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到市场部,就一个字:惨。当时在公关部的时候,看市场部同事拿钱拿得手抽筋那叫一个羡慕啊。
自己做了才知道,销售这一行,不仅仅是难,而且是难上加难。第一个月,我只是熟悉情况,跟着部门的林经理了解工作程序、销售流程。销售业绩自然是空白,薪水也只拿了1000元,比在公关部少了三分之一,连维持基本的生活都困难。
第二个月,还是老样子,信用卡欠了不少钱,房租又要交了,公司里还有人在我背后指指戳戳。小黄悄悄告诉我:"蓝,你真傻,一定要去市场部蹚浑水。那水多深你知道吗?现在有人说你暗恋林经理才一定争取调过去的,你自己小心。"暗恋林经理?我虚弱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爬到天台,点一支烟,默默地看着楼下热闹的马路、匆忙的行人,我想:如果我跳下去,会不会有人说我求之不得而殉了情?现在忧郁症很流行,我身边就有熟悉的人因此病选择自杀。那个时候,真的感觉跳楼是最好的解脱方式。可是,咱不能死啊,咱还有爸妈呢。为了把自己伪装得强大有力,在田飞彻底放弃我的日子里,我坚定地告诉家人:"田飞到了国外变得不关心我了,几天也不打个电话,咱不要他了。"我掐掉烟,坐在台阶上开始打电话,除了田飞,手机通讯录上所有的名字都被骚扰了一遍:"你认不认识通讯行业的人?帮我卖点产品!"
最后,还是登山猴帮了我,通过他的家族公司,帮我解决了20万的销售任务,虽然,他们暂时并不需要那批货。那个月,我拿到了8000块,而且是税后。看着银行卡里的数字,我觉得,这世界真TMD现实。
登山猴的老爸不可能每个月都买我的东西,登山猴让我把所有潜在客户的一把手资料列了一串,然后拿给他的爸爸、叔叔们看。谁认识其中的一个,就逼着打电话给人家,"我有个侄女,现在做这一行,能不能抽点空闲接见一下。"人家自然不好拒绝。
登山猴眉飞色舞地拿个小本子在我面前念:"徐总,周一下午两点;江总,周三上午九点,他不喜欢迟到,你要准时;卫总,周五到南京出差,住香格里拉,中午可以拨点时间给你……"我那个高兴啊,我说:"猴子,等俺有了钱,请你吃饭,想吃几顿就几顿。"登山猴听了,做伤心状:"曾经有一个当老板娘的机会放在你的面前,你没有珍惜……"当时正是初春,天气还是很冷。我踩着高跟鞋,拎着沉重的资料和样品一家一家地拜访客户,一天下来,腿像灌了铅,已经不听大脑指派了。最夸张的一次是早晨五点半起床,先坐轮渡去江北拜访客户,然后再乘公交车过长江大桥回市区。中午就在路边吃了碗馄饨,还把馄饨汤洒在大衣上,下午又匆匆赶往新街口的东宇大厦,去了才知道,老总去工地了,我又直奔20公里外的工地。
因为脏了的大衣有碍观瞻,我只好把衣服脱了挽在胳膊上,工地上的北风吹得,那叫一个冷。我哆哆嗦嗦拿出资料,想翻到某页给人家看,没想到这个老总冷漠地一偏头:"你再晚一分钟,我又要走了。资料放在秘书这吧,我看了叫人联系你。"我还没来及开口,老总就钻进小车走了。
看着宝马X5绝尘而去,我狠狠地吐了口口水,然后狼狈地穿上大衣,踩着高跟鞋,从尘土飞扬、遍地碎石的工地高一脚低一脚地走出来。
此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乘上回家的公交车,人往椅背上一靠,很快就睡着了。等我醒来,资料还在,提包没了。
一摸口袋,还好,手机还在。赶紧打电话给阿文,阿文还有心思调侃:"你钱包丢了,找我干吗?你找警察啊!"然后说了一句让我崩溃的话:"我在苏州呢。"下了车,步行走回租住的房子。钥匙也被偷走了,打了"110","110"通知了附近的锁匠上门开锁,锁匠研究了一下门锁,跟我说:"30。"我愣住了:"还要钱?"
锁匠说:"我们跟‘110’合作,开锁一直都是要钱的,我又不是雷锋。
难开的锁更贵呢!"
我这下真的崩溃了,眼泪哗哗的:"我钱包都被偷走了,银行卡也被偷走了,我浑身上下一分钱也没有,怎么给你钱?"锁匠是个中年男人,大概跟我爸爸差不多的年纪。见我一哭,他也没辙了:"算了算了,不要钱了。"他三下五除二就把我简陋防盗门的锁给弄开来了,我哭哭啼啼地说:"谢谢叔叔。"他摆摆大手,"走了,小姑娘一个人在外,自己当心自己。"听了这位陌生大叔的话,更是觉得自己无比凄凉。回到屋子,这才发现门锁已经被破坏,无法锁上。我用双人沙发把大门抵住然后自己和衣躺在沙发上,夜半听见屋外有声响,我的心悬到嗓子眼,将手机按出"110"的数字,手指停留在发送键上,预备随时"有困难找警察"。后来确定是同楼的邻居夜半迟归,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清晨五点就醒了,因为很冷。蜷缩在沙发上开始琢磨我该怎么办?阿文不在南京,公司里任何一个同事都不可能有借我钱,还把钱给送上门的交情,而我又实在不愿意让登山猴一次又一次地见识我狼狈的生活。实在没辙,只好打电话给我们部门的林经理,将事情原委告诉他,打算先请半天假。出乎意料,林经理不仅让司机送了500块钱来,还安排司机找人帮我修门锁,并载着我去银行办了挂失手续。
中午时分,林经理亲自打来慰问电话:"破财消灾,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你上个月挣得多!"组织的关怀,终于让我感到一丝的温暖。
第二天上班,发现了一些好兆头。就是前些天费了姥姥劲拜访的客户都有了反馈,大成公司发来标书,智达公司要求我们发些产品试用。但凡是客户的要求,我都有求必应外加微笑服务,加班赶做标书。由于第一次做,什么都不懂,自然免不了经常请教林经理,经常加班时打电话给他,我都不好意思了,难得人家还那么好脾气。当时我就发誓:一定要好好干,支持他完成我们部门今年的销售任务。
大成公司的招标,我公司产品顺利入围,进入议标阶段,成功性很大。而智达公司我也是一天一个电话,三天带技术员跑一次工地,了解试用效果。这家公司的工地在南京溧水县一个叫不上名的地方,有一段路太窄,汽车无法进入,只能靠两条腿走过去。
那段日子,技术员阿雄见到我就发憷,"蓝姐,又去溧水?""是的,下乡了解下情况。"我管去那叫下乡。
直到现在,阿雄见了我打招呼,第一句话都是:"蓝姐,最近还下乡啊?"
日子稍微顺点,就有人看不得你好。一日与阿雄下乡,在走那段好像总也走不完的小路时,他对我说:"蓝姐,有件事,我不知道应不应该跟你说?"我是倒霉倒惯的,听到人家说这样的话,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但还是故作轻松道:"但说无妨。"
阿雄接下来的话真如晴天霹雳:"公司里传你和老林有一腿!"老天,我刚进销售部就有人说我暗恋人家,现在咱站稳脚跟了,又冒出我跟人家有奸情。这都哪跟哪啊?
深吸一口气,我问阿雄:"这话你信吗?"阿雄连忙说:"当然不信,要信就不问你了嘛!"
我摆出刘胡兰英勇就义的姿态道:"人家说人家的,咱不理会就是!"
嘴上说不理会,心里却翻腾得厉害。我一没有后台、没有野心的外地女孩,来销售部无非想多挣些钱,碍着谁了,干吗这么中伤我,还有林经理?
回到公司,我见了谁都可疑,跟林经理也不敢多说话,他加班我必定准时走人,即使工作没做完,也带回家用我那台老掉牙的手提电脑继续干。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有时候借口拜访客户就跑到公司50米开外的麦当劳坐着,点一杯可乐,在熙来攘往的食客中看报表,写策划方案。
这天一早上班,就发现丝袜不知怎么的被勾破了,于是从抽屉拿双新的去洗手间换。正当我坐在马桶上弓着身脱袜子时,两个女孩到镜子前化妆,估计又是起床迟了,听声音是前台的Lily和林经理的助理方圆。
两人先是聊糟糕的交通状况,忽然话题一转,Lily压低声音问:"方圆,最近有没有花边啊?"方圆道:"我跟你说噢,他们肯定觉察到大家知道了,所以特别注意,蓝都不怎么在公司待着了,有人说上班时候看见她跑去麦当劳待着,这不明摆着有鬼嘛!"Lily哧哧笑道:"难怪她不愿意谈恋爱,现在女人怎么都对已婚男人情有独钟呢?"另一个女人说:"就是,你说老林会不会离婚?""谁知道呢,你看好自己的老公吧!"伴随着嗒嗒的高跟鞋声,两人离开了洗手间。
我坐在马桶上心潮澎湃,恨不得上去抽她们一人一个大嘴巴,可惜心里犹豫慢了一步。慢慢地从洗手间出来,觉得胃又有点隐隐作痛,我紧张或者受到刺激的时候,胃就会上来帮忙和心一起痛。回到办公室,我越想越气,拨通了方圆的内线:"方圆,这两天大成公司的领导可能会到公司考察,到时候麻烦你安排一下。""没问题,蓝小姐你放心,我会安排好的。他们什么时候来,麻烦你提前通知我。"方圆若无其事热情有加。"好,我会的。你今天抹了什么颜色的眼影?真凑巧,刚才我就在洗手间里。"愤而挂上电话,想到方圆惊愕的样子,觉得心里好过了些。
在MSN上遇见阿文,我将此事做了汇报,阿文说:"你傻了吧。自己心里有数就行,办公室政治就是暗箭伤人,就你这傻帽会迫不及待地跳出来。"我想想也是哦,但是已经没有后悔药卖了。为了安抚我受伤的心灵,阿文答应晚上请我吃火锅。
到了下午,阿文突然打电话给我:"姐们,俺们公司今天晚上有个接待,我要作陪,怎么办?"我正百无聊赖地等待下班,听到这话心都凉了:"唉,那我一个人加班算了。"挂了没几分钟,手机又响了,是阿文:"你也来吧,介绍一美男给你。知道吗?如果你有了男朋友,那些谣言就不攻自破了。"下了班,我把头发梳了梳,便提着包去赴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