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张氏不好接言,只得附和道:“也是怪臣妾多事,这等事情,本来不好告诉您的。只是事关定王妃,所以才……”
“好了,不必说了,哀家知道了!”
纳兰太后说着,面上有些忿恨的皱起了眉头。过了片刻,才开口道:“你说,盛府大夫人之前还遣人上门去要抱回那孩子,那宋子岚怎么说?”
“做娘的哪里肯把自己生的孩子抱给别人的?再说了,如今盛府大公子也早就娶了亲,只是不知为何,一直生不下孩子出来罢了。不然,盛府大夫人哪里会肯冒着这般丢人现眼的风险,亲自跑去抱孩子的?”
纳兰太后似有沉吟般的点点头,隔了好一会,才道:“既然这样,那你身为皇后,自然是有义务查明真相,还盛府一个公道的。”
皇后张氏便有些为难的说道:“可是,这宋子岚如今嫁的,可是定王身边最得力,当初平定西蜀也立下大功的南宫少尉。他一口咬定说孩子就是他的,盛府虽然咬着不放,但也拿不出什么证据来。这件事,还真是……”
“这有什么?不过是区区一个少尉而已!自古以来不是有滴血认亲一说么?他既然咬定这孩子是他生的,那就自然是不怕验一验的。”
说完,纳兰太后便起身道:“好了,哀家也累了,这件事就由你去办。你先跪安吧!”
“是,太后娘娘”。
皇后张氏冲太后的寝宫出来的时候,面上带着一两分古怪的笑意。六月刺目的太阳下,只见她眼底的冷意森然。
子初与君玉宸是在六月十七这一天抵达京城的,第一件事,自然是要去紫宸殿拜见皇帝。
到了紫宸殿一看,四下的宫人都被打发下去了,就连刘产也止在台阶之下,见着两人携手而来,连忙福身行礼。
子初与君玉宸自个儿抬脚往里走,内殿宫人见状纷纷退散。刚到寝阁的水晶珠帘前,只见一个嬷嬷领着人出来,略蹲了蹲便算作行礼,而后又沉默不语悄声退出去。
如此,紫宸殿内更加安静一层。不光铜漏水滴声声分明,连博山炉里轻烟都丝丝撩人,一丝一缕散开,编织着浮世人生的朦胧迷梦。
“参见皇上!皇上万福!”
君玉砜一抬头,看见弟弟和子初携手站在自己面前。看见子初的那一刻,他眼神里有过片刻的失神,然很快就一闪而过,旋即起身笑道:“快起来,跟朕还这么客气做什么?都是一家人。”
子初如今怀孕才两个月,正是最容易觉得疲惫劳累的时候。这一路上虽然君玉宸再三吩咐车夫将车速放慢,但仍是不免觉得有些辛苦。此时刚起身之后,就觉得眼前天旋地转的,再听着耳畔传来的话语声嗡嗡作响,而后就一头栽倒了下去。
“御医,她这是怎么了?怎么好端端,一下子就晕倒了过去?”
几位御医被紧急召来,此时正围在垂着纱帐的床前,听皇帝如此问起,便暗自交换了一下神色,最后为首的那个才道:“皇上,从脉象上来看,定王妃应该是因为怀孕害喜而晕倒的。只是,微臣们再三探脉之后,却觉得似乎还有一层脉象在主脉之下,一时间难以断定。只有过得几日,待王妃的身体稍稍好一些之后,再做定论了。”
“什么?还有什么难以断定的脉象?这……好吧,既然如此,你们就先退下。回头玉兰宫有什么传唤,你们都要立即赶到。”
“是,皇上,微臣告退。”
待御医们退下之后,君玉砜这才回转身来,掀开纱帐,看见子初安静无声躺在床上,一头乌云似的青丝凌乱散开,并无半点珠环装饰,越发显出脸色晶莹、肤光胜雪,唯独少却一点红润之色。
君玉砜只觉得得有些恍惚,依稀是当初在东宫之时,她也是这般娇弱憔悴的模样,让人见之生怜。只是如今,纵使再花上十年的心血,比从前更温存怜爱,只怕也唤不回她半分心意来。
因为,她已经是自己的弟媳了。
咽下一声轻叹,君玉砜最后对君玉宸道:“既然她身子不好,这一路上你就更加应该好好照顾才是的。怎的一到了朕跟前就晕倒过去?可是你照顾不周了。”
被君玉砜这么一指责,君玉宸倒是无话可说,只回道:“是,臣弟以后会注意的。”
正在此时,忽然帘外传来莲步姗姗的声音。君玉砜似乎并不意外,回头看了一眼之后,道:“玉儿,你怎么来了?”
君玉宸听他这么说,便知道是他的宫妃,正要行礼时,就听那女子开口,其声音曼妙宛若黄鹂一般清脆婉转,道:“皇上,臣妾听说定王妃忽然在御前晕倒了过去,便想着过来看望一下。听御医说是因为害喜的缘故,所以才身体不适的是吗?”
君玉宸趁机向其行了个礼,而后道:“多谢贵人关心,子初现在已经没什么事了。”
“嗯,那就恭喜定王殿下了。”
姜玉恩说着,十分娴熟的挽住了君玉砜的胳膊,而后撒娇道:“皇上,人家定王和定王妃远道辛苦了,您还不然人家夫妻两赶紧回去洗漱一番,换件衣服再来参加晚上的晚宴?”
被爱妃这么一说,君玉砜似乎也觉得自己先前有些不近人情了。遂笑一笑,转头对君玉宸道:“既然如此,你就先带着子初回去。朕晚上特地给你们设了宴,若子初身体好转的话,便带她一起来。”
姜玉恩知晓子初的一切过往的细节,她也留意到了,皇帝在说起子初的名字时,眼神有些禁不住的发飘,还不断的看向纱帘那边躺着的那个人。她心下发狠,暗道,宋子初,你若真是狐狸精,此时就不该回宫来。
到了晚间,子初歇息了半日之后,听说太上皇和纳兰太后也会出席晚宴,便不好再借口身体不适不起身,只得勉强装扮了起来,拖着宁嬛前去参加晚宴。
小宁嬛生的冰雪可爱,一出来,就吸引了众人的眼光,再加上她如今正是最可爱娇稚的时候,就连君玉砜也被她哄得开心不已,不但赏下许多的礼品,更让自己的儿子大皇子陪着她坐在一起,兄妹两人单独坐在一块,不到多久的功夫,就彼此熟识了起来。
太上皇和纳兰太后见到孙女倒也开心,只是纳兰太后心里有些芥蒂,又想着之前张皇后对自己说的那些话,便脸上有些不自在的神色,不经意间就带了出来。
晚宴设在春风殿中,此时殿内坐着大半殿的人,东西六宫的妃嫔们都已悉数到齐,燕瘦环肥、夭桃秾李,盛装丽服下的各色女子,或清丽,或娇柔,或温婉,恍若春日里争相绽放的满园繁花。
席间众人言笑不断,极是热闹。因不断有嫔妃上来敬酒,子初的脸上便有些微泛红晕,更兼绯罗色的鸾服相衬,越发显得笑靥如花、顾盼生辉,夺目的丽色几乎浓到有些化不开。
君玉宸自金莲花盘中拾起酒盏,斟满酒杯递过去,低声笑道:“初初,这是从前皇祖母亲手酿出来的玫瑰饮,夏日里最是养人不过,且不伤胎儿的,你且多饮几杯,越醉越好看了。”
“呵,你就知道拿我逗乐。”只初接过酒杯一口饮尽,只觉胸口微暖,脑子也有些水漾般的眩晕,因笑道:“头晕的厉害,这玫瑰饮可是不能再饮了。”
“娘娘,要不要喝一点?”正说着话,就见玲珑捧了一盏醒酒汤过来,不合时宜的问道。
子初刚嗔她几句多事,却觉得玲珑的目光另有所指,顺着方向看过去,只见沈容容正沉着脸,眉眼间似乎隐隐藏着郁气。
此次出席晚宴的妃嫔数目不少,几乎覆盖东西六宫所有空着的宫室,颇有些皆大欢喜的意味。
认真说起来,后宫中除了皇后之外,妃子中以她资历最深,服侍皇帝时日最长,但如今却生生被一众新人们掩盖了她的光芒,想来心中恼恨的非同小可。
“嗯,知道了。”子初微微蹙眉,心中琢磨着如何才能周全,静默片刻才道:“大家正热闹着,别扫兴,先把醒酒汤端下去罢。”
“怎么?”君玉砜刚饮完姜贵人上来敬的酒,笑着嘱咐了几句,回头看见子初的样子,便笑道:“子初你莫非当真累的厉害?要是身子不舒服,就少饮几杯,朕也不深劝你了。”
“没事,臣妾坐坐就好。”子初反手握了握自己的脸,像是在取手上的凉意以降温。侧目之时,却见原本坐在皇帝身侧的姜贵人,朝自己投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她一怔,再一琢磨,也就明白了过来。
“皇上,难得定王与定王妃进京,又恰逢皇上是寿诞,臣妾有个提议,不如今年的寿宴,就改一改往年的形式,咱们带人去狩猎几日,也让皇上和定王好好放松放松,皇上您觉得怎么样?”
说话的是姜贵人,她一开口,君玉砜先是面上一阵柔和,继而便点头,应下到:“好啊!去狩猎几日,玉儿,你这提议倒是十分的有新意!”
姜贵人在众人面前得了脸,当下便娇羞的一头埋进君玉砜的怀里。余下的众人看着坐在君玉宸身侧的子初,又看了看正是三千宠爱在一身的姜贵人,皆是心下明白的很。其余的人还好,沈容容先是忍不住了,低声骂了一句:“狐狸精!真是阴魂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