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朕还记得,就是在五年前,朕的母后亲手递了一杯毒茶给朕,当时朕明知有诈却不得不喝。为了保命,还要将茶含在嘴里直到离开母后的地方才敢吐出来。后来虽然侥幸捡回一条性命,但从此之后,这世间任何美食,朕却再也尝不出是什么味道来了。所以,对朕来说,吃什么,都是一样的。食物,只是维持生存所必需的一种东西而已。”
子初一口茶水含在嘴里噎着,扔下茶盏便开始俯身狂咳起来。咳咳咳,这个家伙,非要在吃饭时候说这么恐怖的话题吗?而且,好死不死的,还是专门选了自己在喝茶的这个当口!
这叫人还怎么能够愉快的吃饭啊?
见状,一旁伺候地容嬷嬷连忙上来帮她顺气拍背,又叫人送上清水和手帕上来。
子初咳完缓过来之后,便看着伊不群道:“我说,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老惦记着也不能改变,嘴巴里尝不到味道,鼻子还能闻到啊,一边闻着味道,一边回忆想象一下嘴巴里吃的东西应该是什么口味的试试?哎……可惜你是皇帝,不然你老婆可就有福了。”
伊不群闻言,有些奇怪的道:“朕是不是皇帝,跟朕的妻子有福与否,有什么关系?”
子初笑嘻嘻的对着他做了个鬼脸道:“如果你不是皇帝,只是个普通人,那你的老婆即使菜做得不好吃你也尝不出来,更加无法挑剔,露出一来,她就不用担心自己做的东西不合你口味而被挑剔嫌弃,这可不是有福吗?嗯,现在换了个人,是你的御厨有福了。”
伊不群一晒,微微摇头。好像这个在他心里压抑已久的噩梦,到了这个女人嘴里,似乎都变得不那么严重了。
不过确实,自从自己的嘴里再尝不出味道之后,这嗅觉反倒变得越来越灵敏。露出一想,也算是上天对自己的一种补偿吧。
对于身边熟悉的人,他现在甚至能通过味道分辨出来,例如面前这个又低下头去专心吃饭的女人。
伊不群忽然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兴致出来,他伸出筷子夹了一块羊肉送到嘴边,鼻中顿时闻到浓烈的肉香和烹饪时所用的佐料的香味。
嚼了两口之后,虽然尝不到什么味道,却能感觉到肉炖得极嫩,肉香还在鼻间,似乎那块应该吃不到味道的肉,都变得有了滋味,是记忆中的混着花椒八角等佐料的咸味与甘味,以及羊肉的鲜嫩和多汁。
伊不群又夹过一片冬瓜上来,这次不但有冬瓜的清香,还有鲜贝的鲜味,应该是用海鲜煨汤做出来的,吃在嘴里入口即化,瓜肉混着汤汁滑过咽喉,伊不群仿佛再次尝到久违的鲜甜滋味。
一顿饭下来,伊不群难得地吃下了比过往要多一倍的饭菜,桌上几十道菜肴,几乎每样都试了一遍甚至几遍,看得一旁伺候的王公公、李公公和容嬷嬷等人都是吃惊不已,对子初这个皇后,这不动声色之间就能劝得皇帝改变从前的作风,这等本事更是心悦诚服。
看着自家皇帝吃的这么香,大家心里都觉得,这个皇后还真是找对了。果然是珠联璧合,那啥……郎才女“貌”!
待这顿风景颇佳,风味更佳的晚饭吃得差不多地时候,窗外一道电光一闪,紧接着便雷声阵阵,一阵冷风吹过之后,便哗啦啦的开始下起了暴雨。
伊不群本来心情极好,不过放下筷子之后还是微微有些皱眉。出行本来就忌雨,况且这样的大雨,若是明天还不停,又或将道路冲坏,不能如时赶到赤圣山,那可就麻烦之极了。
正好这时赖熊颂求见,子初趁机想溜回房间,却被伊不群挥手阻止,只好不甘不愿地坐在原地,然后开始招呼人给自己上饭后点心和水果。
赖熊颂进来向两人见了礼,起身道:“皇上,微臣刚刚向本地的官员问过,都说看过天像,这雨只是阵雨而已。来得快去得快,应该过一会就会停的,不妨事,还请皇上放心,今晚好好休息。”
子初在一旁听了很郁闷,本想天公作美,让他们在路上多耽搁几天,这样的话,来救她的人机会也多些,没想到这雨竟然不过是雷阵雨,真是没意思。
而后又听赖熊颂禀告了一堆关于明日上路的安排,伊不群因为不避讳她,所以什么话都当着她的面说了。
子初看着这君臣二人一问一答,安排的居然还是十分的周到,可以说是滴水不漏。她便心里暗想:这大变态身边也是有能人的嘛,瞧着小子,老板还没开口就知道老板想问什么,马上做出妥善的安排。还有,伊不群本身更将所有事情都考虑得周到全面,还能随机应变,真不能小看这个变态呢。
子初暗自打量赖熊颂,年纪似乎三十好几了,整个人看起来像一杆标枪一样精干坚毅,虽然看着黑了点,但骨骼粗大,声音洪亮,看人看物时两眼精光四射,典型一副难缠的高手模样。看来,自己若要逃跑的话,最好离这个人远一点,这样成功几率会比较高。
当然,就在子初暗地里打量他的时候,赖熊颂同样暗地里在打量着她,能让左增春如此看重且不惜冒着生命危险来求自己做那等事情的女人,定必有过人之处。
老实说,之前他还或多或少都有些不屑或者是不以为然的。只是这会儿看在眼底之后,他才真正有些疑惑起来。
这位皇后娘娘,样貌如何是不必多说了,按照国师的说法现在也作不得准。但是自己与皇上在商议事情之时,她怡然自得坐在一旁,虽然是不断的在吃东西,但是举止神态之间既不见局促也不见谦卑胆怯,吃完东西之后,反而大大方方地看着自己,眼中满是好奇。
而且,看自家主子的样子,显然,只要是和皇后在一起的时候,他整个人似乎轻松不少,虽然脸上毫无笑容,但看着自己的眼神都要柔和几分。赖熊颂对皇帝颇有些了解,他知道,自己此时这样的感觉肯定是没错的。
看自家主子这么开心的样子,赖熊颂其实心里也十分的宽慰。果然如左增春所言,只要皇后长久的陪伴在主子身边,那么真是香洛国上下的福气啊!
只有偶然抬头对上那双美丽纯净的眼睛,赖熊颂忽然强烈希望左增春说的最坏情况千万不要发生,他不想亲自动手去杀死这个女人,更不想看见自家主子为此而伤心。
君臣两人正说话间,外头的太监进来通传,说是国师求见。伊不群闻言便点头道:“嗯,请他进来,正好关于天女要上祭坛的事情,朕也想问他!”
再见国师,上次那副落魄模样已经全然不见。身穿广袖锦衣的老人,虽然神色难免还有一些憔悴苍白,但看起来已经有了仙风道骨的一代神棍风范。
看来,因为他还有利用价值,所以,这一路上,他这待遇显然也不差了。
只是伊不群对这老国师显然毫无好感,他冷然道:“明日天女上圣君祭坛,朕也同去。朕要知道,如果皇后并非天女,上了祭坛会发生何事?可有危险?你要如实给朕道来,不得有丝毫隐瞒!”
国师和赖熊颂听了心中都是一震,难道,在皇上心中,皇后本身的安危已经远远重于她之前天女的身份了吗?
这个皇后,顶着一张丑脸还能让皇上如此关心爱怜,真是好大的本事!若她是花容月貌的话,那真要倾国倾城了!
子初也有些诧异,没想到这个变态心肠也没坏彻底嘛。还懂得关心一下自己的人身安全,好吧,必须承认,这会儿吃饱喝足享受了美食又饱睡了一顿之后的某人,心底的那一块柔软地带还是不可避免的感动了起来。
唉,只是,这伊不群若是不是变态那多好啊!
子初开始在心里为伊不群的经历感到惋惜。
见皇帝发问,国师便回道:“启禀皇上,圣君祭坛乃是圣地,虽然法力无边,但普通人站到上面只会觉得晕眩不适,无法站立,并不会有其他影响,更不会危害到性命。只要稍后立即离开祭坛,即会一切恢复正常。只是,此次皇后上去的话,皇上您也不宜上祭坛,这个,只怕……”
伊不群便冷笑道:“混账!若皇后身为天女,朕自然就是天命圣君,为何朕不宜上祭坛?”
他说话之间,眼中闪过浓浓杀意。
这话要是回答不好,恐怕国师现在就会人头落地!
没想到这老神棍国师却是不慌不忙的回道:“回皇上的话,皇上您有所不知。即便是圣君,登上祭坛前亦需戒杀三月。于山下圣泉焚香沐浴,去尽身上血腥之气方可。而皇上此次行色匆匆,并未来得及斋戒,所以,只能下次再论了。”
伊不群听了凶眉一挑就要发作,却听国师又道:“圣君身上灵气极强,若身带血腥上祭坛,极可能破坏祭坛上的圣气,令祭坛毁于一旦。到那时,就真会危及到皇后娘娘的性命安危了。”
伊不群和赖熊颂虽然觉得这种说法似有些不妥,但伊不群对于子初的安危还是十分顾忌的。他想到时派兵将祭坛团团围住,不让任何人靠近半分,便是让皇后一人上去,应该也不会出什么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