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海国遗梦:爱上龙族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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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可是我什么都不想管了,妖怪也好、狸猫也好,如果她想吃掉我,那就让她吃掉吧。人活一世,总会有死的那一天。与其百年之后,我孤零零地躺在冷冰冰的泥土里,还不如让我今日就葬身于她温暖的腹中。

我双手热切地扶着那只瓷瓮,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瓮口。我殷切地盼着她化作一道青光,马上就从那只瓷瓮里飞了出来,又那么俏生生、笑盈盈地站在我的面前。可是,符纸撕开好久了,瓮里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没有青光,没有声音,什么都没有。

我颤抖着抱起那只瓷瓮,从瓮口向里面望去,里面静悄悄的,只有半瓮清水在轻轻摇荡,午后的阳光照在水面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从那一天开始,我不肯再吃任何食物。

舅舅害怕了,远远地请了我的父母过来。白发的双亲在我跟前苦苦地哀求哭号,我终于不能安心了。夫妻之义,反哺之德,都是在人伦之列,任是哪一桩,都不能轻易舍弃。

我的病,倒真的是慢慢地好了。但我宁可相信,这是因为章道长的丹药起了效果。

我已彻底地将功名丢到了脑后,平日里除了吃饭,我便是贪恋着睡觉,我总希望在梦里能见着她的倩影,可是她的芳魂连我的梦里都不来。

莫非她真的已经神魂俱灭了么?每一思及此处,我的心便痛不可当。

不能相思,不愿相思,誓绝相思,却又相思。

在静静的月光下,我望着眼前这个年轻而忧郁的男子。日夜不息的相思和愧疚,使得他那轮廓美好的额上,已过早地洐生出了许多皱纹。我没法去安慰他,因为对他来说,那些安慰的言词都显得过于苍白和无力。

邱迟的嘴角边,露出一丝凄凉而欣慰的微笑:“白兄,我知道人人都在笑我,我知道她是一只山狸,并非我的族类。可是这三年以来,只要我一想起她对我的种种好处,一想到是我亲手杀死了她,我便心如刀绞,不愿再活在这个世上。只要与窈娘见面,哪怕是死了,我也心甘。”

我终于开口问他:“你来巫山,是想追寻窈娘……她往日的踪迹么?”

邱迟点点头,憔悴不堪的脸上,有着掩不住的兴奋之情:“十几日前,她突然给我托梦,说她的魂魄已归巫山,要我即刻前来与她相见。我毫不犹豫就决定动身。其实就算她不托梦给我,我也迟早会去的,只因为她曾经说过,她的故里,便在那片深幽而秀美的地方。”

他热切地望着我,又道:“实不相瞒,我还在船上之时,她的魂魄,曾数次来舱中相探。那首小诗,也正是出自她的手笔。由此可见,她必在此处无疑。可是巫山这么大,我怎知她的魂魄,是栖在那一处灵山大泽之中?听说这里有个神女祠,颇具灵验,我便决意上来祷求神女娘娘,但愿她怜悯我的一片痴心,能让我与窈娘见上一面。”

我犹豫地看了一下那块黑匾,道:“可是这凝真观……”

邱迟的目光落在那块黑匾之上,微笑道:“神女瑶姬娘娘,曾被封为妙用真人,所以这凝真观,正是百姓口中所称的神女祠。”

“吱呀”一声,凝真观正殿紧闭的两扇木门,被我伸手缓缓推了开去。陈旧的门轴相互摩擦,在这暗深寂静的夜里,发出极其嘶哑干涩的声音。

观中并不甚大,只有一间正屋,聊以充作正殿,左右厢房早已破败,门窗零落,依稀可以看得清,房中堆满了破桌烂椅之类的废弃杂物。

观中没有灯火,也看不到一个人影,连守香火的道人都没有一个。这与我们东海之滨那灯火通明的龙王庙相比,又有着天壤之别,这让我着实有些纳闷。

邱迟告诉我,凝真观与别处道观庙宇不同,因为巫山一带巫风极盛,而所祀神女又并非正神,所以许多规矩与寻常庙宇不同。

这凝真观中,向来便没有守庙之人长驻,也不接纳四方云游的僧尼道士。只是在每年立春时节,巫山百姓会自发前来观中,举办盛大的一场庙会,那时自然会专门安排人员,以司观中香火之职。但庙会结束之后,除了进香的善男信女之外,观中又是空无一人。

我有些奇怪地问他:“你是如何知道得这般清楚?莫非你从前来过巫山?”

他淡淡一笑,低下头去:“巫山既是她的故里,我……自然是要多了解一些……”

我心头一跳,不敢再问下去。他不知在想些什么,也再没有开口说话。

寂静的深夜里,只听见秋虫在阶下草丛中唧唧的鸣叫,和我们在青石地上行走时,那轻微的脚步声。

廊下、阶边、甚至是石板之间的缝隙中,都零零落落地生着一些青草。草色颇深,叶片纤长,散发出一种非常好闻的淡淡幽香。

邱迟疾走几步,在一丛草前蹲下身子,端详片刻,讶然地低叫一声:“是青芷!真的是青芷啊!”

我也在那丛被他叫做“青芷”的草前蹲了下来,只见他双手颤抖着,轻抚过那纤细修长的叶面,面上神情又悲又喜,却微带一层怅惘之色。

他的心中,该是又想起了那个叫做窈娘的女子吧?他不是说过么,她最爱的,便是青芷蕙兰这类香花奇草啊。

只听他喃喃道:“曾歔欷余郁邑兮,哀朕时之不当。揽茹蕙以掩涕兮,沾余襟之浪浪。”??????

我茫然地望着他,我虽然知道他吟诵的,是凡人书生称之为“诗”的东西。但这一首比起那首《彩书怨》来,好象分外难懂一些,听得我不知所云。

只听他长叹一声,又吟道:“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虽体解吾犹未变兮,岂余心之可惩!”

这几句,我还是一样地听不太懂。不过听他的语气,又是“九死”、“未悔”又是“未变”“可惩”什么的,似乎是在表示自己坚定不移的重大决心。

他突然站起身来,袍袖一挥,穿过那些在夜风中飘拂不定的青芷,当先向殿中走去。

我们终于来到了供奉神女瑶姬的殿堂。

殿堂幽深而宁静,虽是久未住人,却仍然洁净清爽,毫无呛人喉鼻的尘土气息。空气中似乎还有着青芷那种微甜的淡淡清香,这倒是大大出乎了我的意料之外。

黑暗之中,我抬头向前看去,隐隐可见那黑沉沉的帷幔掩盖下的神龛之中,确是供奉着一尊巨大的人形雕像。

“啪”地一声,我身边突然出现了一团微弱的光晕,却是邱迟打燃了手中的火折。

他前行几步,点燃了供桌上的一根残烛。烛光跳动,殿里顿时亮了许多。

我在一旁好奇地看着,只见他接下来又从腰间褡裢中取出些香烛火纸之类,在供桌前的一只小石炉里放好焚上。这才拈着三柱线香,在烛火上点着了,双手擎香,在神像前的一只破蒲团上,端端正正地跪了下来。

候了片刻,只听他那柔和而又饱含着无限思绪的声音,在空旷的殿中低低响起:“妙用真人、瑶姬娘娘,今有信徒邱迟,聊备香烛若干,敢以无上虔诚恭敬之心,供奉于娘娘驾前。”

“信民之妻窈娘,原是出自于巫山,本为娘娘治下臣民。因我一时为外人所惑,做下了断情绝爱、背信弃义之事,使得我的爱妻……”他的声音忽然哽了一下,默然良久,方接下去说道:“我的窈娘……她直到如今……仍是生死不知……”

他抬起头来,直视那高高在上的瑶姬神像,眼中闪动着热烈的光芒:“我想念爱妻,也挂念她的安危,三年来请过无数的游方异人,却始终找不到她的丝毫踪迹……信民相思愧疚之情,日渐一日从未中断,个中滋味,实是难以对神灵明言……”

我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目光不由得也望向那供奉在神龛之上的瑶姬神像。

对于这位炎帝的公主,我所了解的并不是很多。在大姐嫁给南海二太子的那一年,我还在绮华殿代收礼品之时,曾有来自巫山的妖怪,送来一件较为新鲜别致的礼品,是一株放于玉盒当中的青青小草。

记得当时水族中最年老德劭的解姥姥,恰从洞庭来到东海,那日正在绮华殿陪我说话,看到了这株小草。

我虽不识此草的珍贵,解姥姥却惊呼一声,将玉盒郑而重之地接了过来,捧在手中,极其仔细小心地观赏了一番:“这是瑶草啊,十七公主!故老相传,‘东二百里,曰姑瑶之山,帝女死焉,其名曰女尸,化为露草,其叶胥成,其华黄,其实如菟丘,服之媚于人。

十七公主,那姑瑶之山,便是现在的巫山。上古炎帝的小公主瑶姬,本来也是执掌巫祀之职的神灵,后来她在巫峡之中化为青山,她的灵识便变成了一种小草,色泽嫩黄,叶片双生,上面结了很多小果子,就象凡间的菟丝子一样。因为此草为瑶姬所化,所以三界之中,都将这种小草称之为瑶草。据说女子服用这种瑶草,不但可以增长修为灵力,还可以变得更加风情动人,使男子一见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