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蒋家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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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花未开全月未圆(2)

肩负着蒋家长媳和大嫂的双重角色,她全程参与了蒋家半个世纪以来的风雨历程,如在蒋家几位老人故去的场合下,在两蒋移灵与官方的协调中都能看到她的身影,蒋家的兄弟姐妹都视这个大嫂为主心骨。人们都以为徐乃锦活得光鲜而亮丽,只有她自己知道,活得多么劳累。她无心做戏里的花旦,却必须抹上油彩,戴上面具,时而是妻子,时而是母亲,时而是职业女强人,时而是蒋家代言人。其实,这一切都不是她想要的,她不过是想与丈夫和孩子吃一餐家常便饭,度过一个闲暇的周末,握着爱人的手不设防地睡去……这些,却成了此生难以实现的奢望。在无情的时光里,她一直背负着蒋家沉重的宿命。

生活也不全是苦涩寡汤,再灰暗的人生也会有一个角落被阳光照亮,那该是二人初回台湾的日子。

女儿蒋友梅是蒋家第四代的小公主,可谓是集万千宠爱在一身,此时二人的事业也蒸蒸日上。蒋孝文在台湾电力公司桃园区管理处和国民党桃园县党部任职,所取得的业绩有目共睹,颇受好评。徐乃锦创立“台北女青年会”,这是一个公益性组织,在她的努力之下,“台北女青年会”的影响力越来越大,徐乃锦自己也担任“世界女青年会”执行委员。

如果日子一直这样继续下去,他们也是一个“模范家庭”。哪知蒋孝文的积习不改,终日饮酒作乐,最终导致一病不起。关于他的病因,外面流传很多种说法,有的说他是因为私生活糜烂,得了梅毒;有人说他早就已经残废……种种流言莫衷一是。徐乃锦不但要照顾病榻上的丈夫,还要承受各种流言蜚语的中伤,这让一个弱女子情何以堪?

丈夫蒋孝文挣扎在生死边缘十八年以后,在1989年4月14日,因咽喉癌不治身亡。蒋孝文的一生,犹如一颗迷失的菩提,他在红尘走了一遭,留给亲人无尽的苦痛。人的一生犹如山间草木一样要经历枯荣,最后的结局都是归为尘土。无论有多少曾经的风流、曾经的爱恋、曾经的年华,到了死亡的一刻,都只能轻轻放手。死者会进入下一个轮回,生者的生活还得继续,若有一天他们相见,还会记得彼此相拥的温暖吗?然后,会不会互道一声轻柔的问候:“噢,原来你也在这里。”

徐乃锦拥有硕、博两个学位,精通四国语言,在音乐上也有极高的造诣。在蒋孝文的病情稳定期间,她还在“中视”担任过执行秘书一职,同时还制作“民谣世界”、“音乐一、二、三”两个音乐节目。为了爱情,她放弃了本应属于自己的精彩世界,而在蒋家活着一个别样人生。蒋孝章始终对自己当年撮合的行为不能释怀,她曾叹息着对徐乃锦说:“如果不是哥哥的病拖累了你,即便凭你本人的能力,也能在台湾干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出来的!”

多少个午夜梦回,徐乃锦是否认真审视过自己来时的路。她当时爱上的,是一个叫蒋孝文的男子,还是异国他乡的寂寞?曾经的悸动已埋在岁月的荒芜中。

2005年8月20日,六十八岁的徐乃锦终于卸下了背负一生的重担,在台北和信治癌中心医院因再生不良型贫血引发肺炎等并发症病逝。

徐乃锦的美好,就像蚌体内的珍珠,是一生血与肉痛苦的凝聚。她与丈夫被共同安葬在台北县三芝乡龙岩白沙湾安乐园,在那里,徐乃锦遇到的,是否仍是那个星目剑眉的男子?是否还会与他重温昨日的旧梦?

掌上明珠

蒋孝章放弃了台湾第一千金的光环,选择与俞扬和默默无闻地情定大洋彼岸,在许多人看来都无法理解。即使不懂蒋孝章的选择,可是谁都相信,她的人生是与蒋家的所有成员不同的。

蒋孝章是蒋家第三代中唯一的女孩,全家人都把她当作掌上明珠一样宠爱着。蒋介石与宋美龄曾经亲口说过:“孝章是蒋家三代最宝贝的孙女”,她是当之无愧的天之娇女。

蒋孝章出生于俄国,比哥哥蒋孝文小二岁。在她出生后不久,父亲蒋经国就结束了在俄国十六年的软禁生活,回到祖国的怀抱。人们都说蒋孝章是个“贵人”,为她父亲带来了福气。一个尚不知世事的小女孩,就这样被动地背上了沉重的宿命。小时候的蒋孝章特别乖巧,她一生的命运轨迹仿佛清晰可见,与一个门当户对的男子结婚生子,享受第一家庭的荣光,才是她自然的归宿。谁也不曾想到,这样一个乖乖女最后走上了离经叛道之路,为了爱情不惜与父母决裂。

蒋孝章小的时候,就十分乖巧懂事。每当兄弟淘气惹父母不高兴而挨打时,蒋孝章就充当了“消防员”和“保护伞”的双重角色,在她一番软言香语的撒娇下,父亲的怒气往往在不知不觉中就化解了。所以蒋孝章在蒋家的地位,是无人能出其右的。

假如人在这个世界可以遗世独立,随心所欲,该有多好。然而,这样岑寂的世界只能存在想象之中。尽管蒋孝章尽量不搞特权,一派平民作风,但是因为她显赫的家世,还是没有同学敢接近她,和她做朋友。

蒋孝章在“北一女”就读的时候,疼爱她的蒋经国让司机和待卫接送她上学,独立的蒋孝章拒绝了父亲的好意,坚持一个人骑着脚踏车到女中去上学。于是,她成了长安东路到重庆南路一道美丽的风景。可以想象得出,十五六岁的蒋孝章像一枝带露的荷花,美好得不可方物。大家对这枝花都抱着“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的态度,远远地欣赏她的美好。少女寂寞的心事有谁能够理解呢?

少女的心是聪慧而敏感的。蒋经国每日让司机为在学校的蒋孝章送饭,开始的时候,都亲自送到蒋孝章的手里。蒋孝章对此表现得十分气愤,平日彬彬有理的她对司机说:“你们走远一点好不好?”在官邸侍卫的眼中,蒋孝章是一个非常难能可贵奇女子。她从来不利用父亲的特权为自己谋福利,也从未因为自己高贵的身份而目中无人。

蒋孝章毕竟才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孩,无论她表现得怎样可人、知情达理,也不能掩盖这个事实,她毕竟也有小女孩的小脾气。在蒋家,蒋孝章是蒋经国唯一的软肋。只要蒋孝章心情不好,公馆上上下下都笼罩在一片阴云之中。这时蒋经国就会想方设法,让这个宝贝女儿展露笑颜。通常,蒋经国的好友王叔铭就会充当蒋孝章的“灭火器”,两人一起把蒋孝章哄到“空军新生社”,从而让孝章雨过天晴。

外界曾一度有这样的传闻,意思是说蒋经国有意撮合蒋孝章与王叔铭的儿子。然而,这世间有太多的缘深缘浅,两个年轻人终是没有这段机缘。我们很想知道,如果那时的蒋孝章顺从了父亲的意愿,安分守己地听命于父亲,是不是后来父女之间就不会有这么多的遗憾?然而,一切都是假设。人的一生,从生下来便被刻画好命运的轨迹,其间无论作出什么样的改变,结局终是相同。况且,蒋孝章外柔内刚的性情,已经注定了她今后的人生。就像是一场电影,很多时候我们已经预测到结局,却依然跟随着故事情节跌宕起伏。

这世间有很多来来去去的缘分,常常因为一偶然的机会,便发生一段故事。蒋孝章会和远在美国的俞扬和结下一段尘缘,便是借着大学联考失利的这个机缘。

台湾的大学于1954年创立了联考制度,无论是达官显贵还是平民百姓,均要通过联考才能进入大学就读。所以,适逢联考的日子,整个台湾便呈现出“几家欢乐几家愁”的景象。虽然蒋家拥有至高无上的特权,却在联考上与普通人家一样,都要经历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场面。

蒋孝章没有走过这条“独木桥”。爱女心切的蒋经国为了解决蒋孝章上学的问题,拉下面子,特意给东海大学校长曾约农写了一封信,大意是有没有捷径之路,可以使孝章免试进入东海大学。接到信后的曾约农回信给蒋经国,意思是:虽然按照东海大学的规定,学生必须统一参加联考才能入学,但因为蒋孝章是总统的孙女,为了表示对总统的尊敬,特许免试入学。

谈及曾约农本人,他与蒋家也颇有渊源。曾约农可谓是名门之后,他的曾祖父便是清朝名臣曾国藩。用今天时髦的话来形容的话,蒋介石乃是曾国藩的铁杆“粉丝”,他极其推崇曾国藩的治兵与学养,书房内更是悬挂着曾国藩的语录。而且,曾约农也是一位忠实的基督教徒,颇受宋美龄重视,她曾邀请曾约农为张学良夫妇教导基督教教义。

曾约农本人曾留学英国,在伦敦大学主攻矿冶。东海大学刚刚创立时,董事长杭立武特聘请曾约农为校长,并获得蒋介石的亲批。

曾约农原本是一番好意,哪知文人本色使他回信时直言不讳,也没有多加修饰。“特许”二字深深刺痛了蒋经国敏感自尊的心。为了维护面子,蒋经国没有让女儿蒋孝章进入东海大学,而是为她另谋出路。

后来,曾有传言说,蒋经国为报曾约农的“一信之仇”,曾施压于东海大学的董事会,使曾约农在六十四岁时便“告老还乡”,只担任了两年校长。曾约农在退休时,曾赋诗一首,名为《留别东海》:

两载桃畦手自栽,横渠孤负叩钟来。

武城弦诵惭宗绪,沂水风雩惬素怀。

借得寒鹤耽落拓,非关鸡肋委尘埃。

相期东海鲸吹浪,一为中原洗劫灰。

后人从这首诗推测,蒋经国不满曾约农直言不讳,故而挟怨报复。无论真相如何,蒋经国自此亲自将女儿推离身边,远渡重洋,求学于大洋彼岸。

他一时的意气用事,造成了与女儿万水千山的相隔。如果可以知晓前因后果,蒋经国是否会舍下“面子”,为女儿放下他的自尊与骄傲,视曾约农的直言于不见?答案是肯定的。为人父母者,最大的奢求便是儿女的归宿,视女儿如珍宝的蒋经国也不能例外。

既然不能在台湾求学,那么出国留学是唯一的出路。此时长子蒋孝文正在美国读书,蒋经国考虑将女儿也送到美国,兄妹二人也能互相照应。

掌上明珠第一次离家,而且是远隔重洋的美国,蒋经国自然要多方面的考虑,作万全的准备。他将心中“可靠”的朋友搜寻了一遍,衣复恩的名字跳了出来,他是最适合安排女儿赴美求学的人选。

衣复恩当时在“空军情报署”任署长一职,对美国的情况较熟悉,而且也较熟悉蒋孝章的性情,由他来安排,自是万无一失。衣复恩接到这个任务后,对在美国的亲朋好友进行了认真的筛选,最后确定蒋孝章暂时落脚俞扬和之家,由他来就近照顾。

蒋经国同意了这个建议。1957年,蒋孝章在衣复恩的陪同下赴美求学。

有些地方,这一生注定是要去的。有人选择了朴素的乌镇,有人选择了风情的丽江,有人选择了圣地西藏……然而,无论是哪里,注定会有故事发生。有多少恋人把爱情镶刻在丽江的一米阳光上,又有多少恋人,来到西藏这片因仓央嘉措的情诗而开满情花的土地。就像美国,便是蒋孝章的命定之地。

一帘幽梦

二十三岁的蒋孝章,恰是少女怀春的年纪,她期待着那个相逢又相知的有缘人和他共享这一帘幽梦。

莫不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四十多岁的俞扬和赢得了蒋孝章的芳心。

俞扬和是俞大维的大公子,母亲是德国人。他有着混血儿得天独厚的外貌,多年的阅历使他充满成熟男人的优雅。俞扬和在空军服役时,便与多个女人有染,这已是公开的秘密,而且在蒋孝章之前,他曾有过两段婚史。蒋家白纸一样的小公主蒋孝章,以冰清玉洁之身爱上这个有过许多风流案底的老男人,怎么会不让父亲蒋经国痛心疾首呢?在他的眼里,蒋孝章是纯洁的天使,俞扬和是地下的魔鬼,二者怎么可以相恋呢?

爱原本就不分对错、真假、是非,它没有规律可循,也没有原则可守,亦无需作出判断。女人的生命,离不开爱与被爱,丰富女人血肉的是感情,如果没有感情,女人便失去了鲜活的色彩,只是一副空洞的骨架。爱上俞扬和的蒋孝章,此时仿佛才找到她存在的意义。现在的她是一个有血有肉,有喜怒哀乐的更真实的人,而不是台湾公馆里那个上了发条的洋娃娃。

此时的蒋经国,还没有意识到女儿与俞扬和之间那深沉的爱恋。在他看来,尚不知情事的女儿只是受了这个老男的蒙蔽而意动,如果从地缘上将他们分开,这段情自然就不了了之了。他给蒋孝文发来指示,让他把妹妹接到他的住处,就近看管。如此一来,蒋孝章与俞扬和自然就会降温。哪知“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蒋孝文正忙于和徐乃锦约会,便置父亲的嘱托于不顾。等他发现妹妹与俞扬和的关系越来越亲密时,却为时已晚,蒋孝章怎么可能放得下呢?

虽然蒋孝章搬离了俞家,但与俞扬和却是情短意长,藕断丝还连。蒋经国得知后,越来越感到事情严重。他趁衣复恩来到美国公干之机,特嘱咐他亲自去见一见孝章,阻止这段恋情。衣复恩来到旧金山,在蒋孝文的寓所内,亲眼目睹了蒋孝章与俞扬和讲电话时的款款深情,对于蒋经国交给他的任务,自然是无法办到。

俞扬和的出现对蒋孝章来说,自是命运安排给她的一条意味深长的旅途。一面是亲情,一面是爱情,如何才能做到对亲情和爱情的妥协,而不受伤害?这一直是远在美国的蒋孝章苦苦思索的命题。

为了儿子蒋孝文的婚事,蒋经国曾登门拜访徐学文一家。如今,为了女儿蒋孝章,蒋经国又故技重施,登门拜访俞大维。不同的是,第一次是意气风发,胜券在握;这一次却是忐忑不安,毫无胜算。果然,俞大维听了蒋经国的一番话之后,不软不硬地对他说:“我也反对扬和和孝章交往,但孩子长大了,他都四十好几了,我实在无力干涉他的私事。”

因为蒋孝章的恋情,台北公馆的上方笼罩着一层厚重的乌云。而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蒋孝章,却在这时回到这个敏感之地,说服父亲让她嫁给俞扬和。

那是1960年。虽然是夏天,“前草山官邸”却像冬天一样冰冷,室内的气压低得令人窒息。原因无他,蒋孝章提出非俞扬和不嫁。那是蒋经国这辈子第一次对蒋孝章大声嘶吼:“我不准你再和俞扬和在一起,你不能和俞扬和结婚!现在科学发达,没有什么不能挽回的事!”

然而,任凭家人苦口婆心地劝说,蒋孝章不为所动。她反复恳请蒋经国成全她,并表明“烈女不事二夫”的态度。常言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看着绝决的女儿,蒋经国流下伤心的泪水。

蒋孝章非俞扬和不嫁的姿态,确实令蒋家上上下下感到惊心。她无畏的眼神、坚定的话语,都传达出她不达目地誓不罢休的决然,即使父亲的眼泪也无法打动她。若说爱情是一蛊毒,那么蒋孝章已经深中情毒。大家都不明白,为什么一向是乖乖女的蒋孝章,这次会一意孤行?他们都低估了爱情的力量。我们这一生,获得爱情的机会是如此的稀少和困难。又有多少人,终其一生也许无法遇到可以身心交融的那个人。蒋孝章遇到俞扬和这是命定,他是蒋孝章命中该出现的那个人。

爱情,果然是痛苦和欢乐胶着。一边是有养育之恩的父母,一边是自己至爱的人,无论是哪一边都无法割舍。这爱,是欢笑中带着眼泪的。她不知道,感情的丰美和悲哀,将伴随着她一生,永无停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