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pt4th,Day16,Bundi-Udaipur
这一天是散伙日。
我搭早晨7点的巴士前往西边的乌代浦尔(Udaipur),Nico从科塔去东边的加尔各答,Blacky和Karla则多留一天准备去南边的果阿。前一天说好Nico送我去大巴站,6点在我的旅馆楼下见,我下楼看到Nico和Blacky都在等了。
看到我就一个大背包,他们都很惊讶,三个月的行程我的行囊已经简之又简,沿途也没有买过什么东西,我用蓝色的防雨罩把大包罩好背在身上。Blacky一直盯着我看,若有所思,突然说:“Trix,我一定在哪里见过你。”
Déjàvu(似曾相识)吗?我也有这种感觉,可能是上辈子的事情吧,在哪里,在哪里见过你,你的笑容这样熟悉。
我们在公共汽车站大门口告别,这回是他们的车马上要走,我和他们一一紧紧拥抱,自己去站台等7点的车。我们相处了四天,在这个浪漫的小镇。所有关于本迪的记忆都和他们联系在一起,我甚至已经习惯和Nico这个大小孩每天插科打诨,说些不着边际的话。还有他调侃我的固定句式:“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喜欢你!”他看起来酷酷的样子,却一路背着他的恐龙公仔DinoFiesta。Blacky,他和我讲话不多,但是我们居然可以互相明白,好像有一种密语在传递,在甘尼许的节日之夜,他几次怕人群把我冲走,一手拉着Karla,一手拉着我。在餐厅里吃饭他会认真地说:“Trix,把你的食物吃完。”就像一个哥哥。还有Karla,Karla是一个耿直的姐姐,她讲话都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不时还停下来想一想,很可爱。告别的时候,Karla抱着我在耳边说:“Trix,我喜欢你,你和我们见过的所有中国人都不一样。”
我也喜欢与他们直来直往地自然相处,不带一点计较,也没有多余的情感关系。感激他们四天的朝夕相伴,彼此交换最美的本迪记忆。
前往乌代浦尔的9个小时车程并不舒适,我坐在司机旁边类似副驾的位置,抱着我的大包处在半梦半醒之间,沿途有修得很棒的公路,也有连接镇与镇的不安小路,时不时地被颠醒再继续尝试入睡。沿途总能看到一排一排的面朝公路蹲着的人,开始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们在做什么,后来发现他们居然在开大号,呵呵呵呵,很有意思。LP上提醒说,女性长时间乘坐汽车而没有机会上厕所可能导致尿道感染,但是我一个人带着行李上上下下着实不方便,况且文明社会的厕所也不是那么好找,所以我就一路少喝水多睡觉。这是到印度以后第一次坐长途大巴,经验不足,后来摸清门路便轻松自如了。
到达乌代浦尔时是下午4点,据詹姆士·托德(JamesTod)所著《拉贾斯坦编年史与古迹》评论,这里是印度大陆上最浪漫的地方,因为这是一座奶油色、玫瑰色和蜜色的城市,拥有一座像一个结婚蛋糕一样漂浮在皮丘拉湖(PicholaLake)上的五星级酒店。
可是当Rickshaw穿行在林立着无数店铺的芭提雅地区时,我竟觉得一丝厌恶,习惯了在本迪大家不把我当游客的自在,在这里看到无数的游人大包小包地购物,和店主周旋,我已经觉得不能适应。
在预订的乌代哈维利登记入住之后,我立刻叫了一辆三轮车去火车站,去买下一站前往孟买的车票,到了才发现是星期天,订票处12点就关门了!我满腔怒火,冲着三轮车夫大喊:“你明知道我要买火车票,你明知道火车站12点关门,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害我白跑!”他被我吼得哑口无言。我怒不可遏地吼三轮车夫的同时,也明白自己只是找一个渠道在发泄情绪--我不适应了。习惯了每天和群体朝夕相处,我已经开始讨厌孤单;这里的居民不像本迪那样单纯,我又要重新适应他们喜欢围过来追着你做生意的恶习;昨天听到妈妈鼻窦炎可能要开刀的消息我很担心,可能要提早回国;偏偏到了这里我的手机又莫名其妙没有了信号,与国内彻底断绝了联系;而爱的人,已经好几天没有了音讯……离开家已经16天了,我开始有一点厌倦,也不想去看景点,也不想出去溜达,我想要一点点慰藉,而这里没有谁能给。
这个号称最浪漫的城市突然变得面目可憎。
当日主要开销
本迪-乌代浦尔汽车票:190Rp
Rickshaw到火车站:80Rp沃达丰SIM卡:100Rp晚饭@Sunrise:120Rp
16天共计19800Rp
Sept5th,Day17,Udaipur
手机一直没有信号这件事让我心烦意乱,这就是都市人的即时通讯依赖症吧,问了旅馆的小老板Vicky,他说这种事情经常发生,同住在乌代哈维利的另一个英国人已经换了三张SIM卡了。
为什么会这样呢?这归根于印度复杂的手机实名制。由于我的Aircel手机卡是Moi同学给的,这张卡登记的户主不是我,于是Aircel公司在我充值不及时的情况下无法验证我的身份,在使用两个星期后自动取消了服务;至于倒霉的英国人,他是因为遇人不淑,每次都在不负责任的摊贩处买SIM卡,身份证明没有有效送达通讯公司,也是用了两个星期就没了信号。
正常的流程是这样:找一间正规的通讯代理商铺,常用的是Aircel、Idea、Vodafone,通常以低于100Rp的价格买一张该公司的SIM卡,同时提交护照复印件及两寸照片两张,在商铺处登记信息,商铺会将信息采集表交给定期过来收表的通讯公司工作人员。购买SIM卡24小时之内,卡会被激活,以短信通知,这时就可以充值。通常小额的充值要交付一定百分比的政府税,非常不划算,你可以咨询商铺全额话费(FullMoney)的最低充值额度是多少,Vodafone的最低充值额度在399~499Rp不等,各城市不同。
印度国内同公司的短信及电话费用很低,短信通常在1~2Rp之间;跨邦的漫游价格会稍高,例如我在拉贾斯坦邦买的SIM卡在马哈拉施特拉邦使用就会收取稍高的话费;跨国电话费用惊人,打到中国在20Rp/分钟以上,所以常常我一个电话就可以把充的值一口气用完,轻易不要打电话。
于是我整个上午在沃达丰通讯店、照相馆、影印店来回奔波,之后就是漫漫无期的SIM卡激活等待期,据说赶上周末的话,等待时间会超过24小时,我不知道激活这件事原来是人工操作的。
住的乌代哈维利离皮丘拉湖只有几步之遥,穿过一条街就是。去的时候是傍晚,已经选了一天最美的时间,可是看到湖还是很失望,还没有本迪小小的人工湖NawalSagar好看。皮丘拉湖虽然很大,但是无法让人亲近,游人们都站在一块小平台上,还有栏杆把人和湖隔开。我在栏杆上坐着发呆,看着眼前来来往往的人觉得无比空虚。
想要去湖对岸的Ambrai餐厅吃泥炉烤鸡,一座桥把拉尔河阶(LalGhat)和哈努曼河阶(HanumanGhat)相连,在桥上我遇见了一张亚洲脸孔。在乌代浦尔这两天,看到的亚洲脸并不多,所以我确信见过她好几次了。这一次我终于忍不住用中文尝试地问:“你是中国人吗?”她听不懂,用英文说:“你在跟我说中文吗?我是日本人。”
很少听到日本人的英文讲得这么清楚!一问,她也是要过桥去对岸的哈努曼屋顶餐厅吃饭,我们可以一路同行。
她是日本女生Saori,和很多日本女生一样,笑起来有甜甜的酒窝和虎牙。Saori在德里的旅行社工作半年了,负责接待日本来印度的旅游团。说起旅行社的工作,我会想当然地认为一定有很多机会出游,她竟不无遗憾地说:
“你知道吗?虽然我每天的工作是为旅游者设计印度的线路,可是我自己从未在印度真正旅游过,这次是我第一次请了假,自己出来走。但我只能走马观花地在各个城市停留很短的时间,因为老板给我的假只有十天。我有时也在想,这样的工作和我想象中的一样吗?我热爱旅游,而不是每天坐在电脑前纸上谈兵。”
我们一路走一路聊,路过一家阿育吠陀中草药按摩店,老板热情地招呼我们进去坐,说帮我们免费问诊。我俩都好奇地坐下,上了岁数的老板开始按我的手臂。“脖子很累,”他的手指一边在我手臂不同的穴位按压,一边说,“肩膀酸痛,肠胃吸收很差,腿脚还不错……”突然他问:“你跟男朋友关系不好吧?”我一窘,老板,这个你就不用讲出来了吧,Saori还在一旁听着呢!我承认:“是啊,一个多月没有见面了。”老板说:“你的身体在抗议哦,你需要你的男朋友。”不知道他按的是哪个穴位,这么神奇地出卖了我。
换Saori被曝光,说出的病症跟我差不多,都是常年看电脑的都市女性常见症状,腰肌劳损,头晕耳鸣之类,然后他问:“你多久没有男朋友了?”
Saori很坦诚地说:“我和上一个男朋友分手已经是七年前的事了。”老板娓娓道来:“你们两个是一样的。身体不会骗人,它需要什么就会反映什么。
你们需要的不一定是恋爱关系,但是身体有欲望,有时欲望被压抑会对身体有反作用。”我俩都笑了。老板,你是不是在骚扰我们啊?说得这么文绉绉。每个独自旅行的女性一定都有故事,没有哪个被男友呵护的娇公主会有这样的勇气和力量。
我和Saori因突然被迫的坦诚拉近了许多。在哈努曼河阶的最尽头我们看到了传说中的白色蛋糕--湖宫酒店(LakePalace)。酒店有两三层小楼那么高,入住的客人被游船摆渡到岛上,不是酒店客人的游客被谢绝参观,摆出高贵的姿态。讽刺的是,在湖的这一边,很多男人穿着内裤在这里尽情洗澡洗头,大煞五星级酒店的景致。
一个男人站在湖里洗头洗得全是泡泡,他呼唤我们:“快来看啊!好大的鱼!”我俩都好奇地走过去看,男人泼了我们一身的水,周围的人都在笑,我们也笑。
“你们过来看,这回是真的了。从这里可以看到Oberoi酒店。”
Saori一听立刻敏感起来。果然,Oberoi集团在乌代浦尔也有酒店,就矗立在湖宫酒店西北方向的小山上,暗黄色的建筑群很是醒目。她说:“这是我上个星期给客人订的蜜月套房啊,哈哈,想不到就在这里。”
晚上我放弃了Ambrai花园餐厅的烤鸡计划,和Saori一起去哈努曼餐厅吃晚餐。这家餐厅每晚在天台放映1983年的007系列《八爪女》(Octopussy),电影就是在湖宫酒店取景的。我们两个对邦德的肌肉不感兴趣,只想大口吃肉。看菜单上什么都很有食欲,肉食动物要开荤!她点了鸡肉炒饭,而我点了鸡肉汉堡。
Saori,一个33岁的日本女子,独自在印度工作,没有男朋友,住单身小公寓,会在周末去德里的市场买豆瓣酱给自己做中华料理吃。之前在美国和加拿大工作过,所以英文十分流利。
她轻松地说起为何会选择印度:“我向世界各地投出简历,哪个国家最先给我offer我就去哪里。如果今天不是在印度,我很有可能在新加坡,因为他们隔一个星期就打电话给我了。我在日本的朋友们都觉得我是一个疯狂的人,因为你知道,很多日本人都是老老实实工作一辈子,在休假的时候带着家庭去一个星期的夏威夷。可是我不能满足那样的生活,我要不断地走,我是疯子。”她笑眯眯地说。
我懂。因为我也是个疯子。“但是谁知道呢,也许我突然有一天就回去日本了,找一个合适的男人结婚生子,承担起对家庭的责任。我的父母年事已高,现在是妹妹在照顾他们,妹妹的孩子今年已经出生,所以我这个姐姐可能也要回家了。可是对我这样的女人,日本的男人可能没有胸襟承担,Iamtoomuch.他们还是喜欢低眉顺眼的妻子,我太过独立,太过自由了。”
我可以想象到我们两个人之间的对话发生在午夜飘雪的居酒屋,Saori和我面前一人一小杯烧酒,这时候她应该轻轻抿一口了。
“即使日本的男人没有胸襟承担又有什么关系呢?总会有一个对的人出现,国籍和其他外界的制约都不重要,只有你自己知道自己要什么。”没有烧酒,我放下可乐说。
一个深爱自由和生活的女人会有她自己独特的幸福标准,不需要把自己拗成社会标准需要的样子,别人怎么能衡量你的幸福呢?我看着眼前的Saori,她只比我大七岁,七年后的我是什么样子?
这时,湖宫酒店方向的天空突然绽放起灿烂的烟花,不知是哪位住客要博美人一笑?“Hana-bi!”Saori兴奋地说。少年时代的我看到烟花会觉得无比寂寞,可是现在已能欣赏它那一刹那不计较的灿烂了。两个女人的晚餐,没有烛光,却有烟火,在最浪漫的乌代浦尔。
当日主要开销阿里巴巴裤:220Rp沃达丰充值:200Rp
去往孟买的火车票:915Rp
晚餐@哈努曼餐厅:160Rp
17天共计21500Rp
Sept6th,Day18,Udaipur
如果这个早晨我起得更早一些,如果我没有选择在雪绒花咖啡馆(CaféEdelweiss)吃早餐,那我就会错过和Sam的相遇了。雪绒花是在皮丘拉湖畔的咖啡馆,很有小资情调,这个早晨我起得晚,就没有在旅馆吃四个蛋的煎蛋饼。步行到咖啡馆的时候,刚好敞开对街的位子是空的,坐在这里很舒服,与街道只有一链之隔,可以看见人来人往。
我喜欢看人,坐在我对面的两个人看起来也是有故事的人:一个卷发的男人穿精致的蓝色棉布衬衫,牛仔裤,麻质拖鞋,看上去有点像意大利人;另一个男人戴切·格瓦拉帽,围着条纹围巾,皮靴,讲话轻声而且较慢。两人看起来是好朋友,低声用印地语交谈。我猜他们两个可能属于印度比较富裕的阶层,一举一动都颇为优雅,但也没有多留意,之后衬衫男人先离开了,“格瓦拉”还在喝茶。
吃完了我的苹果派,我准备动身去阿哈尔(Ahar),那里有250座雪白的王公纪念堂。经过咖啡馆旁的高级成衣店时,衬衫男人竟从店里探身出来,叫住我,我很诧异。
“你从哪儿来?”“我中国来的。”“那太好了,你有空吗?时间不赶的话我想向你了解一下中国的时尚行业。”于是我先认识了Rockish,这间是他的高级成衣店。我在店里柔软的大沙发里舒服地坐下,看到他和朱迪·丹奇(JudyDench)的合影,朱迪·丹奇就是007的上司M女士,看来她几个月前来乌代浦尔的时候找了Rockish量体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