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驼铃从未停止过,翻滚烟尘,迷离轻纱与眼神,还有喧闹与死亡,生命来去匆匆,脆弱的宛若光下漂浮的游尘。
十三岁,似懂非懂,又倔强执拗的年纪,背着长辈偷偷品尝美酒的懵懂青涩。
师父——霍达门掌门,步浓,却将一方白绢交给十三岁的我,“伊斯,今夜月色绢美,去吧!”
我没有言语,没有反抗,没有疑问,起身,拖着曳地白袍回房准备行囊,艳红的长发在脸颊旁轻轻动荡,无声无息,丝丝缕缕间流溢着淡漠的哀伤。
师父从未告诉过我的身世。
十岁那年,我偷偷跑出霍达门,打听父母的下落,就像一头想要寻找巢穴的兽。
在混乱的阿拔斯王朝皇宫,终于找到一名与我一样,有着红色长发的女子,她是阿巴斯王朝的皇妃,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她看着我默然垂泪,疼惜爱怜,却不肯说一个字,小心翼翼打量着我的红发,又是喜悦,又是纠结。
我看到她眼里的苦,只是单膝跪下,寂然俯首跪拜,转身离开。
从三岁开始,师父授予我生命之道,授予我成仁之礼,授予我如何淡漠自持,离开那个明争暗斗的宫廷,我变得更加沉默,心口留下沉痛的殇,至死都无法愈合。
但是,我也可以笑,仰天时,看着那份纯净的飘渺,感到自己如此渺小,如此无能为力,这只是自嘲罢了。
师妹悠蝉闯进我房里,“伊斯,你答应师父了?为什么你不问一声?那个人说不定不该死呢!”
“……”她整天叽叽喳喳,让我心烦意乱。
“伊斯,你要去多久?”
“……”
“伊斯,你看着我!”她绕到身前,捧住我的脸,俏丽的眼眸闪烁波光,“为什么不带我一起走?从皇宫回来你就一直沉默,到底怎么了?你找到自己的父母了吗?他们是不是不要你?”
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拉下去,“我很快会回来,放心。”
我依然是伊斯,从皇宫回来也依然是被师父收留的伊斯,我却再也无法接受与那个红发女人一样的怜惜与关切,悠蝉的眼神让我憎恶,像是看一个残缺的废人,这不依不饶,更让我窒息。
所以,杀第一个人,与其是了断他的性命,倒不如说,是在发泄我的怒火,怪上天无公正可言。
那个写诗人甚至没有看清我的样子,心脏便被我的真气击碎,声音都没有,便沉寂下去……
***
十五岁。
师父步浓死在了自己的婚礼上——这是夜吟诗人的诅咒,也像是上天赐予的无法改变的逻辑。
他将掌门之位授予我,带着他心爱的女人去隐世,我和悠蝉看到他驯养的鹰飞回来,留下一张字条,“夜吟诗人,没有婚礼。”
寻迹而去,在一个狭窄的山谷内,他与他的爱人被乱箭射死,那名女子本是绝美倾城,身穿嫁衣……
悠蝉三天没有吃饭,她要去寻仇,说会给我写信。
我有了一个朋友——华菱一仁,他医术高明,虽然比我年长许多,看我的眼神却充满畏惧。
“伊斯,一个人太冷,迟早会厌恶尘世,实则,你内心有毒,需灵药化解。”他担心的看着我,艳羡我的红发,艳羡我的内力,艳羡我一尘不染的袍服,也艳羡我的沉静。
“灵药?你有?”他的医术虽然极其高明,却不及我的二分之一。
“有,一名女子。”
“女子……”我想到了那个对我默然垂泪的红发女子,也想到了悠蝉。“悠蝉走了,去给师父报仇。”
“悠蝉与你无缘,纵使你们从小一起长大,她也不懂你心里的伤。”他长叹着看着我,就像是已经看到我躯壳内千疮百孔冷寂可怜的心,“你需要医治,不是需要慰藉。”
“华菱一仁,不要以为你很了解我。”
尽管如此说,我却不得不承认,他懂我,眼神犀利,就像是与我结拜过的兄弟慕容落。
慕容落大我整整十岁,救他那年,我也正好十岁,他身中十多刀,奄奄一息,口中叫着一个女人的名字,朵萨露。
昏睡三天三夜,他清醒过来,尽管双唇干裂出血,他仍是按住我的肩恳求,“伊斯,好兄弟,帮我去找她,她有了身孕,行动不便,我把她藏在了一个山洞里。”
可是,我,没有找到那个有身孕的女子,而是扛回一个墓碑——“夫君慕容落之墓——爱妻朵萨露”。
将墓碑放在他的病榻前,他哭的像个七八岁的孩子。
我静默看着他,没有安慰,也不懂如何安慰。
他四处寻找那名女子,仿佛这世间只有她能点燃他的生命。“伊斯,你到大辽,别忘了来找我,我回去再加派人手来打探朵萨露的消息。”
我觉得,他疯了。
但是,却忽然明白华菱一仁的话,他说的女子,是一个能点燃我生命的女子,就像慕容落的朵萨露。
我一直帮慕容落打听朵萨露的消息,想见一见那个神奇的女人。
慕容落曾给我留下一个画像,那女子美的妖艳绝伦,黑发褐眸,身姿灵妙。
后来,我在一个花楼打听到她的下落,找到她时,已经服毒自尽。
老鸨代她教养留下的女儿,教养之术无非也是些媚术,稍有不慎,就挨一顿鞭笞,她逃了——已经快满六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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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某亲的执着要求下,兮曦决定补充伊斯番外。喜欢绮舞和伊斯的亲们,多多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