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大秘书（落花无意）
第一章 有女苏言
高婕提议去茶水间的那一刻，办公室的女人们都像说好了，活跃在键盘上的手都齐齐停下了。
是啊，偷的浮生半日闲呐。
苏言把显示器的电源关了。
“又来？伤电脑的。”梁静小小声的说道。
她也不敢用正常音量，主管大人就在隔间，苏言这次要再被发现，得自己修电脑了。
苏言的茶色发梢在她转身时，打在梁静的脸上。
就知道苏言无所谓，梁静跟在后面，混进聒噪的女人堆。
“帮我拿那个，不是，减肥茶。”
崔果儿此举无疑引起公愤。
“死排骨，再瘦就成妖精了。”高婕瞧不起她。
九十不足的体重，一米六五的身高，还敢伸手讨减肥茶。
“妖精才迷人呢。”崔果儿蛮腰一扭，挤开高婕的位置。
饮水机的热水键弹出。
“咦？才冲了三杯就没热水了么。”
崔果儿只得放下茶包。
“我们是随机小秘书，茶水间的档次当然跟人去啦。”
随机小秘书，即没有顶头上司的秘书，京阳的国际会议实在频繁，秘书不够用是常有的事。
“没错，集团几位高管，那饮水机也是进口的。”
茶水间的女人们姿态各异。
高婕的黑发挽成高耸的髻，一丝不苟的盘在脑后，没有威慑力的圆脸也拖出几分精明味来，修身的黑色通勤装密不透风。
梁静是这里最小的，未脱稚气的女子。
崔果儿人如其名，在华服的衬托下，展示身段。
苏言，全京阳唯一的染发女子，最近迷上喝茶，发色也跟着改了。
“苏言，让我喝你的茶行不？”
崔果儿历来眼光不低，办公室的女人，让她不敢欺上头的只有苏言了。
“嗯。”
清脆脆的单音节，苏言坐在茶水间唯一的沙发上，品茗。
慵懒的午后，阳光也不造次，只透过半透明的玻璃帷幕，洒下一片白光，却不灼人。
有点困了呢，苏言调整坐姿，微微眯眼假寐了。
“八卦排行榜第一名又换人了。”
崔果儿信息灵通，风吹草动，全在她的眼皮子底下。
“对，季美人下岗了，就早上的事儿。”
梁静也听说了，上午被调去俄罗斯团的会议中心，辛苦整理的会议记录全被季美人撞在走道上。
“梁静，今天秘书室的脸被你丢没了，过气黄花你也畏惧？”
崔果儿可没把美人一类放在眼里。
“她的脸色很差，我自己捡起来就罢了。”
梁静见不得美人下岗。
“卡上的月收入大减是小，这以后啊，再要被宠幸就难了。”
高婕饮尽杯底的咖啡，乐呵的续杯：“季美人美则美矣，少点气质，待久了才是怪事。”
“下一个上岗的不知是谁呢？”
“我怎么样？”崔果儿丹蔻如火，朝高婕挑衅。
“后宫的位子都有人占着，至于你——排队吧。”
高婕最不饶人，她就是见不得崔果儿的招摇。
“你说的是自己吧，整日里学乌鸦穿衣，你不会以为万岁爷喜欢女人头发是黑的，连女人的衣服也喜欢黑的吧。”
“过犹不及，你的孔雀羽毛也没让他正眼瞧你。”
高婕马上回过去。
梁静不知所措了，怎么每天都会吵嘴。
求救的视线打在苏言的脸上，梁静觉得无措。
“几点？”
苏言揉眼睛，她下午有事。
“一点四十五。”回答了问题，梁静后知后觉的意识到——
“难不成德国的那件案子，大姨妈派给你了？”
看到苏言点头承认，梁静不敢让苏言劝架了。
不能让苏言雪上加霜啊，已经够烦了。
“慢慢吵，我先走了。”
青葱玉指移开茶杯的把，苏言提起本本出门。
高婕抱不平：“苏言得罪大姨妈了不成，出了名的刁蛮客户，怎么交给苏言了？”
“这玄机你不懂了吧？”
热水键按下，沸水汩汩而下，一室茶香。
崔果儿惬意的看茶叶升浮，继续说道：“你们说，在京阳，谁是万岁爷最没有兴趣的女人？”
高婕和梁静对视一眼，异口同声：“了解。”
德国客户难搞，万岁爷亲自出马的几率实在很大，不派出苏言，真是很难服众。
崔果儿耸肩，万岁爷不碰染发的女人，这是心照不宣的事。
“会议结束后安排在京阳酒店。”
左远的皮鞋打在木质地板上，眉毛在他看到会议室的人时，不动声色的微扬。
手工西装的轻薄料子拂在苏言的本本上时，她没有抬头。
“总裁，合同内容我进行了部分修改，您过目。另外，德国的度假酒店下一季度的财务预算表已经完成，会议结束后会送到您办公室。”
简洁，利索。
左远回到主位，迅速浏览过红笔划过的部分。
“仲裁机构选择京阳的。”
另外——-
很好，修改的部分确实有问题。
修改，存档，打印，苏言把合同文本按人数放好。
偌大的会议室，只两个人。
本本上的病毒软件是之前修台式时附赠的，白色的小人儿，有点傻帽，每次杀毒都会跳出来，被一把西瓜刀劈成两半，至于如何劈法，随主人的喜恶。
这，是苏言近日的消遣之道。
德国人进门的时候，苏言解决了十八条小命。
接下来的过程很漫长。
从日本人打进中国的那天开始，注定了，苏言对外国人三个字，是很排斥的，但——工作归工作。
是谁说过的？
女人的心就像洋葱心，颗颗不同。
苏言打开钱包，鲜红的一百元，躺在夹层里。
“累死了，吃火锅吗？我付一百。”
“苏言，我就爱你这点，我出五十。”高婕刚关机。
崔果儿和梁静很默契，手掌上崭新的二十元。
一个没钱，一个省钱。
电梯缓缓而下，不时进出各部门的同事，对她们的迟到早退颇为羡慕。
崔果儿的虚荣心不断膨胀，上班族最郁闷的朝九晚五，她还未曾体验。
“这不是炫耀的事。”
高婕戳她脊梁骨。
梁静给要出电梯的同事让道，一时，电梯里只剩她们四个。
“我也想按时下班，那就意味着我们不再是随机小秘书了。”
梁静的话让崔果儿的脸色一暗。
“下午牺牲了很多脑细胞吧？”
苏言点头。
“今天面圣，怎么样？”崔果儿移到苏言身侧，靠能力升职不是她做的事儿。
万岁爷的宠幸，对她更具吸引力。
“没看见。”
苏言实话实说。
“怎么会没看见呢？万岁爷开会不喜欢带多余的人，会议室难道不是只你们两个？”
高婕也是有点疑惑。
谁不知道，和万岁爷开会意味着宠幸的前戏啊。
“没空看。”
随便打发了崔果儿，苏言又闭眼假寐。
昨晚，太累了……
人，生来是被人遗忘的。
当苏言在节日的大街遇到方卓时，时代广场的钟声正响起。
是什么时候失了联系呢？
“好久不见，最近好吗？”
多么标准的开场白，虽然内容很失水准，但是，声线优雅，略带磁性。
当年，她很喜欢呢。
“不好。”
方卓明显没有料到苏言会这么回他，清俊的脸上，表情僵硬。
“怎么？生分到不能开玩笑了么？”
苏言浅笑嫣然。
“你还是老样子。”方卓摇头叹息。
“医生先生，请我吃饭怎么样？”
苏言也不等他回答，牵起他的手就走。
鳝碧居。
“炒黄鳝丝，双菇凉瓜炖黄鳝，油泡鳝鱼。”
苏言每说出一个菜名，方卓的脸色就白一分。
真好玩！屡试不爽，几年的时间，他，还是不食鳝鱼啊。
“大医生，竟惧怕小小的鳝鱼，说出去谁信啊。”
“我会这样，里面可有你的功劳。”方卓点了一杯蓝山，医学院的艰苦生活，随着咖啡的飘香，在眼前刷过。
当年自己研一，过人的成绩，却在生物教授面前丢脸了。为了弄清什么肌，什么骨的，他着实费了一番劲，却也是死记硬背罢了。
苏言提着一袋子等在他宿舍楼下，二话不说，扔到他面前，开始了为期一周的魔鬼式训练，成效斐然。
就是副作用太大，解剖结束后的那些鳝鱼，全被煮熟吃了，可能是把他一辈子要吃的量都吃了吧。
苏言点了铁观音，墨绿的叶子立在透明的杯底，茶香杳然。
菜都齐了，却谁也没动筷子。
苏言看着窗外的熙熙攘攘，突然觉得时间飞逝，物是人非。
沉默，沉默，还是沉默……
本来故友重逢就只剩畅谈过去了，而回忆，她一直刻意躲避.
罢了……
“就这样吧，我还有事情，先走了。”
人还没离开藤椅，苏言的手就被包围在温暖的手心。
“吃了饭再走，你看，什么都没吃呐。”
这张脸曾经被她刻画过不知几次，这一刻，她觉得陌生，是啊，哪有不变的东西呢。
“我也不吃鳝鱼，很久以前就不吃了，再见。”
苏言一个人等在公交车站，这时已是正午了，暑气逼人。
来往的私家车很频繁地在眼前滑过，想到崔果儿的话这年头等公交的都是外地打工的，原来，她真的一直游离在这座城市的边缘，不得其门而入。
“双休日的时间，怎么转瞬即逝呢？”
苏言一踏进办公室，就听见高婕的抱怨。
她有趣地看高婕的衣服，发表评论：“还是老牌子，你真这么喜欢？”
崔果儿忍不住了：“我实在受不了你的品位，黑乎乎的套装哪点吸引人了？”
“要你管。”
每日一吵，无病无恼，苏言示意梁静别插嘴。
“崔果儿！”
门口一声娇叱。
办公室的四人具是抬头看向出声的人，季美人？
“我是，有何贵干？”崔果儿纤腰款摆，慢条斯理的挪到门口。
“啪！”
清脆的声音从崔果儿的脸上散开，高婕和梁静连忙跑过去，扯开扭在一起的两人。
这是演的哪出？苏言眼带疑惑。
“你凭什么打人？是我背后说你了，那又怎么了？做得出还怕人说？全京阳谁不知道你勾引的总裁，现在被甩了难道还怨我？”
崔果儿一边脸颊绯红，喊出口的话倒中气十足。
“你明知道总裁忌讳这些，难道不是你害的？”
季美人硬是怒气难消。
荒唐！苏言不欲搅和，踩着高跟鞋出去了。
“是苏小姐吧？”
杰夫用英语发问。
“对。”苏言有印象，是上周五她负责的德国代表团的一员，“有什么事吗？”
“苏小姐可以赏光一起用午餐吗？”
不是第一次听到这类邀请，往日她都是婉言谢绝的，不过，这次的对象有点麻烦呢。
和杰夫一起的还有其他代表，说实话，都是蓝眼睛白皮肤的，她也不能把名字和人对上号了，站在中间显眼位置的是京阳的总裁左远，铁灰色西装，脸上的表情让苏言迷惑，是让她做出怎样的回答呢？
“一起吧。”某人开口了。
既然是命令，苏言就从命了。
没料到，逃过了办公室的闹剧，撞进了这团乱麻。
午饭订在京阳集团的下属餐饮店，几乎京阳的合作伙伴都可以找到自己国家的厨师，也算是策略吧。
苏言原来是站在杰夫旁边的，不知怎么，来到了左远的一侧。
“苏小姐酒量如何？”
“呃？”吓了一跳，苏言拍胸口，莫不是左远期待她海量？自己要让她失望了。
“不行，不过，总裁，我可以推荐别人代我去么？”
“不行。”
望着走前两步远的左远，苏言郁闷了。
爱上一个人，一天就够了，了解你，一小时足矣。
杰夫把她的酒杯再次倒满时，苏言有把它淋到杰夫头上的冲动。
每个人都很享受的样子，是啊，美人在怀，还有不开心的理？
万岁爷和后宫的故事，其来有自。
左远的两边依偎着她没见过的佳丽，端庄清丽各有风情，那么，她是不是可以退场了？
“总裁，我还有事。”垂头站立，言辞谦卑，态度恳切。
一般人应该是听出言下之意了吧。
“哦？苏小姐有什么事？”左远连眼睛也没瞟她一下。
拜托，是托词而已，苏言坐回原位。
杰夫自然听不懂苏言和左远的对话，自顾自用英语招呼苏言。
悠扬的钢琴曲到了尾声，杰夫忽然走去舞池，好歹是五星级酒店的人才，免去杰夫的比划，似是达成共识了。
“苏小姐，跳支舞？”
“哦，好。”喝酒以外的事，苏言乐意为之。
节奏明快的探戈舞曲，华丽高雅的舞步，踢腿、跳跃、旋转，苏言把身体交给男方。
这种顿挫感非常强烈的断奏式演奏，很容易引起舞者的共鸣，苏言很享受。
“嗯？”
音乐突然暂停了。
“苏小姐刚才不是有事吗？”
左远来到苏言的身旁，还带过来一名美人。
“现在没事了。”苏言嘴角拈笑。
随手把站立的女人推进杰夫的怀里，左远拉苏言离开。
步伐踉跄，苏言一直被拽着，今日犯太岁了，她讪讪然回眸。
唉……这么离开，很失礼呐，看客户的脸色，要开染坊么？
“昨天去哪里鬼混了？”高婕凑到苏言的桌子，偷偷咬耳朵
“说得这么难听，提早回去了。”苏言应承道，双手仍不离开键盘。
昨天的任务都堆着呢，今天得加班。
“骗谁呢，消息都传开了。”崔果儿摆明了不信。
梁静这次也帮不了，铁板钉钉的事实，有人都拍视频上传了。
“苏言，我也看视频了，是上次的德国客户，你们走在一起还很亲昵的样子。”
苏言停下工作，看来她们真的很空。
“以讹传讹你们也信，总裁也在。”
苏言的话尾被崔果儿的喊叫打破。
“你居然和万岁爷一起吃饭？没义气，你怎么不带上我。”
她也想找人代她去，可惜，某人的脾性，不是简单的别扭二字可以形容。
“办公室不准闲聊打磕大声喧哗！”
标准的河东狮吼，三人面面相觑，回到原位，主管大人威严凛然。
十一点三十分，苏言停下手上的事。
“主管还在呢。”梁静挡住苏言的屏幕，显示器的电源又被关了。
“嗯哼。”苏言带头迈进茶水间，“每天都提醒我，不累么？”
梁静无语，她还不是为了她好。
“怎么样？我上次求你的事。就是今天中午。”
苏言垂眸，想起来了，相亲。
“可以啊，你没会议？”
“香港的客户，听说不用出动我们的。”梁静掩不住的兴奋，“是中心医院的姑妈介绍的，名校的医学硕士。”
苏言抬头看她：“科室？”
“哦，听说是妇产科的，明年就升主任了。”梁静把知道的情况据实以告。
妇产科？
苏言向来了解自己，也清楚自己的毛病，对于外国人、虫子、香菜，还有男妇产科医生，全是拒绝往来户。
但是，自己好像没什么活动，米虫似的赖家里，未免无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