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子初沉默不语,君玉宸脸上的表情就黯淡了几分。他轻叹了口气,对子初说道:“我知道,我曾经对你隐瞒过自己的身份,还跟母后一起欺骗过你。或者,在你心里,已经很难原谅我。但是……呵呵,如今我才知道,原来天意弄人,真的是让人无从解释的。我只能跟你说对不起,对不起我曾经那么对你。你放心,如果你愿意离开京城,赫连府那边我一定会尽力保他们的平安。”
说完,他见子初依然没有说话,这才轻轻的放下了她的手。然后转身,有些暗哑的说了句:“我在前面的码头就要下船,子初,你要多保重……”
听他这么一说,竟然是要丢下自己就走,子初终于忍无可忍的说了一句:“君玉宸!”
“怎么了?我……”
君玉宸的话没有说完,堪堪转过身,就被子初一个掌掴扇了过来。
“啪!”的一声清脆的声响过后,君玉宸伸手握住了子初扬过的手掌。他眼底的神色悲痛而又饱含痛楚,只听他不无悲凉的对她说道:“我知道我不够好,我知道之前欺骗你是我不对。但是你知不知道,在我心里,我将你看的有多么的重要!为了取悦你,我可以做任何的事情。我想看见你笑,想让你开心,想让你不受任何人欺负……子初,就算我们的相识在你看来只是个错误,可是,我也要告诉你,你是我这一生最无怨无悔的一个错误。”
说完,他便不可抑制的强吻了上来。子初起先还抵抗着他的侵入,但到了后来,他熟悉而又馨香的气息透过唇舌之间的纠缠,一点一滴的撞开了她记忆的匣门。
有关于那一夜的绯色记忆,还有两人相处一来的点点滴滴,他曾经给过她的关于爱情最初的记忆,便如江水一般翻滚涌上心头。
以至于到了后来,但君玉宸尝试着将她按倒在床的时候,她才恍然醒悟过来,挣开他的拥抱,怒叫了一声:“君玉宸,你和你大哥一样,你们都只是想着要得到我占有我!你们到底将我当成什么了?我是个人,不是一样东西,不是可以任由你们摆布的!你……我恨你们!”
说完,她再度狠狠的朝他掴了一巴掌。这一次,君玉宸没有抓住她的手腕,也没有避开。他生生的挨了这一巴掌之后,似有些难堪的转过身,然后一拳打在松软的丝被之中。
“是!我承认,在你被大哥带走的时候,我无能为力。因为我身上流着君氏的血,我不能违逆父皇的旨意!可是,你知道吗?在那一刻,我有多恨自己,我甚至怨恨上天不该将我身在皇家。不然的话,我大可以按着我自己的心意,带着你远走天边!我们可以永远不再回来,不用顾忌世俗的流言蜚语,也不用在意任何人的喜怒哀乐!可是——我偏偏不可以!我恨我自己,我恨我自己想做却不能做,我心里明明爱着你,可是我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你被大哥带走!”
子初翻身从床上坐起,她有些冷淡的看着君玉宸。不知为何,这一刻她心里并没有多少的感动,因为此时的君玉宸,在她看来就是一个善良孝顺到近乎于愚孝和软弱的男人。
是,他的确有很多的优点,甚至不可否认他对自己是用了真心和真情的。可是,一旦在自己和他的父母家人,甚至是他所代表的那个高高在上的统治阶层的利益发生冲突的时候,他还是会选择牺牲自己。
因为,就如他所说,他身上流着君家的血液,他不能违背他父皇的旨意,甚至他还要顾忌着他大哥君玉砜的身份。因为他是太子,是长兄,所以即便是他从自己的手里抢走原本属于他的女人,他君玉宸也只能忍着。就连将她从君玉砜的手里救走,他也要用这种偷偷摸摸的方式。
她第一次用一种近乎冷漠到悲凉的目光看着君玉宸,这种目光也刺痛了君玉宸的心。他知道,自己或者只能永远的失去她了。因为,在她的目光里,充满了对自己的失望与嘲笑。
君玉宸终于转过头,潸然落泪。
“你走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还有,君玉宸,不要再碰我。请你从今往后忘了过去的那一切,忘了那一夜,忘记我宋子初曾经不小心在你的生命里出现过。就如你所说,那一切都只是一个错误。而我,也会永远的忘记你。”
子初说完,毅然决然的转过身,她甚至不愿再去看他的背影,他的身形。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在心里告诉自己,忘记这一切,忘记所有关于他与君砜的片段。这一次的人生,不过才刚刚开始,她绝对不要为了这样的两个男人,而毁了上天给自己的这一次生命。
如果注定这一切只能是痛,那么,长痛不如短痛,痛过一次就好了吧!
在房间内休息了半个时辰之后,子初换了一身衣裳,稍稍对自己的容颜做了一下易容之后,便走到画舫的甲板上来。
她打算好好看一看这艘船,然后再决定到底去哪里落脚。
在茗烟的带领下,她很快就将整艘船给了解了个大概。这是一艘三层高的豪华画舫,其规模虽比不上皇宫画舫奢侈华丽,却也是朱漆绿瓦、珠帘蔽月,雕栏楼阁一应俱全。
整个画舫共分三层,最底下是浆手杂役出入之地,中间一层十六间上房,顶层做半开内凹设计,出门便是开阔的平台栏杆,以供站在上面观光游赏。
子初在见到掌舵的船夫长之后,大致了解到,从京城去附近最大的一个城市,钦州大概需五、六天水路行程。
若是沿路不端的走走停停,观光赏景的话,那所需的时间就更长,这画舫每天租金三百两银子,加上日常开销简直是日掷千金,通算下来一趟至少要近两千银子,寻常人等自然是问都不敢问。
待游完整艘船之后,她来到画舫的平台上,只见上面放着两把紫藤绕花长椅,上头支着紫缎垂帘遮阳圆盖,供贵宾倚坐。
子初看着四周的景色都极美,想着反正事已至此,不如静下心来思索一下以后的去路,便在那躺椅上面坐了下来。
因是盛夏,朝阳初升的天空,水面上好似洒了一把明珠荧光粉,日色若金、波光粼粼,沿岸水光山色都在其中投下倒影。
有青色飞鸟划破云层,一群群好似墨汁斑点洒在白绢上,“唧”的一声清啼,自万丈高空传下来。
被太阳晒的有些头晕了,子初便索性用手遮住了双眼。她透过手指缝隙望去,有些畅然的展眉道:“这锦江真是气势轩阔,大好河山皆尽囊括于胸,何等的畅意抒怀!难怪,就连风筝都向往着外面的无穷天地,而不愿受制于人。”
她的话刚落,就听身后君玉宸幽幽的说道:“谁都知道天空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可是,有些人生来就身不由己。就算是心里有多么多么的想,但终究还是要为命运所束缚。子初,我知悉你是一个想要自由的人,所以我倾尽全力,也会让你如愿。只可惜,我没有这个福分能够陪在你身边。所以,千言万语,也只能化为一句。此生算是我负了你,无论如何,请你不要恨我。因为,被自己所爱的人恨着,那是一种无法解脱的折磨。”
子初静静的凝神想了想,最后摇头道:“才刚是我说话太重了,其实我不该恨你的。因为恨一个人就意味着一生都无法忘记他的存在,所以我要忘了你,就只能选择对过去的一切释怀。更何况,其实你并没有对不起我,你只是一个身不由人的可怜人。君玉宸,你这样的人,不配得到我的爱,更不配拥有爱。”
仿佛被她的话语所刺伤,君玉宸定定的站在那里,江风凛冽之中,只见他的身形似乎微微的颤抖了一下。而后,才勉力开口道:“子初,难道我们之间就只有这么一种对话的方式吗?你以前不会这样的,你以前……”
子初打断他的话,简短而决然的说道:“我以前所认识的玉九,是一个温润可爱不乏单纯甚至还有些小无赖的清俊少年。彼时我愿意帮你,甚至甘愿为你担下了偷天换日的风险,就是因为觉得你还能感受到什么是爱和温暖。我看的出来,那时候的你的确是因为有些喜欢我,所以才死缠烂打的跟着我。可是现在呢?当你真正的身份摆在了我面前,当我夹入到了你和大哥之间的皇权争斗的时候,你以为,你还是当初那个你吗?在紫宸殿,我被你大哥带走的时候,你痛苦,我难堪。可是这种局面谁能更改?君玉宸,我不是那些十六七岁头脑简单很好哄骗的小姑娘,我甚至可以直言不讳的告诉你,我并不是真正的宋子初,我心计深沉,我不会轻易被所谓的男女之情所迷惑困扰,我懂得取舍。因为我心里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所以,君玉宸,如果你还想跟我好聚好散的话,就请你什么都不要说了。让我们相忘于江湖,为过去保留一份难得的宁静吧!我,真的不想用尖酸刻薄的语气来跟你说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