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去哪里了?”王仕青不知从哪里飘来,站在阮依依的身旁,轻声问她。
这是到溪尾村以来,他第一次主动开口跟阮依依说话。阮依依恍惚了一下,见他铁板似的脸冲着她看,才意识到他在问她,便将他拉到一旁,低声将颜卿滴血灭花的事告诉了他。
“你千万要保密……师傅的血虽然能灭毒花,但不能无止境的流。花灰我已经收拾好了,待会就叫护卫连夜送到宫里去。但是,师傅的事,你一定要保密。”阮依依再三交待王仕青,却见他似笑非笑的,带着点阴险,阮依依撇了撇嘴,转身要走时,王仕青突然拉住她:“你不怕我说出去?”
阮依依想都没有想的脱口而出:“呃……你不会,你是正人君子!”
王仕青难得的“活泼”,继续拉着她,反问道:“你从哪看出来我是正人君子?你师傅坏了我和你的婚事,令我在天下人面前丢尽颜面。你又到皇上那里假做慈悲为我讨官,让我这御医职位得来名不正言不顺!如今我好不容易逮到一个机会报复,你觉得我会正人君子的让这个机会随便溜走?”
阮依依彻底傻眼了,谁会想到,老八股会在这个时候反水。她告诉他颜卿的事,是很自然的。在阮依依的心里,王仕青一直是个好人,一个难得的好人。他应该是个,就算是再恨之入骨也不会轻易害人的人,至少,他也是个在害人之前,会提前打招呼要别人警惕好,光明正大交手的正人君子。
王仕青见阮依依惨白了脸,非常解气的哈哈大笑两声。
“王仕青,我给你一次机会,你要发毒誓,不能泄漏这个秘密!”阮依依上前想扯住他的衣领好好威胁他,可是王仕青早有提防,滴溜一下躲开了,两臂交叉在胸前,笑得更加爽。
阮依依恼火的说:“我是相信你才告诉你的!你怎么能……怎么能这样没讲信用!”
“我何时向你保证过,我要保密的?”王仕青忽然冷冷说道:“你天真,你单纯,你以为这世界上所有的人都象你一样没有心计?!霍钦的事你没有吸取教训,难道小兔的事,你还没有所警惕?”
这次,阮依依没有反驳。王仕青说得对,尽管这话很刺耳,尽管阮依依知道自己已经在渐渐长大成熟,但她还是很容易轻信身边的。也许,颜卿是个无人可比拟的好男人,阮依依与他相处久了,便自然而然的认为,这世上的男人都应该如此。
王仕青见阮依依很是难过,觉得自己说得有些太狠,专门戳了她痛处也显得不地道。正犹豫着是不是该放缓和态度时,阮依依已经抽抽噎噎的跟他道歉。
这下子王仕青彻底举手投降,他跟大部分男人一样,最怕女人哭。
王仕青上前,想摸摸她的脑袋安慰她,刚伸出手去又缩了回来。他的手被颜卿折断过,其中原因他心知肚明,假如让颜卿再看到他跟她有肢体接触,只怕难保这对手腕。
“好了好了,别哭了,我又不是故意骂你……只是提醒你而已。别哭了,再哭就……”王仕青还没有说完,突然,只见两道银光闪过,哑穴上被狠狠扎了两根银针。
王仕青不可思议的望着阮依依,哑穴上扎一根针就足以令他发不了声,阮依依竟下手扎了两根!
阮依依这才抬起头,干干净净的脸上,哪里有半点泪珠。刚才的抽泣声不是过她装的,知道王仕青心软,会走到她身边安慰,这才用计将他骗来,方便她下手。
王仕青见阮依依一脸得意样,急得直打手势。阮依依看不懂,摇摇头,带着歉疚说道:“师傅是我的命根子,我不要他出事。如果他有个三长两短,我也活不下去。仕青哥哥,我不会害你的,最多……最多让你变成哑巴!对不起!”
王仕青真是欲哭无泪,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啊。
他根本没有告密的意思,只是看到阮依依这么紧张颜卿,然后又心无城府的把这个秘密告诉自己,感动之余突然起了逗她的心思,也算是为自己出出气。
谁知道这个傻丫头当真了,想都不想就给他扎银针。阮依依下针的本事他早有所耳闻,霍钦被她扎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故事早在京都传开了。现在她两根针都扎在哑穴上,而且几乎全部没入穴位之中,王仕青根本拨不出来,只能拼命的摇头,指手划脚的辩解。
但是这些在阮依依看来,王仕青是在愤怒,在控诉。她怕别人看见,要把他推到他房间里去。两人拉拉扯扯时,颜卿从书房走出来,看见阮依依整个小身板都靠在王仕青的身上,用力的往前推。
而王仕青则奋力的要扭过身体来抓阮依依,两个人无声的轻劲着,阮依依的小脸胀的通红,鬓发之间渗着汗珠。
“你们在做什么?”颜卿问王仕青。在他眼里,阮依依做错了事也是对的,要错,只能是王仕青。
王仕青见颜卿突然出现,象见了救星似的,转身扑了过来,拉着颜卿的手往哑穴上摸,喉咙里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颜卿一看就猜到是阮依依给王仕青下了针,两指在哑穴边稍微用力一按,就看见两根亮闪闪的银针冒了个头,轻轻一挑,就拨了出来。王仕青的喉咙里咕噜两声,终于可以说话了。
“仙医,你滴血灭花的事,仕青以性命担保,绝对不会向第三人说起。依依能把这事告诉我,是她信任我。我绝对不会辜负你们对我的信任。”王仕青噼哩叭啦的说完,心有余悸的瞅了瞅阮依依,转身往袁铁轩那跑去。
颜卿见阮依依双手背在身后,一副想认错又不甘心的样子,上前摸着她的头,笑道:“还是个小孩子脾气,人家堂堂御医,竟被你折腾得怕了。”
阮依依从他手里接过银针,嘟囔道:“他拿师傅威胁我,我哪里知道他是跟我开玩笑的。人家是担心师傅嘛……”
说到后面,阮依依神色黯然,许久都没有出声。她害怕再看到生离死别,害怕因为自己连累伤害了别人。她把这些情绪都小心翼翼的隐藏起来,默默的承受着成长过程中的痛苦和无奈。
颜卿感觉到她情绪莫名低落,从怀里拿出一包药粉,递给她。
阮依依还没打开,就闻到一股淡淡清香,蹙眉思索着,忽然笑道:“师傅,这是情人花。”
“真聪明。”颜卿牵着她的手,往袁铁轩那走去,边走边说:“上回药浴后,你的身体好了许多。先前为师以为是药浴的原因,后来才发现,这情人花竟有自我修复的神效。你整日没事在那花上打滚,将花汁染了一身,又泡在药池里,功效加倍,你的身体才能好得快。”
阮依依瞧了瞧被制成干粉状的情人花,应该是颜卿离开时带回来的那几株情人花所制。这粉末淡淡的粉红色,质地细腻,竟有点象坊间最好的胭脂,手指沾来,不留渣不毁色,煞是好看。
阮依依一边玩着这粉末,一边自言自语道:“袁大人目前的症状与瘟疫一样,但又比那些村民的症状更加严重。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小兔下的毒已经破坏了袁大人的免疫机能,导致他皮肤毛发不断脱落。但是情人花有自身修复功能,就一定能救袁大人。”
颜卿扭头看她,她的话他明白,但里面有些词汇很陌生。正想问个清楚,袁铁轩的药缸就在眼前。王仕青正将刚熬好的药汁倒入缸里,见阮依依他们走来,他有意躲开要去拿柴火。
“王御医,麻烦你们把袁大人抬到房间里去。”颜卿将情人花的药粉掺了些药汁和成泥状,又加了些治疫要的药材。这时,护卫已经安置好袁铁轩,颜卿找来一把刷子,将药泥均匀的涂抹在他身上,再缠上棉布加快吸收。
一切完毕后,王仕青主动请缨看守袁铁轩,颜卿带着阮依依又去义庄祠堂走了一趟,见无人再染病,其它人也没有恶化的情况,这才安心的回去。
随后的五天里,阮依依跟随颜卿每日滴血灭花,将产生的花灰送往皇宫。很快,溪尾村的毒花全都被颜卿灭光光,就连方圆百里之内的毒花,他也一颗不剩的全部铲除。
王仕青则在县衙坐镇负责治疫的扫尾工作,顺便看守袁铁轩,每天帮助他泡药缸涂情人花药泥。溪尾村百废待兴,马县令也是忙得晕头转向,带领着村民开始重建溪尾村。而那些染病的村民也渐渐开始好转,治愈的村民也开始加入到除花灭疫的队伍中来。
颜卿血制的花灰很快通过八百里加急送到了无忧国各处,很快毒花就受到了控制。与此同时,颜卿在小兔给的药方的基础上,根据溪尾村的实例加以改良,与花灰同时送到别的疫区。
一场轰轰烈烈的瘟疫,终于在他们的努力下,控制并慢慢消除。
与此同时,袁铁轩的身体也开始恢复,在情人花粉的帮助下,他长出了新的头发,皮肤开始恢复最终的模样。就在情人花粉用完的当天,他已经痊愈,精神头好的时候,还能耍两把大刀运动运动。当溪尾村的瘟疫结束,重建工作也步入正轨之时,袁铁轩又可以骑马提枪,策马上阵。
吴洛宸对他们的功绩很是满意,朝中大臣们也纷纷松了口气。全城戒严的京都重新对外开放,不再禁止人员进出。
马县令每日都准时写奏折给朝廷汇报溪尾村的情况,当最后一名村民痊愈时,吴洛宸不等他们回京都,就颁下诏令,论功行赏。
王仕青和袁铁轩都得到了擢升,赏白银千两。颜卿与阮依依因不属于朝廷中人,又碍于霍安帮在朝中势力,吴洛宸不便嘉奖,只是一笔带过。
颜卿和阮依依对此并不在意,就在他们进驻溪尾村的一个月后,袁铁轩和王仕青商量着瘟疫结束,准备返回京都的事。
“你们回去吧,我和师傅想四处走走。”阮依依见他们开始收拾行李,笑嘻嘻的对袁铁轩说:“袁大人,我们后会有期。”
袁铁轩看着颜卿,见他点头,不象开玩笑,为难的瞪着王仕青,示意他说话。
王仕青清清嗓子,正想问,阮依依又说:“我和师傅想四处游历。瘟疫已除,毒花也找到了克星,我和师傅都觉得好累,所以准备去游山玩水,不回京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