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海国遗梦:爱上龙族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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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眼前不远处,耸立着一块约有半人多高的黑色方形石碑,上以极凝重端重的汉隶,深刻有9行铭文:“岩岩九嶷,峻极于天,能角肤合,兴布建云。明风嘉雨,浸润下民,芒芒南土,实桢厥勋。建于虞舜,圣德光明,克谐顽傲,以孝蒸蒸。师锡帝世,尧而授徵,受终文祖,璇玑是承。大阶以平,人以有终,遂葬九嶷,解体而升,登此崖嵬,托灵神仙。”

左下角处有四个不起眼的小字:东汉蔡邕作。

整个碑文词藻极为华美,气势雄浑,令人念诵之时都仿佛口齿噙香。

老者见我目视碑文,口唇似在默默念诵,便道:“此处是咱们九嶷的玉琯岩,老夫家便在岩下。此碑号称九嶷碑,相传为东汉蔡邕所作,碑文大有气势,说起来,这人倒是真有才华,与那些庸俗的凡人真是不可同日而语。”

一路行来,我已发现这老者人虽和善,但却颇有几分罗嗦饶舌,他一时说得兴起,又将“凡人”二字带出,我也只得装作并未听见。

忽听“哈哈”两声,似乎是有人在开怀大笑。我吃了一惊,连忙回头看时,却见身后一株大树之上,蹲着一只身上长满黑色条纹的黄毛小猴,它冲着我们做了个鬼脸,又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宛若人声一般,我正在奇怪,却见它头突然往下一栽,砰地一声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我吓了一跳,以为它晕过去了,仔细一看,却见小家伙的眼珠滴溜溜转个不停。老者笑道:“你不用理他,这山中精怪极多,不过这只叫做幽的小东西,却没什么法术神力,平生只好嘲笑人。”

那本是躺在地上装死的小猴子闻言,一骨碌爬了起来,对他怒目而视。老者举杖欲打,它慌忙逃开,攀上一根树枝坐下,继而又哈哈大笑起来,意极轻蔑。

老人也不理它,带着我继续前行。我们穿过一片树林,忽觉眼前一亮,眼前出现了一幅宛若世外桃源的绝美图画。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棵参天古树。我估摸了一下那株树干,恐怕要一二十人手牵着手,方能合抱得过来。其枝叶也极是繁盛,整个树冠伸展开去,竟足足遮弊了亩许地面。树下青草如茵,鲜花遍地,散落着十几所小小的草舍,也是建造得精巧之极,门口也有妇人在纳鞋底、织粗布,几个男子聚在一起锯着木头,还有几个才总角的小孩子嘻笑着跑来跑去,给这幽静的树下天地带来了几分生气。

老者走了过去,人们纷纷跟他打着招呼,又好奇地望着他身后的我。他却将脸色阴沉下来,对着一个迎过来的********气哼哼道:“月儿那个鬼丫头呢?她回来了没有?”

那美妇似是对他有些敬畏,恭敬地答道:“爹爹,月儿她说去外面走走,想是一会儿就回来了!”

另一个黄衣汉子走了过来,也叫了一声:“爹!”

老者瞪了他一眼,道:“什么出去走走?又是去见戴家的那小子啦,当我真的老糊涂了,什么都不知道?”

那对夫妇互相看了一眼,都不敢作声。

老者回头看看我,脸上浮起笑容,说道:“对了,这次我带了个客人回来,你们好生安置人家,淑芬,你先去做饭吧。我其他几个孙女儿呢?”

只听一阵莺歌燕语般的欢笑声传来,从屋中奔出三四个少女来,将老者团团围住。

这三个少女都只在十四五岁年纪,相貌生得颇为相似,都是圆圆的脸儿,杏核似的大眼睛,所着衣衫也均为黄色,若不仔细分辨,当真是分不清楚。

少女们围着老者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也并不是什么要紧事,无非是说今天娘又摘了什么鲜果子来哪、学会了绣什么新花样哪、今天门口的兰花又开了几朵哪……十句倒有九句半是不打紧的废话。那黄衣汉子夫妇连声责斥,喝令不要尽缠着爷爷,但那几个少女显然是被娇宠惯的,哪里将他们的话放在心上?老者也是喜笑颜开,虽然一时也听不清孙女们叽叽喳喳到底在说些什么,但还是连连点头。

我站在旁边,心里突然有些酸楚。如果父王在我身边,想必我也会一样地向他撒娇吧?他那只宽厚的龙掌,是不是还会那么柔和地抚过我头顶的小小金角呢?

幸得那老者突然想起我来,连忙从孙女们的纠缠中拔出身来,回头叫我道:“小姑娘,你来跟我的乖孙女们认识认识。她们天性调皮,一点也没个闺秀样子,你可不要笑话。”

这一句话,又引来少女们一阵娇声嗔怪。但她们很快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我的身上,立刻围了过来,对我问长问短。但这一番乱了下来,她们得知我姓白名莹,我也弄清了她们这家人姓黄,共有四个女儿,这三个都是小的,分别叫黄杏、黄飞、黄亭,还有个姐姐没回,名字叫做黄月。

说到大姐黄月,黄老者脸色又是一变,气恨恨地说道:“那个死丫头,回来看我不好好教训她!”

黄父黄母不敢多说,连忙迎了我进屋,屋内面积不大,三进小轩,还带着个小小的后院,布置得却十分整洁。黄母去烧茶做饭,三个少女只顾与我谈笑,黄老者在一旁喝茶,不时笑着看我们一眼。黄父不擅言辞,但看得出心地厚道。

一时饭毕,天已黑了,黄杏带我去一间小房,里面床褥一应俱全,又劝我早些歇息。正说话间,忽听院门“呀”地一声,有个女子叫道:“爷爷、爹、娘,我回来了!”黄杏“呀”地一声,笑道:“是我姐姐回来了,今日爷爷定要骂她了。”我有些好奇,但人家私事,我又不好再问,倒是黄杏快言快语,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啊,不就是我姐喜欢戴家的阿胜么?可我爷爷总嫌人家门第寒酸,怕她过去受苦。早上姐偷偷出去见阿胜了,爷爷气哼哼地赶了出去,没找着姐,却把你给带回来了。这会爷爷定是要罚她啦,我们得赶快避避,免得受池鱼之殃。”

她吐吐舌头,小鹿般地跑出屋去。我掩好房门,躺回到床铺之上。忽觉一层淡淡白气四下腾起,瞬间如一层薄膜一般,蒙到了板壁之上。

我认出那是隔音的法术,想必是黄家要说什么要紧话儿,唯恐我这外人听了去。我虽不想探听人家隐私,但独自一人事涉异地,不得不多留心一些。

不过这隔音的法术原也粗浅,我只轻轻向板壁上吹了口气,那处白膜便渐渐淡化下去。我耳目灵敏,外屋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只听“吱呀”之声不绝,好象是黄母正在摇动纺车,纺着棉线。

过了片刻,只听屋外黄老者重重地哼了一声,道:“你还知道回来?都出去野了一天啦。”

那黄月却不做声,黄老者顿了一顿,压下火气,苦口婆心地说道:“月儿啊,你也知道爷爷我是疼你,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又不是不许你嫁人。只是我劝你嫁给家民,又有什么不好?他们民鸟可是神鸟后裔,外形长得标致,天生又有御火之术。你要嫁给这样的夫君,一生一世都有享不尽的富贵。”

那女子似乎性子娇纵,嗔道:“我嫁给家民干什么?就因为它会御火么?我要一个会御火的夫君做什么?我做饭的时候自己会点火摺子,也不要它帮忙生火!”

黄老者耐着性子劝道:“那你至少可以嫁给阿原啊,昨天他父母也来求过亲了,他天生有一根神奇的尾羽,其上暗含世上无双的奇毒。再厉害的猛兽精怪,都经不起他尾羽一蛰,当即便能毙命。你嫁给阿原以后,管保没有人敢再来欺负你。”

黄月赌气道:“哪天我惹恼了他,他也用那根尾羽蛰我一下,才叫好看呢。”

黄老者气得浑身发抖,说道:“照你这么说来,只有你那个戴胜鸟儿才叫有出息么?头上长一把大扇子般的羽冠,看上去很了不起么?”

那女子跺脚道:“我就是喜欢他,就是喜欢他。他有什么不好?你觉得他头顶的羽毛不好看,我倒觉得夏天可以用来扇凉风,方便着呢!”

她提高声音叫道:“再说,我已经把祖传的玉环都送给他啦,又怎么能够反悔?”

黄老者大怒,叫道:“什么?你怎能把我家的传世宝环交给那个臭小子?想当年这玉环乃是我爷爷任西王母使者之时,蒙王母所赐,总共正是一对。咱们家视若传家之宝,一直代代相传。直到我年幼之时,为了报答杨公的救命之恩,这才送他一只玉环,以颂祝他公侯万代,处世行事都象这玉环一般的洁白无瑕……眼下只剩一只,我是打算你招个有权有势的女婿,咱们作为你的嫁妆,郑重其事地送给他,也万望他庇护我们一门老幼……你你怎么能这么不懂事?随随便便地把这么件重要的宝贝给送了出去?”

黄月被爷爷一顿斥责,心中委屈,被娇纵惯了的性子也冒了起来,哭叫道:“我就要!我就要!阿胜他哪点不好?你无非便是看他家境贫寒,可那是因为秉承他家的祖训,又不是他不懂生财之道!象咱们这山里的人家,要真想有个家财万贯,难道又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么?”

她这番言语,我听来语声却极是熟悉,心头一动,顿时想了起来:“这不正是晌午时分,在桐树下与那戴胜鸟化作的男子幽会的那名女子么?难怪当时那男子叫她月儿,原来是因为她的名字叫做黄月。”这么一想,也就明白了过来:“原来这黄月爱那戴胜鸟,她爷爷却又望她嫁给别人。”

只听“扑通”一声巨响,我吓了一跳,悄悄透过板壁缝隙看出去:只见油灯之下,外屋共有四人,黄老者一扫那种慈爱的长辈风范,气急败坏地站在当中,他面前的地上却倒着一张凳子,想必是刚才被他盛怒之下一脚踢倒。黄父黄母齐齐跪在地上,一个妙龄女子坐在墙角一张椅上,撅着一张小嘴,手中不停地撕弄着一朵枯萎了的紫花,果然正是那白日里化鸟飞去的黄衣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