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浣紫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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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正是这一笑的娇羞,让公子顿生感叹:“谢我?惭愧!比起姑娘心怀苍生,我不过,区区小尔……”

“公子过奖了,我原来以为,你是个惯用搪塞之徒……”紫来不好意思地说:“还想好了,怎么把你羞辱一通……”

公子闻言,哈哈大笑起来:“那就请姑娘把准备好了的话说出来吧,省得浪费。”

紫来“扑哧”一笑:“不说了,贻笑大方。”

“本来想安排得差不多再来见你,可惜一等又要五天,有些事,必须先商量,所以贸然相见……”公子浅笑道:“等我得了消息,再来找姑娘,不过今日,要先告辞了。”他一起身,看了看早已燃尽的香,低声道:“时辰早过,可惜姑娘,在下已经无钱付给姑娘了……”

紫来想了想,说:“我每次见客的前一天,必然要去归真寺看经书,如果有什么消息,你可以去寺里等我。”她笑着补充了一句:“不收你钱。”

公子点点头,起身告辞。

门外,袁妈妈飞快的速度,一闪就到了阶梯下,只瞅着门开了,望着公子一笑,说:“客官这是要走了?”

“谢谢。”公子微微拘身,错身而过。

“喂,”袁妈妈迟疑了一下,猛地叫住他:“小伙子,请不要怪妈妈我多事,我就是好奇,你这来见花魁娘子的钱,是从哪里来的……看情形,你不是挣钱的主呢……”

“妈妈你真是奇怪……”公子说:“你只管收钱便是,怎么还要盘根问底呢,这好像,不是待客之道吧……”

袁妈妈刺了一下,随即说道:“公子真是读书求功名的年纪,还是要务正业的好……”

“妈妈以为我留恋烟花之地,非也……”他转头望望花魁的阁楼,低声道:“不过你这楼里,还真有旷世之人……”

袁妈妈脸色有些怪异,她想了想,说:“客官的随从都在雅室喝茶,公子等等,我这就去叫……”一溜烟进了雅室,催着那两个随从出来了,送到门边,忽地扯住一个,笑笑地拉了他的袖子,送过去几两碎银子,恬声道:“小哥,借一步说话……”

随从迟疑了一下,就听妈妈朝外喊道:“这小哥还要去茅房方便一下,稍事便来!”

一转头,就问:“你家公子为何来醉春楼?”

随从答:“我家公子前几日在归真寺遇到你楼里的花魁娘子,回家后惦念得紧,许是一见倾心了……”

“那他的钱从哪里来的?”袁妈妈当然知道楚家管教甚严,这楚公子的三千四百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从哪里来的,袁妈妈当然颇费思量,也颇为担心。

随从有些奇怪地看了袁妈妈一样,似乎觉得她关心得过度了,但拿了她的钱财,当然只管回话,于是说:“我家公子有一件宝贝,是一块挂在脖子上的玉佩,唤作竹笛屏,只说是生下来时,老爷的一个好友送的……公子将那物事当了三千两银子,然后,又问夫人要了四百两银子,这才上了你这来……”

袁妈妈一惊:“那你家老爷要是发现公子的玉佩不见了,会怎样?”

“自然是活罪难逃。”随从说:“我家公子,怕是被你的花魁娘子迷了心窍了……那天从寺里一回来,整个人都跟从前不一样了……”

袁妈妈暗暗叫苦,又问:“先前我听你说,要赶在老爷散朝前回去,这今日,他出来这么久,怎生交代?”

“夫人那里倒是好说,因为夫人性情好,看公子也宝贝得紧,也难怪,就这一个独子嘛……”随从说:“只是老爷苛责,估计公子会挨打……”

袁妈妈的脸“刷”地白了,还想问话,就听见外头在催叫,不敢再留这随从,只好又塞了银子过去:“小哥,最后帮我一个忙,行吗?”

随从掂了掂手中的银子,说:“行,不过你得快点,我真要走了。”

“他把玉佩当那个店子了?”袁妈妈急急地问。

随从说:“昨天下午,当你们街角上那个长发典当行了呀。”说完,便是想走。

袁妈妈手快,一把拖住他:“小哥,你借说马车有点小毛病,要弄一弄,给我腾点时间,我出去一下,盏茶功夫就回……”一见那随从面露难色,于是从兜里掏出一个大元宝,一把塞过去。

随从怔了一下,随即笑道:“没问题,你快点。”

袁妈妈提了裙摆,一路小跑就出去了。跌跌撞撞一头扎进长发当铺,张嘴就喊:“老王头,你把昨天下午别人当的那块竹笛屏的玉佩给我拿来……”

老王掌柜翻出玉佩,笑着从柜台后走出来:“袁妈妈呀,你可真是个钱精了呀……你这鼻子,恐怕不是用来闻别的气味,专门用来闻钱的,我这柜上,这段时间就收了这么个稀罕物件,你可好,还没透风出去,就让你嗅到味了……怎么,想自己要……”

“你给我闭嘴!”袁妈妈一瞪眼:“我先拿走,呆会给你结账。”劈手夺了,抬脚便走。

老王掌柜一下拉住她:“怎么也得谈谈价吧……”

“你三千两接的,老娘我最多加给你二十两银子!算你保管了一晚上……”袁妈妈气咻咻地说:“多了你也别想要!否则老娘砸你铺子!”

“这买卖做得,强买强卖啊?!”老王头叫起来。

袁妈妈懒得同他争,一扭身子,急哄哄地走了。才到楼门口,那随从正蹲在马车轱辘钱胡乱整着,看见袁妈妈过来,便立起身子,说:“公子,修好了,我们可以走了。”

公子上了车,袁妈妈马上接着掀开了车帘,因为一路赶得及,嘴里还小小地喘着气,她定定地望着公子,脸上似笑非笑,一言不发。

公子有些愕然,随即轻声道:“妈妈,今天是超过了时间,可是我也没有钱了,这个,花魁娘子也是知道的……”语气很软,似乎在请求妈妈高抬贵手。

袁妈妈瞪了他一眼,捏着手中的东西重重地往他手上一塞,然后,又极快地从袖笼里扯出一张银票,扔了过来,低而愠道:“年纪轻轻,不学好样!下次我不会再让你进门了!还有,今天回去,不要跟任何人说你来过醉春楼!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她愤愤地揪住车帘,一把放下,冲随从喊道:“快走!”

马车得得地跑起来,公子缓缓地张开手,竹笛屏静静地躺在手心中,甚至还可以感觉妈妈握了许久未曾散去的温度。他伸手拈起了银票,四百两!此时,拿着银票,再看着玉佩,想起袁妈妈才生的神情和话语,他一脸茫然与纳闷。

这个妈妈,好奇怪哦……

袁妈妈呆呆地注视马车远去,神情复杂地进了楼里,刚坐下,一想,又拔腿往当铺地去。

“哎呀,我正要找你去要钱呢!”老王掌柜逗道:“只怕你妈妈翻脸就变卦,连二十两银子都不肯加了……”

袁妈妈并不似往日那般好脸色同他调笑,闷闷地从胸襟里掏几张银票,又从腰间的钱袋子里拿出两锭十两的银元宝,重重地往桌上一搁,朝掌柜推过去。

老王头默默地看了她一眼,又是笑道:“怎么,赚了你二十两银子,不乐意了?”

袁妈妈摇摇头,只坐着不语。

老王头坐下来,轻声道:“都是街面上几个老人了,从你到醉春楼来,这么多年……你怎么了,从来没见你这样……”

袁妈妈坐着,面无表情。

“老姐姐,你真喜欢那个东西,有眼光呢,”老王头沉吟道:“那个竹笛屏是上等的成色,转手赚五百两绝对没问题……”忽然,他怔住了,骤然间失声道:“那本来,就是你的东西,是吗?”那个雕着竹笛的玉佩叫竹笛屏,袁妈妈的闺名不就叫袁满笛?!

“那是我祖传的的玉佩……”袁妈妈喃喃道,忽一下泪如泉涌:“那是我留给他的……”

老王头大惊失色,急忙起身把店门关上,俯身过来,低声问道:“那个公子是……”

“是他!是他!”袁妈妈再也控制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作孽啊……”老王头长叹一声。

“二十年了……二十年了……我都不敢去想他……”袁妈妈放声大哭:“他离开我的时候,只有三天……我把这个玉佩放在襁褓里,给他……每当我想他的时候,我就对自己说,他是个出身高贵的公子,不会被我的名声所累,这辈子,只要他过得好,我就没有遗憾了……”

“我真的做到了,不去想他,不去看他……哪怕,他一直就跟我在同一个百洲城里……每当我想他的时候,我就数钱,打开自己的钱匣子数银子,我总是一遍一遍数到自己快要睡着,以为这样就可以不用去想他……我对自己说,你看,袁满笛,你有这么多钱了,这比儿子顶用……”袁妈妈呜咽道:“可是今天我看见他了,我满脑子都是他当年离开我的时候,那张小小的脸……二十年了,我还是没能忘记,就好像,一切都在眼前……”

袁妈妈痛哭着,捂住了脸。

老王头低下头,默然无语。他的眼前,又浮现起二十年前醉春楼里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