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冷枫的交往一直是淡淡的,给我的感觉是,有他最好,没他也成。
估计在他心中,也是类似的感觉。一次几个朋友聚会去唱歌,玩得High了点,手机揣在包里听不见响,待十二点散场的时候摸出来一看,12个未接电话,10个来自家里,只有一个来自他。后来我没回过去,他也没再打来。
我们每天中午通一个电话,晚上通几个短信,一个星期见一次面,通常是喝咖啡或者是看电影。经济上分得也很开,如果这次是他掏钱,下次一定是我买单。轮到我的时候,他也不会客气,只是默默地看着我拿出信用卡。如果这事退回到几年前,我一定会觉得特别不爽,男女约会,哪能各掏各的呢?时过境迁,这种不与时俱进的观念早已经被摈弃,相反,这种现代的男女交往方式令我心安:如果日后不成,天各一方,互不相欠。
听说我们采用AA制约会,阿文相当忧患地说:"我不看好你们。""钱钟书先生说,‘结婚无需太伟大的爱情,彼此不讨厌就够结婚资本了’。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我问你,他亲过你吗?"阿文凑过来,大眼睛盯得我直发毛。"没有。"我照实说。阿文捶胸顿足,做疯狂及不可理解状。接着又抱了一线希望问:"你们牵过手吗?""这倒是有。"我想起有一次看完电影,突然下雨了,他拉着我的手冲进出租车。
"反正不管哪位先生说,反正我觉得你们挺悬。"阿文下了结论。"你这张乌鸦嘴!"
冷枫有个很要好的朋友,叫金长云,据说,这哥们一米九的大个,开了个汽车改装小铺子,业余时间喜欢打篮球、搞户外,也是单身汉一个。
我和冷枫约会的时候,他经常打电话来骚扰,有时会半途加入,然后开着他那辆已经被改装得面目全非的捷达送我们回家,先送我,再送冷枫。
某日三人一起吃饭,聊起婚嫁问题,长云问:"哎,我说你们啥时候操办啊?"我有点不好意思,低头喝水。冷枫开玩笑道:"我听蓝指挥。"为了避开这个话题,我问长云:"你呢?啥时候找一个啊?"长云说:"我自己找不到。你帮我介绍啊?"冷枫看了我一眼,对长云说:"她们公司的小姑娘都名花有主了。"我笑道:"应该还可以挖掘几个出来。""好,拜托你帮我挖掘。"那日,长云铺子里有事,吃到一半,便开着他那辆噪声巨大的车离开了。
待他走后,我问冷枫:"你说长云会不会喜欢护士,我一个同事的妹妹在人民医院当护士,是个美女。"冷枫只是冷淡地说:"谁知道呢?"饭毕正准备结账,服务生告之:"刚才那位先生已经买过单了。"我小人得志难掩高兴神色,"长云这家伙挺靠谱的嘛!"冷枫继续冷淡,"也许吧。"他这副不冷不热的样子令我不爽,本来预备吃完饭一起去看电影的,这会儿也提不起兴致。
"有点累,我想回家了。"我说。"那我送你吧。"他招手拦出租车。
"不用了,今天还挺早的。"当时才八点钟,街上灯火辉煌,一派热闹景象,都市人的夜生活,才刚刚拉开帷幕。
拦到车了,他为我打开车门,随后自己也就势坐了上来,"送吧,否则我不放心。"我心里掠过一丝感动,同时也有些疑惑,他送我,究竟是出于责任,还是发自内心?
见我双休日终于能找个男人出去约会了,老妈放心了不少。可每次与冷枫约会,老妈都嫌我回来早,一进门,她开口必是一句话,"才几点啊?"
"难道您希望我夜不归宿?""现在什么时代了?夜不归宿也没关系,两人在一起只要做好防范措施就行了。"老妈开明得令我意外。
没过多久,她又嫌我们进展太慢,恨不得我即刻就将冷枫带回来见家长,然后就去领个结婚证,最好十个月后再能生个小孩出来。
她口口声声地说:"如果你生宝宝,我负责带,肯定养得白白胖胖。"一抹身,她老人家又跟我老爸表态:"女儿将来生小孩让她自己带,我们到处玩玩,高兴就来南京看看他们!"饭桌上我和老爸一交流,老妈又换说法了:"如果生个女孩我可以帮你带带,男孩太皮,我不喜欢男孩。"真是受不了,一般都是老婆婆嫌弃儿媳妇,哪有自个的亲妈嫌这嫌那的。
我跟老爸说:"幸亏我现在不是叛逆期,否则给我妈逼得非离家出走不可。"老爸赶紧说:"你带着我一起走吧。"老妈很是气:"都走都走,要走给我走远点,有本事你们现在就别吃我做的饭,别穿我洗的衣服,我1980年嫁到你们家……"见老妈又大有忆苦思甜之势,老爸立刻投降:"我说着玩儿的,我才不会走呢!"对于咱妈一系列异于常人的语言和举动,阿文给出了很经典的评价:"一位绝世无双的大妈!"
冷枫生病了,肺炎,不大不小的病。住了几天医院就回家静养,冷枫妈妈得知后心疼不已,火速从北京飞过来。
来的前一天,冷枫与我开玩笑:"呵呵,借此机会要提前见婆婆了。"恰巧那几天公司不忙,我干脆打报告休了一个星期的年假。老妈吃醋:"啧啧,我跟你爸来你都没休假。"其实,只有我自己知道,我重视与冷枫母亲的会面,与他坚持要送我回家的初衷一样,都是觉得应该这么做,而不是发自内心地想这么做。
冷枫在公司负责信息的打包与传输,正常情况下,只要确认对方收到就行了,但是他无论多晚,一定会等到人家将所有资料审核完毕后才会下班。我也一样,每每给客户发货,人家收到还不行,必须待工程师确定无异常,才能放心。其实,谁愿意加班苦等啊?都是操心的命!
也许,对待感情,两个人也都是同样的认真而且负责任。但我也清楚地知道,感情这东西,除了认真和责任,还应该有些冲动和激情的。我们这样,不正常!
为了迎接冷枫妈妈的到来,我去超市买了鸡鸭鱼肉及各色蔬菜,准备一展身手。多日不操练,不晓得有没有生疏。
也就是那天,我才有机会见识冷枫的家--位于城市中心的三房两厅,装修简洁大方,仔细看看,方觉豪华:厨房是全套的进口橱柜,卫生间则是清一色科勒卫浴。墙壁是浅灰色调,油漆并不是直接刷上去,而是在刷漆前,先在墙壁上贴了一层薄薄的网,才能制造出如此微妙的凹凸效果;地板是北欧枫木的,亚光面的,质感犹如丝绸。
凭我有限的装修经验来看,这套房子的装修没有二三十万下不来。正在宽敞豪华的厨房里忙活,红红绿绿分门别类放在盘子里,灶台上炖着一个紫沙锅,里面是一只正宗的草鸡,已经用文火煨了三四个小时了,这会正滋滋冒着热气,浓郁的鸡汤味溢了出来。
听见楼下如同赛车一般的嗡嗡声,我知道,是长云将冷枫的母亲接回来了。忙擦擦手,开了大门,准备迎接。
冷枫的妈妈看起来很年轻,而且相当有气质,白衬衫黑长裤,都是上好的质地,脖子上别出心裁地系了条繁花丝巾,颇有女人味。我心中暗自感叹:女人真是每个阶段都有独特的美,只是大多数女人没有挖掘属于自己的美丽罢了。
见儿子身体恢复得不错,阿姨的心情大好,说说笑笑特别开朗。她退休前是美术学院的老师,从箱子里取出一幅素描展示给我看,"闺女,是我想象中的你。"我凑过去一看,还真有几分相似。
吃饭的时候,冷枫妈妈尝了尝我做的菜,顿时赞不绝口,开玩笑说,"可以和王府饭店的厨师媲美"。说得我心花怒放,连连给她夹菜。
趁他妈妈去拿纸巾,冷枫悄悄对我说:"我妈妈口味偏重,你做的菜味道太清淡了。"然后还偏过头与长云说:"这就是南北方的差异。"我挺不乐意,"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算了,不怪你,别太介意。"冷枫显然不愿意与我拌嘴。但我心里却憋着股火:也就是你妈妈来,我才巴巴地请了假,忙不迭地又是煮又是炖,吃得老太太笑容满面,怎么搁你这一句客气话没有,还尽挑刺?我爸妈来我还没这么伺候着呢!
见我面露愠色,冷枫暗暗踢了我一脚,意思是别让他妈看出端倪。我想想也是,老太太难得来看趟儿子,咱得大度一点,况且她儿子还生着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