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青楼夜色
雪狼讨厌肮脏,人性的肮脏也是他所无法容忍的。他发现他厌恶这里的一切,无论是贵公子,还是江湖上的名流贤士,他都从心里鄙视。他讨厌多情的人,他知道这里好多的男人都有妻子,他们为什么不回去陪自己的家人,在这样清冷的夜晚,让自己的妻子独守空房,然而这些男人呢,却在外面花天酒地,另觅新欢。
中原的确不是雪狼所想过的那么纯洁,美无瑕疵,他在这初次接触的中原却给了他这么个世俗风情的印象。
中原人原本潇洒,侠客们也原本多情,能在中原这片土的之上立足的人,都不会是那么单纯的。他们是复杂多变的,复杂的让雪狼想象不到他们到底有多复杂,嬗变的也让雪狼难以想象。
袁惜泽告诉过他,也提醒过他,然而,自雪狼上了那翩翩的泛舟之后,他便只想着母亲的身影,母亲那已历尽沧桑的面孔,至于她对雪狼的叮咛,仅仅是在他的耳畔若隐若现。
雪狼的衣服虽然显得很旧,但是他穿的很干净。在昏昏的灯光下,用肉眼也分辨不出络绎不绝的行人衣装的颜色。倘若不仔细看,不用手去触摸,也根本就不知道他们穿着什么质地的衣服,所以在庸碌的人群中,也分辨不出谁是穷人,谁又是富人。
其实,在这些风尘女子的眼中,她们相信到这儿来的人都是达官贵人,因为这里是不允许贫苦的人介入的。女人们也相信,没有什么贫苦的人会到这个地方找乐子,倘若穷人们来到此,只会碰一鼻子的灰,没有人会愿意让自己碰一鼻子的灰,在这里深陷尴尬,被旁人所嗤笑的。
然而,雪狼偏偏就是那样不自量力的人,他不仅来了,而且他还是大摇大摆地来了,来的风度偏偏,来的潇洒倜傥,他是个孤岛浪儿,他是个小人物,然而他却有着贵公子的气质,而且他比那些所谓的名门公子更有涵养,更有情义。
老鸨欢迎雪狼,老鸨会对来这里每一位公子一视同仁,只要在你的身上有足够的钱。这里只看钱,只看你出手的阔气程度,其他的都不看。
妓 女们是不会因为哪个公子潇洒而爱上他,她们只会爱那些腰袋里挂满了闪烁烁银两的阔少爷。
妓院本来就是肮脏的,肮脏的简直不能再肮脏。这里不存在真情,真义,真爱,这里不会存在第二个红衣十三娘,这里只有名利,钱财,花酒,灯红……
夜晚,没有什么地方会比这里绚烂,同样,夜晚,也没有什么地方会比这里更黑暗,更值得让人作呕。
老鸨看到了雪狼,雪狼虽然生活在荒野岛上,虽然一直同母亲过着那令人难以想象的苦日子,可是,他长的并不是看上去会很埋汰,很丑的人,他长的而是很俊俏,一双圆圆的眼睛,透着让人难以琢磨的深邃,黑黑的眉毛连成了一条线,个子虽然不是很高,但是正因为这点,他显得很机灵,很敏捷,虽然他心地很单纯,单纯的有些发傻。
老鸨看他眉目清秀而且又是一张生面孔,心想这次定然能借机赚上一笔。老鸨第一眼看见雪狼,竟然会这么地去想,这也无疑是对雪狼姿容上的一种肯定。
老鸨在冲着雪狼挥动着她那绸缎而制的丝帕,她在召唤着雪狼。红色的丝帕太华贵,也他绚眼,雪狼不会没有看到她,也不会不被那挥动着的丝帕所吸引。
雪狼知道老鸨正在叫自己,他是不会逃避这样的邀请的,他也不会因这样的热情而感到不自然。
雪狼过去了,他虽然厌恶这里的气息,但是在他的脸上依然铺盖着笑容,是微笑,不是笑里藏刀的笑,但是,这样的微笑显得并非太友善,笑的有些神秘而又充有着诡异。
无论老鸨看到谁笑,无论看到是何样的笑,她都会很高兴,她知道,只要是笑着走过来的人,都是想让自己放松的人,到这里放松的人也无非就是要给老鸨钱的人。
钱这东西,多多益善,没有人会觉得自己的钱多,因为钱只有少,没有多,有的时候,或许你会认为某个人是个富人,是位大亨,可是他自己却觉得自己是个穷光蛋。
你说奇怪不奇怪?其实,任何人都不会觉得奇怪,因为任何人都是一样,自己都很奇怪,那么再看旁人又会有什么奇怪的呢?
然而,凡是涉及雪狼的,都成为了例外。的确,雪狼在中原原本就是个例外,他不属于中原,即使某一天他在中原中真的成为了一位叱咤风云的大人物,他也一样不会属于中原的。他永远都只是从荒野岛来中原闯荡的游客,他是孤岛浪儿,他的心永远归属于荒野岛,他的心永远会将母亲放在第一位,而不是把名利放在第一位,即使,他渴望着想成名,更想急速的在这个充满荆棘的中原一夜成名,他想成名,也是为了母亲。
雪狼不属于中原的一个最重要的原因,也是因为他太单纯,太善良,太自信,自信的都可以轻信一切,中原是不允许谁有那样的心的,中原也在排斥着想雪狼这样幼稚的似比孩子一样的人。
雪狼尚未离近老鸨,老鸨便挥动着她那红色的丝纱,清风抖动起她那有些露骨的珍丝的花色衣衫,像是一只迷情的蝴蝶。
老鸨走到了雪狼的面前,她那婀娜的身材,可以让千百种类型的男人看一眼便为之心动。然而,雪狼又是个例外,他不属于那九千九百九十九类型的男人之一,他属于第一万种类型的男人,一个不为情动,不为色迷的男人。
迎面而来的那位女子真的很美,美的似诗,美的如梦,如一张西施的画像,美的像歌,美的可以同绝代名妓红衣十三娘像媲美。
雪狼的心还是跳的那么的正常,那么的平稳,他的眼神没有变化,他不会对这位同老鸨一起走来的妓 女柔情绵绵。
老鸨道:“看公子不像是本地人。”
她的声音太轻柔,她的年纪大约在三十以上,但她的打扮却是二十出头的少女的装束,她与少女最大的区别就是,她没有少女那么清纯,但是她的风韵远比一位刚刚成熟的少女还要摄人心魄,因为她的打扮太妖艳,太过妖艳的人有时候虽然让人感到有些作呕,但是好多男人却忍不住去观看,去谈论,与其说是观看倒不如说是去欣赏,像欣赏埃及流传下的名画一样地去欣赏。
老鸨都那么的不凡,更不用说她身边的那位紫袍少妓 女了。那位妓 女显然很年轻,大约在二十岁左右,她是个原本属于青春,属于梦般美丽的女孩子,然而,她却是位妓 女,一位像红衣十三娘一样标志,也没有自己真实姓名的妓 女。
雪狼道:“不是。”
雪狼说的太稳重,太平常,在一位绝色佳人面前还能保持着如此矜持的态度反倒是种不寻常。他的平静,他的不露声色,让老鸨诧异,更让那位妓 女诧异。
她惊异,她害怕,她自卑,因为她也有着同雪狼一样的性格,那便是自信,然而,雪狼的平静,不为她所动,让她感到有些失望了。
雪狼是个例外,雪狼只是个孩子,按理说她是不应该介意,然而,雪狼面貌上真的不像一个孩子,他孩子般单纯的心是人所无法所知的,所以,雪狼的出现让那位婀娜多姿的妓 女有些自卑。
女人,一位女人对自己红颜的自卑,便会让老鸨对此而失望。
但是,那位老鸨还是相信那名妓 女的魅力,她也不会不趁此宰这位看上去水灵水精,而实际上土里土气的外地人一口,挣不到雪狼身上的钱,老鸨是不会让雪狼走的。
然而,老鸨这次却错了,而且还是大错特错,她的眼睛不是慧眼,她把雪狼脸上的笑容当成了对这里的向往,而不是厌恶,她把雪狼当作了外地来的大亨,而不是从荒野岛上漂泊而来的浪儿。
“暖儿,还不赶快伺候这位公子。”
原来这位姿色可比得上情华翠玉楼中的名妓红衣十三娘叫暖儿,细细看来,慢慢品味,倒也是人如其名,她说话的声音柔的似空中缭绕的云烟,她说话的语调,也如暖暖的晴空,让人们听着舒服,从骨子里散出的舒服。
暖儿没有做声,干她们这一行的,往往身体要比言语更有说服力,更能勾住一位男人的心,让一位富家公子心悦诚服,怦然心动。
因此,好多男人每个也都想忘往这里走,每天都想向这里洒大把的银子。从此,好多人也就此变得堕落,变得颓废。
宜红醉楼,毁了多少男人,又毁了多少家,江湖是罪恶的,妓院也是罪恶的,那些花天酒地的负心汉更是肮脏罪恶的。
这个时代就是这样,人们知道是罪恶的,但是还抑制不住,他们向往奢华,向往挥霍,向往罪恶,但孰不知,向往于这些的人,到最后又会得到什么呢?
不说是得到,因为他们根本也得到不了什么,他们只有失去,失去了家的幸福,失去了亲情,友情,失去了男人的尊严,失去了他现在所有的荣华富贵,倘若硬要说他们得到了什么,也无非就是两个字——后悔。
有时候,后悔就是死,不仅是死,而且死的还特别的惨,想象不到的惨。
暖儿那纤细的手搭在了雪狼的鼻尖上,她的手太嫩,太光滑,特太美,有时候通过人的一双手,足可以看出一个人的性格,看出一个人的风韵。
暖儿的指甲很长,在指甲上涂有彩色的颜料,那双手太有诱惑力。雪狼感触到了暖儿的体温,那样的温度刚好让一个男人热血沸腾,她的眼神更迷人,更解人,但是,雪狼并没有被她的气质所打动,他很厌恶中原上的这一切。
明月是最纯洁的,最纯洁的明月带给他最童真的心灵,他受不了了,他的确受不了妓 女的风骚,随之,雪狼把暖儿一推,由于雪狼的力气很大,暖儿一时失去了重心,后退了数步,不巧,一下子撞在了一位喝的醉醺醺的公子身上。那位公子还端着一壶酒,更糟的是,被暖儿那么一撞,酒顿时洒了出来,散落在公子的长袖上。
那位公子用醉醺醺的眼神瞪着暖儿,暖儿刚才那兴高采烈的样子顿时也转为了惶恐,她害怕贵公子那种酒醉时的眼神,同样,她也了解那样的眼色,正因为了解,所以她会因此而骇惧。
“公子,我,我不是有意的。”
暖儿的声音太柔,柔的可以勾住除雪狼之外任意一位男子,也因此,刚才那位被洒的满身是酒的公子,一时也从刚才的怒气冲冲变得和颜悦色,色眯眯地看着暖儿。
由于老鸨刚才看到那位公子的严峻表情,也不禁一怔,他害怕这里的每一位公子,尤其是喝的烂醉如泥的公子,所以,在公子尚未露出和颜悦色之前,老鸨便已经忽视了雪狼的存在,一下子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位公子的身上。
老鸨道:“这位少爷,真是不好意思。”当她说了这些之后,眼色立即变得像只凶残的老虎,恶狠狠地看着娇柔的暖儿,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还不快向这位爷赔不是。”
那位公子道:“不用了,今夜,这位姑娘就归大爷我了。”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那位公子的眼神一直没有逃离暖儿,看来,暖儿真的有那摄人心神的样貌,否则,她不会让一位沉酣在酒中的公子的态度有如此大的变化,如此高的落差。
然而,暖儿的身子在发抖,今夜的确有些冷,但是,暖儿并不是被冻的,而是被吓的,她怕这位喝得醉醺醺的公子。
她是个风尘女子,在好多人眼中,都认为她是水性扬花的,然而,每一位姑娘都有她所柔弱的一面,都有她们的抵触,这位贵公子的眼神,恰恰就是暖儿所畏惧的。
雪狼并没有使暖儿害怕,可是这位贵公子却让暖儿害怕,非常的害怕。
在这时,那位公子从腰系间掏出了一定银子,白花花的银子,在淡淡的月光下显得有些美妙。的确,天下间没有什么东西会比这白花花的东西还要肮脏,同样也找不到什么会比这东西更美妙,更叫人心动。
老鸨的眼睛亮了,要比这白花花的银子散着的光芒还要亮,要比那弯弯的明月还要亮,不但是亮,而且还有内涵,看到钱的时候,哪怕是位凡夫俗子,目不识丁的人也会找到那样的内涵。
老鸨用她那固有的风骚姿态接过了那一定白银,当她触及到那定闪烁着银白色光华的银子的时候,她比见到自己的亲娘还要亲,甚比要见到她的丈夫还要亲。
她的丈夫?天下间又有谁会娶这样的女人呢?这个答案太简单,也太清晰,或许有好多人都会娶这样的女人,只要他有足够的银子,而且具有那般的花心与风流。
老鸨这时媚光一闪,对着暖儿说道:“暖儿,还不去招呼这位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