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了如此一件棘手的事情,整个人都仿佛轻松起来。我哼着小曲,散步回家,站在家门口,突然之间天昏地暗,因为我发现:忘带钥匙了。
只好打辆车去找阿文,作为闺中密友,她持有我的家门钥匙。我刚刚搬家的那段时间,她经常潜入我家睡午觉,我晚上下班回家一看,俺的床被糟蹋得一塌糊涂,真不知道,她率领了几批人马来此睡觉。
"你个糊涂蛋,钥匙怎么能忘带?我出门前总要摸摸包,防止没带钥匙!"阿文教训我,同时起身为我找钥匙。
书架、床头柜、壁橱以及五斗柜的五个抽屉……阿文基本上把家里翻个底朝天了,还是没有找到我的钥匙。
"你确定我有你家钥匙吗?"阿文问。"天哪,当然确定。谁那时候天天跑去睡午觉,鬼啊?"我直呼冤枉。
"那我为什么找不到?"阿文又问。
"这应该我问你才是!"我那个急啊。
"莫急莫急,让我想一想……"阿文盘腿坐下,做沉思状,手里拿个笔,在报纸上乱画,看起来有点像占卦。
大约想了一两个钟头,待我将《纵横四海》重看了第N遍之后,这个女人拍拍脑门,一跃而起,从针线盒里拈了枚钥匙出来,"藏得太好了,以至于自己都找不到了。"她解释。
顿时我松了一口气,"谢天谢地,终于找到了。我真英明,想到在你这备一把钥匙!""我更英明,把它保管得这么好!"阿文也不是个谦虚的主。"你也放把钥匙在我家吧,以防万一!"我提议。"啊,你什么记性?"阿文张牙舞爪来扑打我,"早在两年前,我就给过你了!"
找到钥匙,已经不早了,干脆留宿在阿文家。用她的卸妆油、保湿水、面霜、精华素……然后一一讨论每一种产品的优缺点。这个女人新买了安娜苏的金色指甲油,一时兴起,将我的手脚指甲涂得闪闪发光、金碧辉煌。我觉得实在太夸张,又用洗甲水慢慢地将指甲洗干净……到了该睡觉的钟点,自然是睡不着的,躺在床上聊天。"你跟闻易发展得如何?"我问阿文。两个女人秉烛夜谈,爱情是永恒不变的话题。"挺好的。""你们会结婚吗?""如果不出意外,我想会的。"阿文想了一下回答。
"你终于找到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了。"我恭喜她。
"也许吧。"阿文幽幽地叹了口气,"不知为什么,总是有一种不确定感,觉得幸福是不是真的来了?""别瞎想了,你以前太糜烂了,导致现在患得患失。"我劝慰她。"靠,我不过是谈了几段无疾而终的恋爱嘛!哪像你,一天到晚跟有妇之夫纠缠不清,闹得人家老婆要死要活。你说我俩谁糜烂?"阿文极端不服气。"去你的,不要败坏我名誉,都是有妇之夫纠缠我!""说真的,如果关杰离婚,你会和他在一起吗?"阿文问我。看着天花板,我想到了那个初春的深夜,我们肩并肩走了那么远,彼此的衣袖轻微触碰,生出小小的暧昧情绪,这个人,那么远却又那么近。"唉,我似乎都不记得他。"我口是心非。
第二天,阿文送我去上班,半道找了家鸭血粉丝汤店吃鸭血粉丝。按理说,一大早不应该食用这么辛辣且油腻的东西,可是那天我们俩就是拼了命想吃。结果老板娘相当牛,坐在角落里看报纸,要醋没有,要辣油得自己拿,一气之下,我们扔下基本没动筷子的鸭血粉丝夺门而出。身后传来老板娘的讽刺:"吃个鸭血粉丝,以为是在金陵饭店吃大餐啊,一会儿要这个一会儿要那个,烦死人!"我和阿文面面相觑,惊为天人。去公司的路上大塞车,早高峰嘛,也可以理解,但是刚刚受了刺激的我们心里郁闷哪,阿文小姐把车喇叭摁得不歇,直到警察叔叔多看了她两眼才消停。
"阿文,你说我们俩要是出名了,成大腕了,谁敢这么不待见咱俩!"我突发奇想。
"就是啊,我们成立一组合,把什么辣妹啊、Twins啊,统统打败!"阿文立即附和。接下来,我们俩你一言我一语,完全沉浸在虚幻的想象中了:我:"我们太有名了,现在为什么这么着急,就是赶着去戛纳参加电影节呢!"阿文:"其实急什么,咱俩不到场,还搞什么电影节啊?"我:"哎,谁说不是呢?一路上都是记者在盯着咱们,烦!"阿文:"是啊。哎,你说我去走红地毯要不要换双高跟鞋?"我:"干吗换呀,你穿什么都成,你要是穿睡衣,那全巴黎、伦敦、纽约的女人都改穿睡衣上街了。"阿文:"对对对,我们就是时尚的缔造者。我这一红,立刻就找个小助理折磨她,就像我老板折磨我一样!"我:"我也要找一个。天天叫她去买热得烫手的肉包子。"阿文:"她大老远买回来,我扔一边去,‘不烫,重买。’她再去买,我再扔,‘虽然烫,但还没有烫手,重买!’最后她连蒸笼给我端回来了,我一摸,哇,真他妈烫,‘滚,这么烫叫我怎么吃啊!’"我俩爆笑,已经完全沉浸在成名的幻想之中了。红灯变绿灯了,我们还不走,直到后面的车死命地鸣笛,才姗姗起步。
我:"其实做名人也很累的,我们过去不光彩的历史全部会让这些老同学、老同事、旧情人兜出来。"阿文:"给他们钱,封住他们的嘴。叫他们开价,大着胆子开,我乘以10倍给他!"我:"还有狗仔队要对付!听说他们会把名人家里的垃圾都扒出来做八卦新闻。"阿文:"怕什么?我们这么有钱,在花园里安装一个小型的垃圾处理系统,所有垃圾都变成污水排到下水道!"我:"狗仔真是麻烦。你说我们素面朝天出门,他们会说我们憔悴;我们化妆打扮,又说我们太媚!"阿文:"我们逛街不买新衣服,就说我们陷入经济危机,窘迫不堪;买了新衣服,又说我们骄奢淫逸,败家子!"我:"我们不谈恋爱,就说我们可怜;我们谈了恋爱,又说我们乱搞!"说到这儿,我们同时长叹一口气,异口同声道:"没法活了!"
到了公司,远远看见一帮人围在楼下,闹哄哄的。"看,是我的粉丝团。"我对阿文说。"咦,怎么都是男的啊?"我定神一看,果然都是三四十岁的汉子,"嗨,这有什么稀奇,我俩是中年男人的偶像。""应该这么说,我们是大众的偶像,包括中年男人。"阿文补充。我施施然下了车,走进公司大楼,中年男人们的眼睛齐刷刷地看着我。
我对其中一个笑了一下,但发现他目露凶光,便赶紧收回笑脸,低头上楼。到了公司门口,问前台小章:"门口怎么都是人?"小章的回答令我大跌眼镜,"楼上一家公司欠包工头钱,包工头召集了一大批民工来讨债。"
之后又从同事口中得知:"欠钱公司的员工见这架势早已经溜之大吉,讨债的在这堵门呢!"我拨电话将谜底告诉阿文,想将她从幻想中彻底拉出来,结果她叹了一口气说:"作为一个大腕,最大的理想是什么呢?就是当个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