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冰释
彼得亚大学附属医院，刚刚办完出院手续准备回家的李炎溪就收到了白若寒昏迷入院的消息，这家伙搞什么？没办法，他只能原路返回，重新回到住院部。等他找到白若寒的病房看见医生在里面神色凝重后，他慌了。医生告诉他，白若寒身体虚弱、精神疲惫再加上睡眠不足，所以高烧一直未退，更麻烦的是，他后背的外伤不好治，叫他小心照顾。
李炎溪看着白若寒背后熟悉的伤口，疑惑了，这个伤和他之前被杜小锋打中大腿的伤异曲同工，怪不得医生会说伤口很奇怪，就算不碰它也会自己流血，好像很难治愈。于是，他拨通了季纯的电话……
“这白痴，把解药给我吃也就算了，自己明明救了芷兰最后反被她误会，还不肯说出真相，更夸张的是以为芷兰喜欢我，结果把自己搞成这副德性。”想着季纯告诉他的真相，看着白若寒解闭的双眼，李炎溪虽然自言自语像在埋怨，但他的忧心忡忡全都写在脸上。
当幽芷兰接到李炎溪说白若寒因高烧而昏迷不醒住院的电话时，立刻赶到了医院。她很奇怪自己为什么会来？很奇怪自己为什么这么担心？明明前一晚才说和他不会再有任何交点的不是吗？
远远的，她看到李炎溪坐在病房外，“炎溪，若寒怎么样了？”
等幽芷兰跑过来，他却站起身挡在病房门口：“若寒昨晚被送到医院时已经在雪地里趴了两个小时，还好彼得亚的学生发现得早，医生抢救及时，不然……”
不等他把话说完，幽芷兰就要推开他，开门进去看白若寒，却被李炎溪拦住，“芷兰，进去前你要想清楚。”
“想什么？你拦我干什么？”她很急，急得手叉腰；也很气，气得脸通红。
“想你是不是喜欢若寒？”他依旧堵着门口，像块顽石屹立不倒。
“喜欢……我好像……嗯那个……也不是……”幽芷兰左顾右盼，不知如何回答。
李炎溪见她含糊其辞的样子分明是在逃避，和白若寒一样不肯面对现实，只能继续说：“跟他在一起你很开心，会心跳加速；见不到他你很想他，会寝食难安；现在他住院你很担心他，会提心吊胆。”
“是啊是啊，你说的都对，你怎么知道？”幽芷兰诧异的看着他，脸上满是惊讶，“你也有这种感觉吗？”
“……”李炎溪被她问得无言以对，说有吧，跟白若寒在一起的确开心，但不会心跳加速，见不到他的确想他，但不会寝食难安；说没有吧，现在他住院了的确担心，也会提心吊胆。可是，他们的兄弟之谊怎么能和儿女之情相提并论呢？
“炎溪，你怎么不说话？”见他半天不理她，幽芷兰心里更急了，“你快让开，让我进去！”
李炎溪这块顽石依然稳如泰山，不肯挪开半步，“我和白若寒的事很复杂，以后有机会再解释给你听，总之，我现在告诉你，你是对若寒动心了，而且很喜欢他。”
“嗯……那个……”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幽芷兰知道他没在开玩笑，问得很认真。
见她还是支支吾吾不肯承认，李炎溪继续分析：“你要不喜欢他怎么会犹豫不决，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你要不喜欢他怎么会来医院，你不是说过再也不要见到他？”
是啊，这些问题她也问过自己好多遍了，也许，是喜欢他的吧？虽然昨晚他和杜小锋的事炎溪还不知道，但，要不要告诉炎溪呢？如果告诉他，若寒会不会……忽然在意起若寒来，怕若寒怪她多嘴会生气，也许，真的很喜欢他，不过也和旁人无关啊。
于是，两道利剑般的眼光刺向李炎溪，“你现在可不可以不要问这么无聊的问题？喜不喜欢他是我的事，现在请你让开！马上！”
幽芷兰好像真的生气了，可自己明明是在帮他们啊，怎么现在成了自己理亏，哎，做好事做成这样他也够倒霉的。
没办法，李炎溪原本纹丝不动的身躯往旁边移了一小步，“总之，我是让你不要逃避自己的感情，另外，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上次若寒的确不是故意躲开杜小锋的偷袭害我受伤，他扑过去是为了救你，你误会他了。”
“你说什么？”幽芷兰抓住他的衣襟使劲往自己面前拽。
看着幽芷兰逐渐放大的可怕面孔，他赶快repeat，“我说若寒当时为了救你受的伤到现在还没好，你赶快进去看他。”
“他还受伤？你怎么不早说啊！”她用力拨开他，冲进了病房。
“我也是刚刚问了季纯才知道。”李炎溪委屈的小声嘀咕。
往日里的白若寒活泼好动，可现在他却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没有一点儿生气。幽芷兰看着他槁木死灰的样子哭了，眼泪不由自主的越流越多，从最开始的抽抽搭搭到后来的号啕大哭。她的哭不是担心白若寒为救她受的伤，也不是内疚她对他的冤枉和误会，而是怕他再也醒不来，身边再也不会有他的陪伴。于是，越想越怕，越怕越哭，越哭声越大。
有没有那么夸张啊，白若寒又还没死，站在相同屋檐下的李炎溪无奈的揉了揉无辜的耳朵，女人的哭相不可怕，哭声才可怕。
“芷兰，美女要矜持些，矜持些。”他好心相劝。
“矜持你个头儿，他会不会死啊？”问完，继续使劲儿的哭。
呃，好凶，淑女的形象全毁了，但是是因为关心白若寒，所以可以理解，“医生已经给他打了退烧针，只要好好照顾他不会有问题。”
“真的？”
“真的！发誓！”
终于，幽芷兰停止了大哭，但仍然小声抽泣着。
李炎溪见她情绪稳定点了，把她拉到一边，“我想你对若寒的感情自己应该很清楚了，那么现在，我可以告诉你若寒也喜欢你，很喜欢。”
“她也喜欢我？你说真的？”心扑扑跳得好厉害。
“虽然他没有亲口承认过，但我很确定是真的，不然怎么会舍命救你？”李炎溪心有余悸的摸了摸胸口的疤痕，还好他命大，白若寒舍自己的命也就算了，连他的命都差点一起舍掉，怎么可能不喜欢？
“那他当时为什么不直接说出真相呢？结果苦了自己。”幽芷兰越想越糊涂。
不问还好，一问到这个李炎溪就更火大，“还不因为他自以为是的认为你喜欢我，希望你幸福快乐，不希望你为难担心，所以宁愿被你误会也不肯解释。”这家伙连自己喜欢的人到底喜欢谁都不知道，烂透了。在他眼中，白若寒大义凛然的舍生取义形为就是无知的蠢。
“所以，他是喜欢我的喽。所以，你先让我承认自己对若寒的情感后，再把事情真相告诉我，是因为你怕若寒会误会我是因为感激他才对他施舍自己的爱情，对吗？”对李炎溪的心思细腻颇为佩服，幽芷兰很庆幸她和白若寒可以有这样的知己。
“你能明白就好，不过以我对他的了解，等他醒来后肯定还是会误会，因为越漂亮脑袋越单纯。”也不知道他是在称赞白若寒还是在挖苦。
“关于这点你放心，交给我处理。”幽芷兰信心十足的拍拍胸口，看上去很幸福。
李炎溪微微点头，好像早就料到她会这样回答，仿佛周围的一切在他犀利的眼神下都是透明的。
白若寒一连昏睡三天了。
三天中，幽芷兰一直伴他左右寸步不离，对他的照顾更是无微不至；三天中，高烧变低烧，病情总算稳定了，但是白若寒背后的三个伤口医生始终束手无策。
有时，看着他的背伤幽芷兰还会偷偷哭泣；有时，看着他睡觉的样子会觉甜蜜。但更多的，她天天都渴望季纯和少少可以拿到解药尽快回来。
三天中，白若寒的偶尔醒来也是晕晕乎乎，胡乱咕哝几句就又睡去；三天中，他嘴里经常清晰的叫着“芷兰”的名字，经常念着几句诗“似痴如醉丽还佳，露压风欺分外斜。谁道花无红百日，紫薇长放半年花。”
起初，幽芷兰也没在意，直到白若寒不停的重复，她才疑惑的问了李炎溪：“他怎么老念你说的这几句诗呢？”
“我说的？”他指着自己的鼻子，莫名得很。
“对啊，你来彼得亚学校的第一天，在紫薇花下你说过这几句诗，你忘了？”幽芷兰提醒他。
李炎溪恍然大悟：“你当时也在？我都没注意。”
“是啊，我也喜欢紫薇花。”想着十七年前的浪漫约定，虽然有些不舍，但如今有白若寒的陪伴她已觉足够。
“你也喜欢？”察觉出幽芷兰的误会，他连忙解释，“我想你误会了，我并不喜欢紫薇花。”在李炎溪眼中，花啊草啊之类的东西，都应该是女孩子喜欢的才对，他怎么可能会喜欢，除了——白若寒这个异类。
“你不喜欢？那你怎么知道那首诗？”幽芷兰觉得很奇怪。
“是若寒交我的，他倒是很喜欢紫薇花。”想了想，又连忙摇了摇头，“不对，也不是交，应该是我从小听他念到大，不是有句话说‘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抄’吗，就是这个意思。”
听到李炎溪的话，她忽然心跳加速，屏气敛息，白若寒喜欢紫薇花？从小念到大？难道是他吗？
见幽芷兰的表情不太对劲，他拍拍她，“你没事吧？”
“没……没事。”她小心紧张的问他，“为什么若寒他会从小念到大呢？这首诗对他很重要吗？”
于是，李炎溪告诉了她白若寒的小秘密……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自从把白若寒十七年前的秘密告诉幽芷兰后，她就一直在“呵呵呵”的傻笑，看看表，已经傻了一个小时，还要再傻多久啊？李炎溪终于按捺不住走过去，伸出右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没反应，不会吧？再晃了晃，还是没反应，怎么可能？
“幽芷兰！”没折了，他只能吼她。
“啊？叫我？”幽芷兰眨了眨眼。
呼，还好，她有反应了，三魂七魄肯归位谢天谢地。
慢慢转过头，抬眼看着李炎溪，她继续说：“有事吗？呵呵。”
完了，她又“呵呵”两声，七魄少一魄归位不彻底，李炎溪无奈的摇摇头，“你还好吧？你知不知道自己一直在‘呵呵’？”
“炎溪，你相信缘分吗？”不理会他的问题，幽芷兰反而问他。
“缘分？为什么你会突然这么问？”
“我不告诉你！”说完很开心的站起来，丢下一句“我要去买紫薇花”就跑走了。
奇怪？这大冬天的哪来的紫薇花？
第四天清晨，白若寒的烧全退了，体温也已经恢复正常。
原来之前我做的梦都是真的，若寒真是十七年后长大成人的小男孩。那他知不知道我就是那个小女孩呢？本来以为十七年后的我们会天涯海角各一方，但，也许冥冥之中早就注定我们的缘分。看着床上的病人幽芷兰无限遐想，含情脉脉的眼神中充满温柔，甚是暧昧。
“好了好了，知道你们俩两情相悦，若寒还没醒呢就这么夸张，等他醒了那还了得，瞧你那情意绵绵的样子，我看了都好害羞呢。”李炎溪故意酸她，但心里却替他们的爱情可以开花结果而高兴。
“李炎溪！你今天的话太多了吧！”他说得幽芷兰很不好意思，气冲冲的朝他走来。
完了，死了死了，怎么幽芷兰最近的ＥＱ这么经不起考验，还好他有杀手锏，“你可别乱来，别忘了我可是你老师唉，要尊师重道知道不？”
“哼！借口。”心不甘情不愿的停止脚步，幽芷兰重新坐到白若寒旁边。
这不是借口是事实，而且非常有效，不然她也不会调头回去。
李炎溪吃过早饭就回学校了，他上午还有课。
房间里只剩下幽芷兰和白若寒两个人，医生说他烧退了，过不了多久就会醒来，她就一直坐在他床边陪他。
渐渐的，白若寒恢复了意识。有多久没有这么踏实的睡过觉了？他觉得自己睡了好久。记忆一直停留在万赖俱寂的校园，逐渐消失的幽芷兰背影以及倒在冰天雪地中的绝望。最后朦朦胧胧记得自己好像被送进了医院，好像还做了好多梦，梦中有人一直在照顾他，还不断叫他名字，声音很好听，挺像芷兰的，梦里的他好幸福啊！想着想着白若寒不自觉的就嘴角上扬。
“若寒，你醒了？若寒？”看见他在笑，幽芷兰以为他醒了。
对，就是这个像芷兰的声音一直在叫他，听着都开心。
见白若寒不理她，嘴角却越翘越高，幽芷兰有些奇怪，也有些担心，不由自主的抓起他的手握在胸前，“若寒，你怎么啦？快醒醒！”
从掌心传来的温度让白若寒觉得很温暖，于是乎，被握住的手反而改被动为主动，抓紧了握他的手，又很自然的移至他脸旁，放在自己的脸蛋上来回磨蹭，又柔又软又舒服。
幽芷兰被他突如其来的举止吓了一跳，“若寒，你在干吗？”
哇，好好啊，还会和他说话，而且还有紫薇花的香味。等等，那香味是？幽芷兰的香水。觉出事有蹊跷，白若寒一下睁开了双眼。果然，幽芷兰的脸近在咫尺，近到可以看到她的毛细孔。他的心猛跳，自言自语嘀咕了四个字“我在做梦！”后，就又闭上了双眼。
本来幽芷兰见白若寒不理她，正俯下身来低头观察他脸上丰富的表情，可突然睁开的双眼也让她受惊不小，好在那个白痴家伙以为自己在做梦，把眼睛又闭上才化解了尴尬。
看着还被白若寒紧紧抓住的手，她无奈的叹息：“唉，如果以为做梦，就应该先放开我的手，你再继续做。”
眼睛再次睁开，眨了眨，又使劲眨了眨，不是做梦，站在面前的真是幽芷兰。
看着他可爱的动作，看出他怀疑的眼神，幽芷兰顿时玩心大起，她故意再次俯身低头把脸朝白若寒接近，在她耳畔轻声细语的说：“可以把你抓我的那只手放开了吗？”
“啊？噢！”他的心又开始猛跳，脸颊通红，无法思考，只能傻傻的答应，傻傻的放开自己的手。
“真乖，谢谢。”抚摸着他的头，幽芷兰在他红扑扑的脸上印下一吻。
这下可真把白若寒吓坏了，他眼睛瞪得大大的，本来以为她跟他不会再有任何牵连，本来以为自己会冻死在学校，可谁知醒来后她居然亲了他，这根本就是匪夷所思。
看着他呆若木鸡的样子，幽芷兰对自己的恶作剧很满意，心中窃喜说道：“既然你醒了，我去叫医生过来看看。”
直到她开门离开，白若寒才恢复心神，本想下床追她，但发现自己没有一点儿力气，而背后的伤口又开始痛得厉害。没办法，他重新躺好等着幽芷兰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