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李鸿章全传: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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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纯属私事(1)

料理一个省以及中国北部的商贸关系,再加上担任圣上的特别顾问,还作为处理中国与外国关系中的第一人选,这些似乎对他还不够,李鸿章在这些工作之外更是笔耕不辍。

罗伯特·哈特爵士除了为清政府服务外,还请艾约瑟博士为中国翻译了十六卷科学入门教材,以填补刚落成的科学学校之需。这些科普着作的前言很精彩,其中极力宣扬科学教育的益处,赞扬了西方在科学道路上取得的进步,这一前言由中国两位最有分量的政治家——总督李鸿章和曾纪泽执笔。一年之后,李鸿章承揽了一部树木培植类的书籍的出版任务,这本小书由艾约瑟博士译自阿德莱德林业展览会出版的一本书。这册着作对中国人应该很有用,因为中国许多地方的山丘已经草木不生。

在这种情形下,当艾约瑟博士去上海途经天津时,有幸与李鸿章会面,谈话的许多内容都是基督教传教事宜。在李鸿章的问询下,艾约瑟博士说有五十四万中国人转信罗马天主教。李鸿章说依他看来,传教士应当限于道德教化而不宣扬宗教。

这也许会使人想起数年后李鸿章访问艾尔西克时和戴尔上校之间的对话:

李鸿章:“我认为智力决定成就是个谬误。这完全是碰运气的事。一人荣华富贵,一人穷困卑贱,这不是因为他们有什么智力的差异,而是要看他们运气的好坏。”

戴尔上校:“哦!那我明白了,我们欧洲人犯了个大错误。我们都以为李鸿章是靠着自己的才智升至中国最有分量的位置。现在我们必须得改变观念,说他的成就不过是靠运气罢了。”

李鸿章笑了,欣然接受这番恭维话与机敏的反驳,然后说道:李鸿章:“人应当总是渴望成功。我不能理解为什么像你们中一些聪明的欧洲人竟然要去崇拜耶稣基督。天啊,那个人的一生是个失败,最后还被钉死在十字架上。这种死法不仅充满痛苦,还使人蒙受耻辱。你们怎么能自称是这样一个人的追随者呢?”

戴尔上校:“啊,阁下!我不知道你把什么定义为失败。要是有一个人一生的言行在近两千年中影响了许多最优秀最尊贵的人,我不认为这是失败。”

耶稣基督的死往往让中国人困惑不已。有个人说,“不,这无法使人相信。因为他是个好人。一切都表明他是个好人。我无法相信,怎么会有人恶毒到杀死这样一个好人。”

1891年,医学博士圣S.A.亨特出版了一本中文的治疗与药物指南,李鸿章为此书作了前言。我在此引述当时阿奇博尔德·利特尔写的一篇评论,这篇评论将让我们透彻了解李鸿章睿智的观念:

李鸿章作的序是这本书一个有趣的亮点,序中不遗余力地赞扬了国外的医疗方式,而同时大概可以想到,他对古老的本土医疗系统评价也很公允。前言开始就讲述,在汉朝(公元前206到公元220年),十一名远近闻名的医师使用四类药方,在着名的《本草经集注》(宋朝)中描述有365种药物,113种配方。他说西方的医药专家一代沿袭一代,子从父业。他们建立医药研究机构,为做出重要贡献的医药教师颁发荣誉证书。

他正确地指出,中国人使用原始的煎药汤药时,西方的药剂师却制作出了药力持久的萃取物,使用精确的重量予以分配。“古人使用金属模具展示人体内部结构,西方的医药教师也有精确的绘图和模型。如今,中国的医师应当探究医术的每个细节,使自己既对中国经典中的传统疗法熟稔于心,又熟悉国外书籍中的疗法。斯蒂芬·亨特医生是一位久负盛名的医师,他的着作既让人读完后既可以丰富知识,又能益寿延年”,因此阁下向同胞们力荐此书,并欣然为之作序等。

李鸿章作的序以摘录扁鹊的话为开端。从那些遗失的书籍中,我们可以得知神农、黄帝,还有另一位医师是中国人心中最早的医药宗师。其中列出了三十九种着述。其中至今尚存的仅有两种。在1800年前写作的扁鹊知道这三十九种着述。扁鹊的两本书至今仍被传阅,这两本书包含着古老的医药理论,李鸿章认真地阅览了他的着述。

李鸿章在序中引述了这两本书的原文。《素问》和《灵枢》这两本书是中国医药的《希波克拉底》和《伽林》。每一个知识丰富的中国读者都对之很熟悉。李鸿章满怀钦慕之情阅读了它们。他曾在天津负责辅助传教士进行医疗的工作。他读过化学、生理、物理、植物学及其他各种学科的西方科学着作中文译本,绝没有怀疑外国科学的念头。他接受外国科学,但也不会把祖宗的老典籍扔到一旁。

在这篇序中,李鸿章没有说自己是否相信那一套阴阳理论,不过他在结尾处提到,如今翻译的这本书严格限于治疗手段。他建议读者不要因古怪就把它拒之门外,而是要把它视作像葛洪或孙思邈的着作一样珍贵的着述。李鸿章在末尾处说如果学医的弟子将中国和外国的学说合二为一,这一融合的能量将不可估量。这将造福世界,人类寿命将被延长,由此获得的益处将无法衡量。

这就是李总督对外国医术的看法。他认为自己在中国古典医药典籍里发现了西方的神经学说。他猜测现代欧洲解剖学的主张与中国汉朝时期的观念不谋而合。他还注意到佛教和道教都对中药有所影响,而且毫无疑问,炼金术在发展中药中大展才能。至于印度的影响,多个世纪前从尼泊尔带回的五尺高铜解剖雕塑,作为教授解剖学的标记,是一位不容置疑的见证者,现在它被收藏在医部大厅。

1889年,李鸿章被朝廷赐紫腰带以示鼓励;1891年他又被皇家赐予习武,在官阶上也提了两级;1892年他的名字出现在两座做工精细的镌字雕花纪念碑上,上面刻着经典名句和深奥的隐喻,表达了对皇上和慈禧太后在他七十岁寿辰上所赐礼物的谢意。皇上赐的礼物在数目上不敢超过太后,因为他必须屈让于长者,以下是皇上所赐礼物的清单:

一副刻碑;也就是一副刻有皇上笔迹的刻碑。

一对卷轴,同样由皇上亲自书写。

一副有“福”字的卷轴。

一副有“寿”字的卷轴。

一小尊佛像。

一只镶玉如意。

一套龙袍。

十六件“小篆”绛缎。

太后赐了如下物品:

一副刻碑。

一对亲自书写的卷轴。

一副有“福”字的卷轴。

一副有“寿”字的卷轴。

一副有两个“寿”字,按她自己设计样式书写的卷轴。

太后亲自作的一幅画。

一尊佛像。

紫貂颈皮制成的袍子。(这件袍子由五十四块燕子或紫貂颈部皮毛制成,每块皮中央都有一个暗色的圆圈,其余的部分发黄,因此效果看上去就呈现出许多中国人所谓的“眼”。在袍子前面,这些“眼”被排成九行,每行三只“眼”,后背的布局与之相似。这件袍子只被皇上穿过,除非皇上赐出去,任何人不得持有这件袍子。李鸿章是自乾隆皇帝在1736-1795年间执政以来第一个获此殊荣的汉族官员。)

一只镶玉如意。

一套龙袍。

十六件绛缎。

这些各色礼物都被送至总秘书的侄儿李映庚处,他是一个翰林院二级编修。

天津出版社出版了一本精彩绝伦的《大总督传记》,接着是对戈登大厅那场气派宴会的记述,以及湖南、湖北总督张之洞对将迎来七十大寿的李鸿章之颂词译本。“您是当之无愧的人选”,演说中讲到,“合肥注定要显山露水。直隶省的总督和议和大臣、海军大臣、贸易总管,我们亲眼见证您忙碌于这四项职责,而每项都能独占鳌头。您所有的称号都名副其实。能有您这样一位得力大臣实在是皇上的福气。”

上面的事情都发生在1892年8月,然而就在7月1日,李鸿章的妻子李夫人死于伤寒疟疾。为了救回李夫人性命,所有法子都使尽了。医学博士金夫人每时每刻都守在这位忠实的朋友病榻前,欧文医生娴熟的医术也出了一份力。

中国驻日本公使理亲王曾在前些年为自己母亲的去世向圣上请愿休退,(许多年前,他在亲生父亲去世时曾被李夫人抚养)但未被允许,他只获许修一百天的假。可如今他却为养母——总督李鸿章的妻子去世获许退休。

在这之后的很长时间,李夫人的遗体才在北方分舰队两只装甲巡洋舰的护送下被运回芜湖。民政和军队的官员,以及部队加入葬礼行列,并向逝者进行了惯例的祭拜。棺材当时被放入一只漆成红色的大船中,准备送至合肥内陆的族陵。九只蒸汽船下了水,六只大游艇带着李家的族人和仆役,最后形成的一长队更像是假日出游而不是殡葬队伍。远从天津赶来的理亲王在最近三个月中在家中宅邸过着平静的生活,他监管指挥了养母陵墓的建造。

如果日文资料无误,毫无疑问,理亲王在养母去世时必须退休。他在东京被认为是中国派遣至那里的迄今为止最有才干的公使,他还迅速压制了中日之间长久存在的嫉恨。他为此目的做出的努力得到了日本某位海军将领的极大肯定,他在东京和横滨极受欢迎,当然,还有中国舰队的支持。

东京《日日新闻》刊出一篇称颂理亲王的文章,其中这样说到:“我们必须把这些美好的结果归功于中国公使驾轻就熟的管理才能。他知道如何用友谊取代敌意。这样的公使真是凤毛麟角,而且我们敢设想,既然理亲王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做出这么大成就,那么他接下来如果继续居住于日本也许将彻底转变我国对中国的情感。”

不仅皇上的父亲醇亲王和曾纪泽去世了,李鸿章也失去了母亲,还有妻子。然而他的七十大寿还是要大肆庆祝一番。这和他的死对头张之洞在许多做法上大相迥异,张之洞在同年生日前一天下令锁上衙门所有的门,这样一来,要是城里官员早上来祝贺就进不了门了;门边附近不得有一个人停留,这些门都被侍卫严严把守。那些什么都没办成的官员只得悻悻而归。衙门不得进行娱乐活动,一切公务照常进行。次日总督会召唤那些费力跑到他前门的官员。据说他从心底痛恨那些空虚的仪式,比起那些整天只知叩头和溜须拍马的官员,他更钟爱勤奋诚恳的官员。然而不难明白,这两个人中,李鸿章会更受官场的欢迎。

安徽总督在去世之前那年收到了一封来自李经述的请愿书,上面写着:

请愿者之母为直隶总督李鸿章之妻,他们一起居住在直隶省。她持家节俭,却乐善好施,在需要之时总是尽其所能救济穷苦的百姓。听说去年自己老家安徽北部欠收,她拿出一千两白银送至安徽作为赈灾专款。同时她拒收任何回报。关于她参观外国的妇女医院,在保定府发展新工业,都有一些有趣的记录。她是一位能力出众、性格坚强的女性,她对自己的丈夫施加的影响力很大,然而亦是合情合理;她在妇女事务中兴趣浓厚,而且在每项注意到的慈善工作中尽其所能予以协助。李鸿章在太平军叛乱初期悲哀地失去了第一任夫人和全家,这之后李夫人嫁给李鸿章,此时李夫人五十六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