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一昏睡,便已过七日。七日内,姆踏国太子莫肖亦连对乾兴国发起战事,乾兴国数次战败,民不聊生,期间,也真真未见擎卓带兵应战的身影。
此时,距乾兴国数里之外,姆踏国士兵尽然还明目张胆的搭起了营蓬!似乎此次出战是志在必得!
天色渐暗,蚊虫的声响熙熙攘攘,望眼看去,若干营蓬中,一白色营蓬显得格外亮眼,而帐内正传来一男子不屑的声音。
“太子,那擎卓就算真放的假消息,难道我们姆踏国还怕了不是!即便,末将单枪匹马与他们单挑!也让他们败得流尿!”一魁梧男子,语气蛮横道。那嘴边的粗黑腮胡,无不将他的脾性展露无遗!
而稳坐椅上的白衣青年,摇着手中的纸扇,灿灿而笑,那般邪魅且风轻,那微露的浅浅酒窝,好似夜间透着光亮的明珠,那般闪耀且夺目迷人。任谁也是想不到,这样一个颠倒众生的邪魅男子尽是姆踏国人人嘴里恐慌的冷血太子—莫肖亦。
他摇着纸扇不过几回,便听“啪”的一声,只见他将纸扇微合,便疑道:“杜青,你若真单枪匹马去,能带回他的脑袋?”
刚才还蛮横霸气的男子一听此问话,就如蔫了的茄子,一下便软了下来,他可真想辩解,他刚刚那番话可完全没说是让擎卓屁滚尿流,只是除了他以外的人屁滚尿流吗!况且屁滚尿流和脑袋又有什么关系!这太子好端端的怎么,就想到让他单枪匹马的去拿擎卓的脑袋呢?他又不是任人宰割的鱼肉,这脑袋是说拿就能拿的嘛……
莫肖亦见他耸拉着脑袋不做声,便舒畅道:“现在可清静多了。”
杜青一听这话,好似了然的看了太子一眼,便知趣的退了出去。他早就该知道,和太子说话,永远都是摸不清心思的,好像大人物说话,都是喜欢绕弯子的,太直接,是不是就显得没有智慧呢?他站在帐外皱着眉头想了想,后来似又肯定的点了点头,这才心里舒畅的走开……
而此时帐内,莫肖亦已收起先前那灿灿的笑颜,随即攀上的是那一抹冷若冰霜的无情,只是无情的面容却搭着那一双动情的眸子,他从袖中摸出一条丝帕,只见白色的丝帕上还沾染着曾经遗留下的血色,那血色洒然的一边绣着一字,他轻启薄唇,声音溢出齿间,道出一个“颜”字。
声音短促的毫无停留,只是字间却沾有深深的柔情,是那般的让人不易察觉!他看着,不过几分,便将眸中的柔情一扫而净,无力垂落的手将那丝帕捏握的很紧很紧,紧到找不出任何缝隙能够抽离,当日的幕幕闪现眼前,让他迷惘了自己!
她一身火红的衣裳在风中摇曳,她笑的痴狂,那般的碎人心肠,只是眼中不常落下的泪水尽在那时,毫无遮掩的显露在他眼前。她只是淡淡的问了他一句,他怎知,那一句,尽成了她的最后一句?他只是迟疑了几分,只是迟疑了几分而已……
他常常会夜间询问自己,若是再问,他迟疑过后又会是怎样的答案?每每想至此,他便无奈的笑,他自己都答不上来,信或不信,他无从选择。但,事情总是有因有果,此事之后,他便知道,玩弄人的人也有一天会被他人玩弄!他定会带上擎卓的脑袋,去祭奠她!
深夜里,风儿带着窗户,嘎吱作响。
沙曼中昏迷不醒的蔚蓝,又比先前瘦弱了不少。一旁因近日来劳累的九玄,此时也染了些疲倦,便俯趴在她手的旁边,小憩了起来。
风儿从窗外滑过,屋内安详而宁静。
蔚蓝那纤细白皙的手指,猝然颤动了一下,随后,便见着她缓缓的睁开那疲乏的眸子,那眸子失了往日的光彩,没有一丝的活泼!
可不过几分,便看出了她的慌乱,手胡乱的挥舞着,朝着四周怯声唤道:“九玄!九玄!”
被她突然唤醒的九玄,愣得看着眼前的一切,完全失了神。
她见无人应,心上更慌了些,那美艳的面容染上了丝丝恐惧!双手更害怕的朝着四周摸索着,好似再找一根能挽救她的稻草!
九玄见了,缓缓抬起那无力的手,试探的在她眼前晃了晃,见她毫无反应,心脏猛地被什么狠狠撞击!失明?他一把将蔚蓝挥舞在空中的双手紧紧握住,她这才放下心的舒了一口气,怨道:“怎么不点灯?屋里怎么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
他听着,握着她手的力度,便越发的用劲,痛到蔚蓝已经皱着眉头嚷叫连连,他才缓缓松开。可却始终不知该如何对她讲明,为何会突然失明?
蔚蓝见他莫名的举动和一直的沉默,却丝毫未曾察觉,只是又猝然反手紧紧拉住他,哀求道:“九玄!救救擎卓……”
她说着,说着,眼泪又那般毫无征兆的落下,只是,这泪水惊得九玄,心如刀绞,只见他慌乱的伸手替她抹去,恳求道:“蔚蓝,别哭了!别哭了!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别哭了!”他声音是那样的苍白而无力,他看着手中沾染的血色,心里就憋着万般的难受,失明?血泪!
而蔚蓝,却破涕而笑,面容上那两行血红的泪迹,显得那样悲戚,那容开的血色,像一朵鲜鲜的花儿,攀附在她剔透白皙的娇容上,是多么的凄美。自古红颜都薄命,她蔚蓝是不是也同样薄命?她不知,她只知道,擎卓有救了……
九玄见她笑的那般坦然而舒心,心里便越不是滋味,他不明白,这样一个不怀有真情的男子,到底哪一点好?又哪一点值得她如此执着与付出!当然,他也真就问了,只是蔚蓝低垂着眼眸,想也不想便笑着说,“若你真爱一个人,眼里从来都只有好,而坏的那部分,我也选择一并爱着。”她说完,便幸福满满的笑,毫无任何杂质的笑,那样单纯而简单的笑。
九玄看着,呆愣着如失了魂魄,而后才道:“可是,你又因他而失了明!”声音溢出齿间,是一种绝望的宣判!
“失明?”
九玄见她失神,解释道:“你因伤,身体虚弱,又因突如的情绪低落导致血脉不稳,眼部神经受到挤压,所以失明!原本,这或许真是一个普通的失明,多加疗养调息,便会恢复!但是……”他顿住,看向窗外,“但你却又流有血泪!血泪是毒,世上少有罕见的‘绝情毒’,这一切都将导致你,永远失明。”
蔚蓝听着这样决绝的宣判,脑海一片空茫,耳边除了嗡嗡的声响,再无其他,失明?永远失明?是不是就意味着,再也见不着擎卓的面容?他笑抑或者悲伤?即便是偶尔的小脾气,也再也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