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啊,要是叫宋石安醒来,得知自己被兜头浇了几碗畜生尿,还是当着这么些人的面前的话,那么,他会杀了自己的……听朱晓颜这么说,便有人似笑非笑的点头道:“哦?原来夫人不知道这几样东西到底是指什么呀?咳咳,是这样的,这天子妃呢,说是就是猫的别称雅称。这下水么,自然是指猫尿了。还有这地羊,那是咱们古时候对狗的叫法,至于这天蓬元帅嘛,就连街边的三岁小儿都知道,那是指猪了……”
“对!猪,这都不知道,那简直就是猪头了。夫人,您说奴婢说的对吧?”
朱晓颜闻言简直是欲哭无泪,她呆呆的看着眼前的这些人,顿时觉得他们都是用一种讥讽的眼神在鄙夷着自己。
那眼神,似乎都在无声的诉说着一个事实,那就是,没文化真可怕……而最令她无计可施胆战心惊的还是,似乎在三碗尿浇下去之后,那原本躺在地上纹丝不动的宋石安,也无力的睁开了眼睛。
他有些惊疑吃力的看了看四周,似乎感觉到脸上有些湿湿的感觉,然后,然后,就在朱晓颜张了张嘴,还来不及出言提醒的时候,宋石安果断用舌尖舔了舔流到嘴边的几滴……混合尿液……“呸!这什么鬼东西?怎么流的我一脸都是?味道还这么奇怪?”
围观者当中,旋即就有人很不厚道的出言提醒道:“呵呵,宋大人您总算是醒了。您不知道呀,您这时候能醒来,还多亏了这些难吃的东西呢!呵呵……呵呵呵……”
见状,朱晓颜连忙出言打断那人的提示,殷勤的伸手过来,扶起宋石安,并关切的问道:“老爷,您觉得怎么样?可有舒服一些了?
宋石安有些不耐烦的挣开了她的搀扶,一脸怒容的说道:“怎么样?还能怎么样?这地方烫的连鸡蛋都能烤熟了,你躺下试试看?”
朱晓颜有些讪讪的闭上嘴,旋即,在宋石安还没有注意到那两个给她出歪主意的道士之前,她已经抢先道:“好了,老爷身体有些不适,你们就先下去吧!记住了,今天的事情谁也不能乱说。否则……”
“今天的事情?今天发生什么事了?对了,我好端端的在灵堂里给娘哭灵,怎么就忽然间昏过去了?”
面对宋石一脸茫然的发问,众人自是笑而不语。唯有朱晓颜有些大气也不敢出的说道:“没什么,就是老爷您太累了,再加上伤心,一时间血不归心,这才昏过去的。对了,老爷您还是让妾身扶您回去休息一下吧!毕竟,若让母亲看见您这般伤心,她老人家在天之灵也会不安的……”
就这样,宋石安被朱晓颜忽悠着回到了春华院。围观者心里憋着笑,也不再说,只是走出宋府之后,这消息就自然而然的不胫而走了。
不到半天的功夫,整个京城的街头巷尾便知道了宋府给老夫人治丧,早死的大夫人的亡魂却忽然现身缠住了宋石安的离奇事件。至于那三碗混合畜生尿么,则是给这么一则本来就充满了惊悚意味的故事增加了几分笑料,令人先是吃惊之余,最后又忍不住捧腹大笑一场。
综合以上因素,这个事件很快就在各大茶楼酒馆当中成了热门话题,就连说书的先生们,也苦心积虑的编造出了十几个版本,以供人们茶余饭后消遣娱乐之用。
见母亲战战兢兢的扶着父亲回到春华院,宋子岚便顺理成章的接管了灵堂的治丧大任。要说如今朱晓颜对她的倚重那还真是没的说的,除了闭口不提与盛府的婚事之外,对于宋子岚,她处处都是热情捧着赞着,再也不像从前那样,动辄打骂羞辱了。
借着更衣休息的借口,宋子岚回到自己院子里,换了一件衣衫之后,趁着夜色,她便悄悄的带着两个丫鬟,从宋府的侧门溜了出来。
子初听完了她所说的灵堂里的那一幕之后,便冷笑道:“如今你可相信了,宋石安这个人,心里除了他自己之外,再也没有任何人值得他用心的了?”
宋子岚毅然点点头,道:“我算是看清楚了,他们这些人,每个人都是替自己着想的。既然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那么我的将来,便只有靠我自己了。”
“好,你既然能想明白,那接下来的事情,也就顺理多了……”
与宋子岚商议定下来之后,子初也不耽误,马上就依然身穿男装告辞。临走的时候,宋子岚叫住了她,一脸惊疑的问道:“你……你真的不回宋府去了?”
“不回,那样的地方,你说句实话,你想回去吗?”
宋子岚想了想,旋即默然的低下头。夜色中,她将手中握着的一样东西小心的放入了袖袋里。咬咬牙,这才坐着马车回去了。
一转眼的功夫,就到了三天之后。这日,本是宋府老太太出殡的日子。一大早的,宋石安就整理装束起了身,只见他一身孝白,整个人看上去十分的憔悴消瘦,就连络腮胡子都留了出来,看起来就是一副伤心过度的模样。
见状,给他整理着衣着的朱晓颜也暗暗感到心冷齿寒。要知道,这几天里,虽然宋石安每日都守在灵堂当中,但是因着经了那日的鬼混缠身事件之后,他已经刻意的离着自己母亲的棺椁保持着好几丈的距离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经过先前两天的悲痛之后,他忽然间意识到,母亲的死给自己带来了毁灭性的灾难!因为,按着本朝的风俗,但凡是父母亲去世,官员依例都要守孝三年的!三年里,他既不能吃荤,还要远离女色,不得享乐,更不得插手过问朝中大事!
这样的日子,可叫他怎么办?难道,真要自己守着这么一个地方,默默无闻的呆上三年?三年后,指不定太子都登基,天下都易主了,他还怎么继续做他的左相大人?
想到这一层利害关系之后,宋石安便开始思索着,对,自己不能守孝三年。但是,要找个什么样的理由,才能不用守孝三年呢?
他开始冥思苦想,并且时常在梦里说这样的胡话。
但是日间在人前时,他还是继续保持着哭丧的姿态,只是日常吃的少些,再加上刻意做出这么一副颓丧伤心的模样,也不过是借着外表前来欺骗世人得个孝子的名声罢了。
见丈夫对亲生母亲的感情也不过如此,朱晓颜就更加难以想象,若叫他知道那日的事情真相之后,会不会把自己吊起来一顿毒打?
再加上那日匆忙慌乱之中,给朱晓颜出馊主意的两个道士事后也莫名其妙的就失踪了,这些事情叠加到一起,就如同一座大山般的,压在朱晓颜的心头,令她是着实的清瘦了不少。
这日因是出殡的大日子,所以夫妻二人的装束也就格外的清减。不但周身上下一块金玉都不见,就连朱晓颜头上的珠花,都换成了白色的绢花,以示哀悼之意。
“老爷,灵堂那边都安排好了,就等着您一声令下,就能出殡了。”
宋石安闻言,有些凝重的摆摆手。他扶着朱晓颜一脸哀戚的走到门口,只见老太太的棺椁已经被抬出来了。送葬的下人们密密麻麻的挤满了整个出府的甬道,就连他们走过来,也是有人让出了一条道,这才勉强通行的。
宋石安站在众人面前,十分威严哀伤的扫视了一眼,正要开口下令将棺椁抬出去的时候,忽然,有人匆忙从门口奔进来。
“老爷,门口来了赫连府的人,他们气势汹汹,堵住了门口,不让咱们出去,说是除非老爷给他一个交代,否则这事便没完了。您看……”
宋石安一听这话登时火冒三丈,他赫连府居然还有脸来在这个时候找自己的茬?这莫非是疯了么?自己不去找他算账也就罢了,他还真敢带人过来挑事?
一想起都是宋子初这个败家女将母亲气死,然后害得自己如今落到了这步田地时,宋石安就止不住的火气蹭蹭蹭的往上冒。
他想咬牙切齿的想了想,便吩咐道:“好!他既然敢来,咱们难道还怕他不成?你们去后面叫人,将咱们府里的家丁都叫出来,无论如何,我今天非要打的这赫连浩然满地找牙不可!”
宋石安这边的话语说是豪迈,可是,等到他出门之后,听到坐在马车上的赫连浩然不紧不慢的丢出来的一番话之后,整个人就如同被施法一般,只愣在那里,有些不知该如何分辨了。
原来,赫连浩然将一封子初写给他的信当众念了出来,信中,子初控诉了宋老太太和宋石安母子两对自己多年的苛待,并且还提及了自己母亲的死因,扬言说一定与宋家母子和朱晓颜有关。
至于宋老太太的死因,子初也十分坦白的承认了,是自己送了一颗雪参过去之后,老太太睹物思人,想起了早死的儿媳妇,心里有愧又怕,这才撒手西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