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海国遗梦:爱上龙族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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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微凉的江风从船边轻轻吹拂而过,船上的白帆在风中不断颤动。

在清晨袅袅的云雾之中,我们乘坐的大船缓缓向上游驶去。神女峰已经离我们很远了,回头望去,还勉强看得清峰顶那酷似人形的石柱。映在清晨微青的天色里,真如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正在眺望远归的情人。

邱迟神清气爽地立在船头,他的精神已大为见好,苍白的脸上也略略有了些血色。

他遥望着那如轻纱薄绡一般的云雾,双手负后,满面陶醉之色,大声吟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白兄,我虽不知那沧海之水,是何等的澎湃汹涌,但不得不承认这巫山云雾之美,当真是天下独步啊。”

我抬起头来,看了看峡中那朦胧而飘缈的云雾。其中有一带云雾,竟隐有一抹淡淡的紫色,在船顶萦绕不去。

我故意问他:“怪不得邱兄千里迢迢远来巫山,原来是冲着这闻名天下的巫山云雨而来啊!三峡之中,尚有一个瞿塘峡,那是以雄奇壮美而著称的。邱兄看过之后返回九江,想必是毫无遗憾了罢?”

邱迟朗声笑道:“三峡之美,天下知名。此番我出来游历,此番我出来游历,一路所见风物,当真是美好如画。若是长居在家中,哪里得以观此胜景。所以圣贤们才会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嘛!”

看来,神女瑶姬的忘情之露,真是名不虚传啊,邱迟他,应该是将什么都忘却了罢?

游完瞿塘之后,邱迟将会返回九江。而我,还将继续沿江而上,直入川蜀腹地。我与他,应该是不会再见面了。终我此生,我都再也不愿见到这个人。

我暗暗叹了一口气,仰起头来,凝望着船头上方的空中,那片萦迴不去的紫色云雾。耳边忽然响起了邱迟微带疑惑的声音:“白兄,你看这巫山真的与别处不同,峡中云雾居然还有紫色的。说来也是奇怪,我每一看见这片紫云,心里竟然会有一种说不出的痛楚呢……”

游完瞿塘之后,邱迟就近在白帝城换乘了一只下水的大船,沿江而下,再次经过那幽深美丽的三峡,返回他的故里九江。而我则一路逆江而上,直抵渝州。

临别的时候,我仔细地观察了他的脸色精神,似乎还很不错。巫山神女亲手所植的芝草,确是名不虚传,他服下的只是一株百年芝草,但一向蠃弱的身体已有了很大的起色。

我本想向神女求得年数更长一些的芝草,可是瑶姬说,千年芝草富含天地精华,非要是得道的人用元气化解,才能逐渐在体内吸收。邱迟他并不是修道中人,先天的体能又有限,服用之后反而不能承受。好比是一只小小的瓷瓶,决不能涵括滔滔江河之水。

事实如此,我也只得罢了。

不过,芝草虽不能延长他的天寿,却改善了他的体能。邱迟有生之年,将不再受到疾病的困扰。窈娘冥冥之中有知,应该也是足够欣慰了吧。

还有一个遗憾,就是自始至终,我只听到了瑶姬那动听的声音,至于这位蜚声仙界的炎帝公主,究竟有着怎样绝世的容貌,我却始终不曾得见。

早听闻她的脾气古怪,碍于身份,神仙们对她更是敬而远之。但对于那些天官神人,我也说不上有什么特别的敬仰之情。他们独居在远离尘世的仙阙洞府之中,成日里下棋赏花、炼丹制药,手下的药童灵兽有时偷下凡间捣乱,他们也置之不理;若是闯出祸来,他们也懒得求情,往往顺手取了那可怜的药童或灵兽的内丹,并将其逐下凡尘转世,倒把自身疏于管教的罪责推得干干净净。

而瑶姬,对窈娘这个在仙界中微不足道的山鬼,她居然会花费那样多的心思。不仅是千方百计挽救她的性命,在她不幸逝后,还肯如此厚待她的心上之人。

这位神女瑶姬,至少应该是一个心地柔善的好女子吧。

直到分别的最后一刻,邱迟仍然只将我当作是一个在旅途中偶然相遇的、清秀而略带腼腆的白衣少年。他身体恢复良好,精神自然也颇为健旺,后来几天,他都一直拖着我坐在船头,迎着拂面的江风,与我指点江山风物,畅谈文史诗词,兴致极是高昂。

他的双眼熠然生光,眉宇间神采飞扬。尤其是他在言谈举止之中,自然流露出的那种风流倜傥之态,宛然便是一个俊逸无双、绝步当世的少年才郎,几乎令我无法正视。

可是他越是光彩照人,越是风姿翩翩,我的心中就越是苦涩难当。

我总是无法抑制地想起窈娘,想起光晕之中,她那依依不舍的神态、含情凝睇的眸光,想起她灵魂消散之前,最后那两声饱含柔情的呼唤:“邱郎……邱郎……”

我的心便开始剧烈地疼痛,痛得甚至会让我暂时停止了呼吸。

那个女子倾尽心肠的一生爱恋、全部的尊荣与法力、三魂七魄的飞散消亡……却只需一滴小小的忘情之露,便可让这个男子,将一切都彻底遗忘。

人间的爱情,难道真的这样让人失望么?

我倒宁可看到邱迟还是那个邱迟,是那个痛失爱人、伤心欲绝的忧郁男子,虽然我的心会为他而难过,但至少、至少……

窈娘说得没错,我或许真的曾被邱迟的色相迷惑过,我甚至在心底的最深处,有过那个隐隐的念头:多么希望我就是他所爱的那个女子啊,被人揪心地牵挂、温柔地怜惜,直至离开多年之后,我仍然是他心底最深的疼痛……

可是眼前的邱迟,跟人间其他的男子又有什么不同?

我不知道,我是喜欢邱迟这个人呢,还是仅仅只是喜欢他的那一片痴情。

当邱迟浅蓝的身影终于消失在峡江远处时,我一直紧握着的拳头悄悄松开了。四指撒开,一张小小的纸笺飘然落地,在风中翻了几下,最终飞下了高高的船舷,落入了那滔滔的江水之中。

那张纸笺上,是邱迟留给我的他九江的地址。下船之前,他盛情地邀我前去做客,还说将陪我游玩天下知名的九江庐山。

我俯身为礼,收下纸笺,淡淡地笑了笑。邱迟他不知,终我一生,我都不愿再与他相见。

秋夜澄静,明月高远。淡银色的月华映入粼粼的水光,整条清溪如缀银的亮缎一般。远远一道石桥,宛若垂虹跨越,俯卧在清溪之上。

“泼剌”!突然一声水响,恍惚中有一物事从溪水中跃了出来,银缎般的水面立时被打得碎溅开去,金光闪处,瞬间化出一个亭亭玉立的双髻少女.许是方从水中变幻出来,少女乌黑的额发尚是湿漉漉的,滴落无数晶莹的水珠。她驻足水面,仰首急切地叫道:“姑娘!姑娘!小怜蒙召前来,不知姑娘有何吩咐……”

淡淡黄影一闪,桥上显出一个身着黄衫的女子来.月色淡薄透明,仿佛是给她披上了一层极轻的绡纱。顾盼生辉,裙袂飘缈,宛然洛神凌波一般。

小怜偶然瞥间,两道明亮如水的眸光落到了我的脸上。一种惹人怜爱的羞赧浅红,淡淡晕染在少女的双颊。越显得腰身如柳,清丽如花.她低声叫道:“你就是白……白公子?小怜已听姑娘说起过了.”我点头为礼,心里不禁有些好笑:“这清溪中的小小鲤鱼精,毕竟也是所识有限,竟认不出我是个女子.”

黄衫女子与我对视一眼,有意无意往四下里一扫,微蹙峨眉,疑惑地问道:“小怜,那些扬州百姓所说的水妖,当真便是在此处出没么?”

小怜甩了甩额发上的水珠,大力点了点头,明亮的眼波里,带着一抹掩不住的惧怕之情。

黄衫女子玉指微屈,神情凝重,似是在推算神数。过了片刻,方才缓缓摇了摇头,说道:“奇了,依我当初自东君座下所学,为何竟还推不出此处妖气来源呢.”

这位黄衫女子严素秋,乃是我在渝州结识的朋友.她原本是世间的名伎,不知为何退隐江湖,却在渝州开设茶馆为生。我们一见之下,意气相投,她竟也关了茶馆,与我相约同游江湖.

她自称是菊花之精,自然不是凡人.然而身上妖气却也不甚浓烈,倒还隐隐透出几分清逸之气来.许是花木之妖质本清奇的缘故么?我回想那松树精南山老人仙风道骨的模样,暗暗想道.

数天之前,我二人弃舟登岸,在这处名叫“扬州”的地方落下脚来。当日渝州茶馆之中,我们曾听一个仕子讲起关于“扬州鹤”的故事。“腰缠三万贯,骑鹤下扬州”,既然是世人所企盼的最高境界,我们又为何不能尝试一番呢?

只是一入城中,却是大出我们的意料之外。早听得这扬州城是如何一处繁华锦绣之所,这里的美人更是荟集如云。可我们进得城来时,却看见家家户户关门闭户,不要说个美人,连稍稍年轻些的女子都不曾看见。

大街上的女子,尽是些脸麻肤黄、阔口深目的婆子,委实让我们看得大皱眉头。更让我们不可理喻的是,我外形化作男子,倒还不甚引人注目,严素秋却是不折不扣的美人,走在大街之上,那些扬州人投来的眼光当中,不仅只有艳羡之意,竟似乎还有些惊惧、讶然、甚至是幸灾乐祸的神情。

终于我们觉得有些不对,我甚至还硬着头皮,去了一趟那种歌馆楼台之地,可惜不是大门紧闭,就是只留了几个丑婆子待客,自然也是门可罗雀,竟完全没有世人所宣扬的那种销金窟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