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朱子清从林宝儿那里了解到四联出版社动向的时候，就知道事情终于还是出现了意外。
他不傻，以前做事束手束脚只是不适应突然改变的生活。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磨合，他逐渐找回了自己。对事情有了自己的判断。
这次四联的动向明显不对，怎么看他不是在宣传书籍，而是在制造话题。而话题的中心就是朱子清的书。
如果这次出版的是剩下那几本中的任何一本，朱子清都会很高兴。
可不是，作为这几本书的作者，他很清楚《要帅不帅的男人》是什么样的一本书。
按照现在这个吹捧力度，这本书一旦出版。面临的绝对是大家的口诛笔伐。
四联为什么这么做，朱子清也清楚。前世他做过一段时间的网络水军。
就是发帖拿钱，一条几分到几毛不等。水军就是不分青红皂白，谁给钱就按谁的意思办。
也接过替人炒作的任务，不停的围绕某一件事为中心，到处发帖。炒作不光要赞，还要骂。很奇怪是吧？为什么有人花钱买骂。
其实很简单，当整个网络都是一个声音的时候，就相当于没有声音。
只有有骂，有赞，表面上看起来一团热闹。才能吸引网民的关注，才能让网民参与进来。
所以水军就是一边开号大赞，一边开号大骂，气氛炒作起来。当不知道事情真相的网民参与进来的时候，真正的水军就撤了。
现在四联出版社的手段和前世当网络水军替人炒作时候的手段一模一样。朱子清都能想到他后续的招数。
先拿出一本一般的书，雇水军炒作。炒热之后，在放出第二本书。标题都题他们想好了：新锐青年作者××的最新力作，超越前作的经典之作，你不可不看。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四联出版社雄心勃勃，他无力改变。
只能给四联的主编吴小双打电话过去，强调不能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他也不会现身为这些书做任何宣传。
吴小双没有说行还是不行，只是一再说自己会全力运作这些书。并督促朱子清尽快把下一本书的全部稿件发过来。
然后，朱子清又给王步功打了个电话。没有提宣传的事情，只是叙旧，畅想了一下未来。
这是他所能做的最大补救，不管结果如何，他都只能被动等待。
通过这件事情，他吸取了一个教训，不能太急功近利。哪怕可以利益最大化，可以更早让自己成名。
他脑子里有无数经典，根本就不发愁成名，赚钱。只要他沉下心来一步一个脚印的走下去。总有一天会攀上高峰。
其实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他的心态还很平和的。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病梅馆记》投稿的时候用的就是假名和假地址。
只是后来抄了几篇文章和小说，还被出版。就得意忘形了。才会签这样的合约。现在被人卡主了脖子。
“还在发愁呢？”林宝儿看着愁眉不展的朱子清，眉头一挑说道。
“哎，我就是猪啊，猪啊，猪啊。”朱子清一下趴在桌子上，懊恼的直拍自己的头。
“现在知道做人要踏实，不能好高骛远了吧。”林宝儿撇嘴一笑道。
“姑奶奶，能不伤口上撒盐不。我现在已经够难受的了。你就放过我吧。”朱子清连连作揖。
“其实你这事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看他真心后悔，林宝儿也没有继续打击他，星眸光芒闪烁，看着朱子清道。
“啊？真的有办法？快说快说，以后你就是我亲人了。”喜悦来的太快，朱子清都有些不敢相信。
“你的合约我看过，只有第一本书有明确的交稿期限。其余书只是说要在四年内交稿就行。四年内的任何一天都行。”最后一句话，林宝儿是加重语气说的。
朱子清先是有些迷惑，然后做恍然大悟状。
“同桌，你果然是我的福星。这都能让你发现。太感谢你了。”
事情有了解决的办法，朱子清兴奋之下，说话声音有点大。引得全班同学都看了过来。
幸好这一节是班主任的课，老师虽然很疑惑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这么得意忘形。
可看到林宝儿两人埋头做鸵鸟状的样子，还是于心不忍。干咳一声，提醒同学们用心学习。
“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过了好一会，朱子清才听到林宝儿比蚊子哼哼还小的声音。
“抱歉抱歉，有点激动过度了。放学请你吃饭，给你赔罪。”朱子清也知道自己做的不对，赶紧讨好的说道。
“稀罕……”
说完，林宝儿就埋头作起自己的题。朱子清看她不想说话，加上事情得到解决的办法，也要斟酌一下具体怎么实施。也低头假装学习。
最后，朱子清还是决定给王步功打个电话，把话说清楚。毕竟四联出版社也是一个举足轻重的出版社，朱子清也不想轻易就得罪他们。多个朋友多条路吗。
打通电话之后，朱子清也没有说别的。只是表示他是高三学生，首要任务是高考。
家里也给制定了繁重的学习计划。暂时没有能力兼顾写书了。剩下几本书的交稿时间待定。
说完，不等王步功说话，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王步功那边可能也着急了，连续打了几个电话过来，朱子清都没有接。
看着手机里那几个未接电话，就好似看到了他着急的样子。朱子清心中大乐，总算报了一箭之仇。
他这边是乐了，可千里之外的一个城市里有一群人怎么都乐不起来。
“你说什么？”坐在办公椅里，体型有点微胖的中年人失声说道。
站在他对面的王步功又把朱子清的话重复了一遍，中年人脸色阴晴不定的说道。
“他当自己是什么了？一个新人作者敢和我们完这一套，信不信我们雪藏他。”
“我们的违约金定的很低。”王步功迟疑了一会，才说小声说道。
“……”
微胖中年人一下被噎住了，脸色赤红，好久说不出话来。
“那就搞臭他，一个小作者就敢和我们斗。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微胖中年人正是四联出版社的吴小双，自从加入大盛文学，转而出版网络小说之后。掌握着网站数万作者实体出版的决定权，威权日盛。
这次被一个新人作者顶牛，着实让他感觉拉不下脸。
“他是传统文学作者，写的还是青春校园小说。如果这个消息传出去，《萌芽》、园丁、花溪、南风，这四家出版社肯定会相机而动的。”
王步功跟吴小双两人搭档多年，以前吴小双是主编，他就是副主编。
后来出版社并入大盛文学，他为了给大盛的人腾位置，又主动要求降职为编辑。
所以他和吴小双的关系既是下属又是朋友，说话随意很多。这次见他被怒火冲击的有些失去分寸，就毫不客气的说道。
“老吴，你变了。”
吴小双被他说的一愣，刚才正在说七夜这个作者的事情，怎么一转眼又说起自己来了。
“我是不得不变啊。不变就会被淘汰。”吴小双沉声说道。
“你变了，你已经失去当初的虔诚。看看现在的你，暴躁，威权自专，容不下不同意见。现在的你已经不是当初的你了。”王步功摇摇头，自己找了个座位坐下。
“最明显的一点，以前我到你办公室来。你都会让我坐下，然后在谈工作。可现在呢？你还记得有多久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了吗？”
“老王，你别误会，我……”吴小双看着此时的搭档，心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我没误会。我不是因为这件事情生你的气。”王步功打断了他的话，这是近几年少有的事情了。
“咱们这么多年搭档了，谁还不了解谁。我要真生气，早就指着鼻子骂你了。我的意思是，你对我这个老朋友都这样，对待其他人呢？我了解你，别人也了解吗？
遥想当年，我们才二十出头，就临危受命接手了四联出版社。经过努力，使摇摇欲坠的出版社红火起来。当年的我们是多么的单纯，怀着一腔热血就倾家荡产接手了这么大一摊子事业。”
“是呀，当初我们没钱，没饭吃。每天都啃馒头。那时候一包方便面都是美食。”吴小双似乎也被勾起了回忆，顺着王步功的话说道。
“是呀，为了跑业务，我们到处拉关系。那些作者都不愿意在我们出版社出版书籍，我们就堵人家们，去求人家。就这样一步一步走了过来。让四联出版社在我们手中重发生机。”
王步功像是给吴小双说，又像是自言自语的道。
“是啊，没有人待见我们，作者看到我们就躲着走，竞争对手背后出阴招欺负我们。我们被人骂过，被人打过。可现在不同了，我们成功了。四联出版社是全国性的大出版社，该那些作者求着我们帮他们出版了。”
说着说着，吴小双激动的双手直抖，语气激动，双目赤红，脸色狰狞的道。
他完全沉浸到自己的幻想之中。并没有看到，老搭档正用悲伤的眼神看着他。
看着陷入魔怔的老搭档，王步功心如刀割。当初是很苦，可很快乐。也许不受作者欢迎，可我们永远都用最诚挚的态度去对待他们，最终赢得他们的信赖。
我们和作者，和员工同甘共苦，相互尊重才有了今天。这些他都忘了。
也许当初并入大盛的时候，自己就应该反对。那样，自己的老搭档也许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可惜，也许永远都是也许，发生过的事情没办法回头。站起身来，从兜里拿出一个信封，轻轻放到桌子上：
“这是我的辞职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