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世侄,别怪婶对你太心狠,你实在是太不争气!”金媒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她所知道的伦常道德全都说了一遍,最后,大义凛然的骂道:“你以为婶真得是为了这一千两白银才来黄你的亲事?你娶妻为的是什么?你现在当下最应该做的又是什么?你爷爷对你寄于厚望,希望你光宗耀祖,难道你去娶一个破了身的姑娘回家,给你家祖宗看?!”
金媒婆说完最后一句话时,特地的扭头冲着颜卿讨好的笑笑,表示她并不是故意要嘲笑阮依依。颜卿照单全收,稳坐钓鱼台,只等王仕青最后败下阵了。
王仕青终于放弃了,他浑浑噩噩的,不知何时被金睿妈扶回了的王府。
王太医似乎早就知道他提亲不会成功,只是捻着胡子老泪纵横的摇头叹气。王仕青从此病倒在床,足足半个月才能下床走路。
而金睿妈也因为成功破坏了这门亲事而名声大噪,不但白得了这一千两银子,私底下还接了不少不想结为亲家的活,成功打开了新的商机,拓宽了新的财源。
王仕青提亲一事颜卿没有故意隐瞒阮依依,嘴快的小四早就在她醒来之后,绘声绘色的学给她听。
阮依依知道这事是自己任性所为而造成的,令王仕青这只老八股的呆头鹅受到了很大的打击。王仕青卧病在床的日子里,项阳以国公府的名义送去名贵药材以示慰问,王太医倒是笑呵呵的接了过来,千恩万谢,但据说,奄奄一息的王仕青突然从床上爬了起来,把这些药材全都扔到门外去了。
因祸得福,总是差那么一口气的王仕青,病情神奇般的好转起来。虽然还不能下床走路去太医院里上班,但吃药调养之余,坚持读书研医,把王太医又感动得老泪纵横几次,连连感谢祖宗,希望王仕青经此一挫后能痛定思痛,不再沉迷儿女私情之中,认真研医,光宗耀祖。
阮依依知道这些事后,整日的呆在藏宝楼里。项阳被颜卿挥霍了一千两白银,痛在心里,也时常上藏宝楼去祭奠他的财产。一来二去,在藏宝楼遇到的次数多了,项阳又开始头皮发麻,终于不能装作没看见,带着小小的警惕心,问她:“你整日在我的藏宝楼里做甚?”
“师叔,这些东西都是上次皇上、皇后娘娘和后宫那些主子们赏给我的吗?”阮依依苦恼的指着那成堆的布匹、头饰、团扇等小玩意,愁眉不展。
项阳见她不是来打他的宝贝的主意,这才松了口气,点头说道:“是啊,我是大男人,自然不会送给我这些女儿家的小玩意。”
“唉,仕青哥哥也是男的,他不会要这些东西的。”阮依依在藏宝楼里晃了一圈,在书架前停了下来。这里,放满了项阳这些年来四处收罗的珍稀医书,有些是绝版的,有些是孤版的,有些是古版的,有些是非本国的。
阮依依粗略估算一下,少说有两三百册,数量可观。
“师叔的藏书可真多。”阮依依笑得特别明媚,纤纤玉手也伸向了她够得着的一册孤本,正想要拿下来,项阳赶紧挡在前面,皮笑肉不笑的说:“我的小姑奶奶,你又打什么主意?”
“师叔,人家想送仕青哥哥一份大礼来道歉嘛!”阮依依哀求道:“我知道这次是我错了,可是我又真得不能嫁给他。仕青哥哥是个药痴,一心想为王家出人投地。如果能把这本绝世孤本的药书送给他,他肯定会很高兴的!”
项阳就知道阮依依没有打好主意,抱起这本书直跳脚:“不行不行!你们两师徒,整日的打我国公府的主意。上回你师傅拿我的银子做人情可是一点都不心疼,还招惹那个金媒婆。如果她是隔三岔五的就来问候我,问我何时娶妻,还准备向我讨大红包!这些书是我多年呕心沥血的收藏之作,说什么也不能割爱!”
“好师叔,我知道这书是你的心肝宝贝,我拿去请人照抄一本再送去,行么?”
“不行!什么叫孤本!若是这样抄了一本去,就不是孤本了!”
一个非借不可,一个说什么也不借,两个人在藏宝楼里僵持了快半个时辰,最后还是由来寻阮依依的颜卿做了个决定,用佛牙山上的一本藏书来换这本的誊本。
项阳心不甘情不愿的把这药书给了她,阮依依立刻找人抄了一遍,托人送去了王府。听说王仕青当时并没有接受这份礼物,但到了半夜,还是抵抗不住孤本的诱惑,悄悄的挑灯夜读。等到天明时,又把书放回到书房里,假装不曾读过。
阮依依觉得王仕青接纳了这本书心里的愧疚感少了几分,这才敢进宫走动。见到王太医时,稍有些别扭,但所幸王太医至始至终都知道是自家孙子自做多情,当初没有拦着也存着要他受挫摔跤的意思,所以,他对阮依依仍然很疼爱,抽空教她一些诊脉点穴的知识,商讨着药理问题。
只要没有单独遇见王仕青,阮依依觉得一切如昔。
春花浪漫的三月,如期而至。这是无忧国最为短暂的一个季节,最长也不过半个月的时光。姑娘们全都换上了薄衣裳,害怕春天走得太快,每个人都花枝招展的,衣裳的颜色,也比任何一个时间段要来得娇嫩鲜艳。
阮依依也换了身如新抽枝芽般嫩绿的衣裳,长长的裙摆在地上拖曳着,婷婷袅袅。阮依依很嫌弃这衣裳过于麻烦,但香瓜坚持也没办法。阮依依一边思忖着香瓜最近变得越来越唠叨的原因,一边在药田里无聊的给草药松土,冷不丁的,碰到了王仕青。
“仕青哥哥!”阮依依主动叫他,但他看到阮依依放下身上的竹筐转身就走。
阮依依叫得越紧,他走得越快,不一会儿,就跑得连背影都看不见。阮依依拿着花铲狼狈的站在药田之中,发了大半天的愣,就连颜卿唤她都不曾听见。
“阮阮怎么了?”颜卿拂见她还是六神无主的样子,担心的问:“怎么手脚冰凉?”
阮依依这才将视线从远眺改为近观,见是颜卿站在她面前,瘪了瘪嘴,带着哭腔忏悔道:“刚才仕青哥哥一看到我就跑了……是阮阮不好,不该这么任性……我以为仕青哥哥收了那本药书就原谅我了,原来……原来……”
颜卿安慰她:“是师傅伤了他,与阮阮无关的。”
阮依依抿着嘴不说话,颜卿把她收拾干净,牵着她往太医院里走时,她都不敢抬头,就怕再看见王仕青,无脸相对。颜卿见她内疚成这样,又一时不能改变现状,不禁也在发愁。
“原来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会象师傅这样待阮阮。”阮依依低声感叹,其实,这个道理她懂,只是真正碰到时才会有这样深的感触。
这些年,她除了颜卿,并未与其它人亲近过。下山后,项阳待她极好,国公府上上下下谁把把她当宝贝捧着。就连后宫,也因为齐浓儿的原因不敢怠慢她,吴洛宸也对她也是暗自赞许过多次。
总的来说,除了霍家对她不好,她还真没有在别人那里受挫过。
王仕青一事,令阮依依受了不大不小的打击。她知道是自己的错,只是孩子气的以为,只要她知错能改,对方就一定会原谅她。事实证明,她伤他太深,在王仕青看来,她简直就是玩弄了他纯真的感情,又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原谅她。
颜卿把阮依依抱在怀里,心疼的说:“阮阮只要做自己就好,不用在乎这么多。”
“可是我太任性了,太孩子气了。”
“为师希望阮阮永远都是孩子,不要长大。”这是颜卿的真心话。只是,现在并不能安慰到阮依依。
阮依依坐在颜卿身边,傻乎乎的看着他忙碌,心里也在不停的琢磨着可以弥补王仕青的办法。就在颜卿按照古方配好一剂养身药时,阮依依也有新的主意。
“师傅,我想去求皇后娘娘,请她帮忙到皇上面前说句话,提拔仕青哥哥做小御医。”阮依依急切的说道:“他和王家都希望他能成为一名鼎鼎大名的御医,假如我能帮他完成这个心愿,就算他不原谅我,我心里也会好受些。”
颜卿并不是特别赞成阮依依这个办法,但看到她刚才消极的样子,又不忍给她泼冷水,便点头应着说好。说完,还把刚才配好的药材包好分成五包,让阮依依拎着去朝凤臀,也算是办差事顺便谈私事。
阮依依谢绝了颜卿一同陪她去的提议,她觉得这不过是小事一桩,齐浓儿不应该有拒绝的理由。颜卿见她精神饱满的拎着药包往朝凤殿跑去,估摸着在后宫里她也出不了什么事,便没有坚持。
阮依依拎着药包,前脚刚跨进朝凤殿的门槛,就看见谨嬷嬷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悄悄的,把她带到了偏殿。
“谨嬷嬷,这是师傅在太医院专门给皇后娘娘整的养身方子。三碗水煎成一小碗,分三次服下,每次配着上回给的桃花露,既养身又养颜。”
谨嬷嬷不苟言笑的接过药包,递给身旁的宫女,小声交待清楚之后,转身见阮依依冲着内殿探头探脑的,便问她:“姑娘还有何事?”
阮依依对谨嬷嬷的印象不深,实在是因为她太过于沉默寡言,以至于每次都很容易忽略她的存在。阮依依也知道她对谁都没有好感也没有厌恶的意思,只是天生使然,不苟言笑,不近人情而已。
“哦,没有……我想看看皇后娘娘醒了没有?”阮依依有些被人捉了现形的感觉,她尴尬的搓着手,盘算着该怎样见到齐浓儿。
曾几何时,她随意出入朝凤殿就象国公府一样方便。现在,也不知是齐浓儿的意思还是柳翠暗中使坏,阮依依觉得再进朝凤殿已然没有往日那样便捷。
谨嬷嬷见阮依依想见齐浓儿,冷清的回道:“姑娘请回吧,娘娘这会子怕是不会见你。”
说完,就要哄阮依依走。
阮依依无奈,只能跟着她准备从偏殿侧门出去。刚走两步,身后听到一阵小碎步,扭头一瞧,正是伺候齐浓儿的贴身宫女,她们手里拿着一件破烂衣裳和碎布头,上面,赫然绣着如蝴蝶般美丽的铃铛图案。
阮依依怔住,身体往旁边侧去,给这群宫女让出一条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