没有机会好好认识彼此。

江小鱼已来到了台阶之上。他的面容一如雷雨前的天色,倾身撇了眼那黑洞下的惨景,又忍不住看了几眼,才折回身子来。

这可让他如何向大哥交代……

那被燕伯伯接走,却依旧如被人摄了心魄的大哥……

他还指望云儿能唤醒他的记忆呢。

几位掌门脸上也都露出了遗憾,虽然他们心头还是快慰的。

总算是替人间除了一恶。

虽然代价未免有点太大。

只可惜了那解星恨。

他本是个无辜的人。

孤苍雁低垂着眼目摇了摇头,高声道了一句:“走吧。”便沿着那残缺的台阶走了下去。

忽听一声凄厉的责骂,便见一个红衣女子正奋力拽着一个黄衣女子,竟是那华紫音和谢归真。

谢归真的半个身子已垂下了那塌陷的地沿,满脸是悲伤与绝望。她一言不发,却只拼命地拨开华紫音紧紧拉着她的手。

“好妹妹,你犯什么傻?!他已经死了!你去陪他死又有何用!”华紫音声嘶力竭地吼道。

可是无论她喊破喉咙也没用,谢归真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

她已经什么都不会再去听的了。

一切就这样结束了吗。

就这样仓促的结束,也许并不是个太坏的结局。

无论是爱还是恨,都葬身在那片火海之中,不复存在。

人生本就是雾里看花,水中看月,又何必把什么都看得那么真,那么深。

可是谢归真眼前却伸来另一双柔嫩的手,然后一股温暖的热气向自己的右耳扑来,只听一个女子软软浓浓地说了一句话,她方才再不愿抬起的头,竟抬了起来。

眼里又有了光。

若湖将谢归真拉了上来,又婉然一笑,便回到了江瑕的身边。

“若湖,你同那女孩说了什么?竟能将她拯救过来?”江瑕疑惑地看着若湖。

若湖方想说“这是秘密”,可又想到同公子约定了再不偷藏任何秘密,便只能笑着启口答道:“公子,这是你所知道的秘密。”

望月台上有五个人。

一人圆首垂耳,穿着一件麻色袈裟,左手挂着一串黄色念珠;一人锁眉扣眼,满面苦色,瘦得像是一根青竹,右手却提着一串绛色佛珠;还有两人羽衣飘飘,其中一个乍一看像个男人却是个女人,还有一个乍一看像是女人却是个男人。

不过若要准确说来,这望月台上只有四人。

因为还有一人根本没站在台子上,而是站在一柄青绿色的宝剑之上。他一身绿色的缎袍,腰背却十分佝偻,嘴里还叼着一个鼻子大的烟斗。

只听那模样像女人的男人道:“你都教你那宝贝徒弟些什么鬼招了?”他说话的腔调也颇像女人。

那剑上的人努了努嘴,又深深地吸了口烟,才慢慢吐出来,开口答道:“这岂还是我能教他的?”眼里流满了赞许的神色。

那圆脸肥耳的和尚忽然发话了:“可惜啊可惜。”

却见那长得像男人的女人粲然一笑道:“可惜了什么?”

只听那始终没有说话的精瘦和尚低声诵念道:“为是爱生恨,为是恨生爱,何者是能生,何者是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