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海国遗梦:爱上龙族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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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归具言低着大头,听他的声音,已是快哭出声来:“是……我只是宪翼之水中的……一只玄龟……我不是东海龟统领的亲生儿子……我认了他作义父,只是因为我羡慕他们的血统……我想成为真正的神龟后人……我多么希望自己的先祖是大英雄……大豪杰……解除黎民的疾苦,为千秋万世所敬仰……而不是一只……一只……只能做成饰物的玄龟!”

他终于哭出声来,偌大的身子蹲到了地上:“我虽不是东海神龟的亲生儿子……可是我尽了作儿子的孝心……他年老体衰,从东海龙宫退役后,一路来到……扬子江边……他教我法术修炼,我尽一个当儿子的心……我为他感到自豪,他讲给我听远祖鳖灵的开峡壮举,讲他在龙宫时,随龙王四处征战的那些英勇往事……这些,都让我听得热血沸腾……”

“后来……他大限已至,撒手西去……我为他择了上好的墓地,尽孝子之礼,还每年都去拜祭……”

他猛地抬起头来,脸上满是泪水,哭着叫道:“就算我不是他的亲生儿子!就算我没有他的血统!就算我认他为父,是因为我爱慕虚荣!可是我在努力!我在上进!难道这也不行吗?”

鲭述苑一反常态地没有说话。

我们三人站在满目疮痍的茶寮之中,他们两个渐渐从异常的情绪中醒悟过来,开始用一种忧虑而惊恐的眼光偷偷打量我。尤其是鲭述苑,已经意识到了自己今日闯下了大祸。

半晌,我轻轻叹了口气:“鲭述苑……归具言……你们都没有错。如果一定要说错的话,错在你们……实在是太过于执着。”

我看了看四周,借着淡淡的星光,可以看得清楚,那些桌椅早已摔得乱七八糟,墙壁也被横飞出去的冰柱碎片砸了大大小小不下十个窟窿,整个茶寮已是面目全非。

那堂倌横躺在露天的柜台里,犹自昏睡不醒。他身上冰柱虽被我施法解开,但我为了让他不致于看到不该看的场面,已对他念了神昏咒。但如果他此时看到自己的茶寮,估计就算我不念这个神昏咒,他也会马上昏死过去。

我又叹了口气:“鲭述苑,你老老实实地回黑水去。你自己心中清楚,以你这一族特性,到了哪里,哪里必将有严重的旱灾,所以天帝才将你们鲭鱼一族流放于黑水之畔,不允许进入别的水域。

这样虽然对你们一族来说不甚公平,但天帝治理三界,主旨五行和顺、阴阳相调,这样才能滋生万物,繁荣昌盛。自然……不可能让每一族都能够任性妄为。

还有你,归具言,你可以居住在巴蜀一带的江中,但切不可兴风作浪。

更重要的是,你一定要明白一件事情,就算你将来功盖千古,你的出身,仍然只是一只玄龟,你永远都无法回避这个现实。”

我看了看他们神色,都是嗒然若失,心中不忍,又说道:“我父王曾经说过,凡间的书生们有一句话,说是正直聪明便可成神。一个人如果能始终坚持自己最初的理想,有着高贵而美好的灵魂,无论她(他)是不是神,有没有法力,都一样值得尊敬和供奉……

我先前听到你们二人的交谈,学识渊博,风雅迥俗,让我心中都是好生敬仰。我想二位的将来,必然不是什么庸庸碌碌之辈。正因为此,我想奉劝二位一句:如果不能解开自己的心结,又怎能修成仙道,得证正果?鲭述苑,归具言,你们好好想想我的这一句话罢。”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又抬头看了一下天空。因为屋顶已被掀翻,没有丝毫阻拦的,我清晰地看到了蓝缎子一样的夜空上,缀满了闪亮的繁星。

他们二人战战兢兢地看着我。

我轻轻道:“你们今日在凡人居处大打出手,将人家好好一家茶寮毁得面目全非,我便罚你们二人将这里恢复原状。只要以后你们不再惹事生非,则今日之事,我们就此揭过不提。”

二人对视一眼,一齐跪落在地,齐声哽咽道:“多谢龙公主!”

我看着他们二人在茶寮之中,忙进忙出的身影,心中突然跳出了一个清晰的念头:“既然这个归具言将蜀中说得天下第一富饶美好,我为什么不能前去这天府之国呢?”

三峡之中的巫峡,向以其秀美幽深而著称于世。

大船行到了此处,江水已不似下游水流那样湍急。从舱房窗内向外看去,那江面显得格外平静,颤动着缕缕细小的水纹,如同一匹轻轻抖动着的上好碧色绉绸,暗示着这一江碧水仍在缓缓流动。

几乎再也看不到那些险恶的暗礁和漩涡的踪迹,唯有青山如画,河道曲折,两边都是高耸入云的高峰险崖。很多地方要到正午时分,才会有一缕阳光投到船上。大多数时光,我们的座船都在群山的阴影里航行。

航行途中,往往是一山有如插屏,突如其来横亘面前,让我以为长江已上溯到了尽头。但座船只是一个拐弯,便轻轻巧巧地绕过了那座山峰。

而一绕到山的那边,眼前便是豁然开朗,熟悉的滚滚江流重新又映入了我的眼帘。

若论节令,才只是初秋时分。但峡中寒峭,两岸群山上好些树叶都开始被秋风染红了,还有好些树叶是闪闪的金黄色,远远看去,山色绚丽多彩,有如一幅妙笔涂绘的画卷。

“玉露凋伤枫树林,巫山巫峡气萧森。江间波浪兼天涌,塞上风云接地阴。丛菊两开他日泪,孤舟一系故园心。寒衣处处催刀尺,白帝城高急暮砧。”

这是人类中一个名叫杜甫的人写的,据说他已死了几百年了。可是除了他的这首诗,我无法用更恰当的文字或是语言,来表达我初见巫峡风光时,那种造物主的鬼斧神工给予我心灵上的巨大震慑。

这首诗,是同船的一个仕子念给我听的。他的名字,叫做邱迟。

这艘由夷陵开往渝州的货船上,满载着当地盛产的瓷器和丝绸。船上只有两个搭顺风船的客人,便是我和邱迟。

我本来是以二十两银子,将两间相通的舱房一齐包下了。可是临开船时,船老大在舱房中拉住了我,无比谄媚地向我连声致歉,说有另一个读书人也是要坐船入蜀,请我务必包涵,让出一间舱房来。

我本来脾气甚好,此时也有些生气。我虽然化作一名少年公子,毕竟还是个女儿家,与一个男子比邻而居,近在咫尺,成个什么体统?何况我还先付下了那么多银子,足足是市价的两倍有余!

船老大见我执意不肯,也不敢再说下去,只是叹了一口气:“并不是小老儿见钱眼开,只是那位邱公子,看起来好生……叫人难过……”他摇摇头,转身出舱去了。

我并未在意,船老大出去不多时,便带了一个穿着蓝衫的年轻仕子进来,悄声对那位仕子道:“便是这位公子,将这两间舱房全都租下,邱公子,你们好好商量商量。”

我眉头微微一皱,那年轻仕子却早已对我举手一拱:“在下邱迟,这位兄台不知如何称呼?”

我并不抬头,淡淡道:“兄台不必多言,我性情孤僻,不喜欢与人合住。兄台大可乘坐别的船只。”

我不想留给他一点点余地。

他一时没有回答,默默地站在当地,突然轻轻地咳了一声。

不会是我说话太直接了一些吧?我有些不安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个神情忧郁的男子。虽然他的面色,实在是苍白如纸,没有一丁点的血色。但却无丝毫无损他清秀俊美的模样。

节令还在初秋,他却已穿着两件蓝衫夹衣,时不时地轻轻咳嗽两声,似乎正在忍受着某种难言的痛苦。每次咳嗽,他那两道好看的眉毛总是陡地一蹙。好似一只俊俏的燕子,在微雨之中,轻轻地收起了那一对优美乌黑的翅膀。

我顿时明白船老大所说的话了,他的这种痛苦的模样,顿时让我想起“我见犹怜”四个字来,虽然这四个字向来专指女子之态,而他又分明是个男人。

他咳嗽数声,面上升起一抹病态的红晕,似乎缓过劲来,这才轻声道:“小可知道这船上仅有的两间客舱,已被兄台你花钱包了下来。小可此时相求,确是大不应该。可是……可是……”

他张了张嘴,却没有再说下去,只是用那一双极似女子的凤眼,恳求地望着我,眼中充满了希翼之情。

一时之间,我居然无法拒绝,听见自己不由得说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在靠前的那间舱房住下吧。”

他一听我已答允,喜道:“是真的么?那我该怎样称呼兄台呢?”

我只得硬着头皮道:“呃……我……我姓白。”因为我本来就是一条小白龙嘛,我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他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原来是白兄。”面庞之上,瞬间漾开了一道春风般的笑容。

我的心里,突然跳出了一个奇怪的念头:在他这双凤眼含情脉脉的凝视下,只怕这世间的女子,能够不动心的,是少之又少吧?

邱迟搬入另一间舱房之中,我居住的舱房,与他居住的舱房,只有一门之隔。更糟糕的是,这道门上连门扇也没有,这正是当初我执意要一人包下两间舱房的主要原因。

不过,邱迟去找船老大要来了一块黑布,挂在门上,聊充门帘之用。

用过晚饭之后,夜幕刚刚降临,座船就从夷陵港口起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