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半壁史书:历史上的那些姐儿们第2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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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红颜之赞歌——东汉初年皇后纪(7)

马援说:“我跟梁松他爹是朋友,论辈分,比他要高。我作为他的长辈,受他一拜是合情合理的,怎么可以因为他的身份特殊,就坏了规矩,让我这个长辈来拜他这个晚辈呢?”

要说打仗,马援很在行,要论为官之道,马援可就不怎么样了。出来混讲的不是辈分,而是身份,官大一级压死人,别说是伯父,就算你是我家二大爷,见了我也得靠边站!刘太公虽然是刘邦的亲爹,但刘邦是人主,刘太公是人臣,结果刘太公只能去拜刘邦,最后要不是刘邦发明了一顶“太上皇”的帽子,恐怕刘太公只能一直这样拜下去;齐王刘肥是惠帝刘盈他哥,吃饭的时候一不小心坐了刘盈的上座,结果吕阿姨勃然大怒,就一瓶三鹿甩了过去,搞得刘肥差点没命。

事实雄辩地证明,显摆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要想有出头之日,夹起尾巴做人才是硬道理。

唉,只怪马援很傻很天真,惹毛了梁松这个很毒很阴险的家伙,才埋下了无穷的祸害呀。

马援六十二岁那年,武威将军刘尚带兵征讨武陵蛮夷,结果一不小心,搞了个全军覆没。本来马援应该退休了,但他得知消息之后,毅然向刘秀提出申请,要求再次出征,完成刘尚未竟的事业。

刘秀一看马援的头发胡子全白了,就没有批准,说:“小马哥,你已经这么老了,我看,你就不要逞强了吧。你回家安心养老,放心,退休金我少不了你的。”

马援一听,不服气了:谁说哥老了?哥没老!想当年,哥一拳打死一头牛,哥现在比当年还厉害,一拳打死几十头牛,蜗牛的牛……

于是马援就对刘秀说:“皇上,您可别小看我,我现在精神着呢!”

“有多精神?”刘秀笑着问。

“给我一匹马,别的不敢说,绕地球三五圈不成问题。”马援胸有成竹地说。

“好,既然小马哥对骑马这么有自信,那就请你露两手给我看一下!”

于是,马援披甲上马,加足马力,马不停蹄,将速度开到70码,把一头路过打酱油的牛撞飞五米高二十米远,看得刘秀连连拍手叫好:“小马哥果然牛逼,实在让人佩服!”

马援很得意,说:“不要迷恋哥,哥只是传说;哥骑的不是马,是寂寞。怎么样,皇上,现在可以派我出征了吧?”

“去吧,我相信你。”刘秀语重心长地拍了拍马援的肩膀,“等你的好消息。”

出征之前,马援对朋友杜愔说:“我蒙受汉室大恩,心中常思报效,不愿老病在床,只愿战死沙场。这一去若能得偿所愿,死也瞑目,只是有点放心不下家里的几个孩子,我要是死了,恐怕他们以后会被权贵欺负……”

杜愔也不是什么大官,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所以,他只是叹了口气,不说话。

马援这一去,开局打得挺好:斩获两千余人。但是接下来的情况,可就不太妙了。

天不时:南方的三四月,气候非常湿热,马援所带领的那批北方士兵纷纷病倒,连他自己本人也未能幸免。

地不利:客场作战,显然毫无地理优势可言。

人不和:你都打到别人的老家来了,难道还想指望当地居民夹道欢迎你不成?

天不时,地不利,人不和,虽然马援身先士卒,但也无济于事。结果,好处没捞到多少,部队却赔了个七七八八。消息传到皇宫,刘秀差点没昏过去:我的小马哥啊,你带了四万多个人出去啊,要是你也像刘尚一样,来个全军覆没,我岂不是要亏死?

于是,刘秀就派出了一个使臣,去向马援问罪。很不巧,这个使臣的名字,叫做梁松。

从现在开始,关于刘秀的故事也差不多该终结了。现在,让我们看一下另一个主角,另一个故事。

马援共有四子三女,最小的儿子名叫马客卿,最小的女儿叫什么不知道,我们暂且叫她马姑娘。马姑娘十岁那年,马援出征武陵蛮夷,结果没能活着回来。同年,年幼的马客卿得了一场急病,也死了。马援的妻子蔺夫人接连遭受打击,精神几乎崩溃,终日神志不清,不能理事。

马姑娘年纪虽小,却非常懂事。在母亲生病的那段时间,她暂时扮演了女主人的角色,把这个家打理得像模像样,井井有条,其功力之深厚,比成年人不遑多让。后来,马家那些亲戚朋友知道了这件事,都感到非常惊讶,说:“这女娃儿,不得了啊!”

过了一段时间之后,蔺夫人终于痊愈,但马姑娘由于劳累过度,病倒了。她小小年纪,却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早已身心俱疲,之前她不倒下,是因为她不能倒下,既然现在蔺夫人的病情已经好转,那她就没有任何理由,再兀自苦撑下去了。

马姑娘病了很久很久,药吃了不少,身体却没有恢复的迹象。蔺夫人见吃药没用,就去找人给马姑娘算了一卦,算命先生说:“这孩子命中该有此一劫,但不会有什么大碍。大难不死必有厚福,她将来一定会大富大贵,放心吧。”

马姑娘病好之后,蔺夫人又专门找了个人,来给她的三个女儿看相,结果得出的结论是:三个女儿当中,马姑娘的面相十分牛逼,将来一定能够母仪天下,不过她注定会不孕不育,所以她如果能把别人的儿子接过来养,说不定会比自己的亲生儿子还管用,等等。

以上两段,关于算命啊,看相啊之类的内容,大家看过了就算,别当真。下面,来讲点真人真事。

由于马援兵败身死,使得刘秀对他感到非常失望,再加上某些小人的挑拨诬陷,刘秀心中的怒火就更大了。结果,刘秀一气之下,就废黜了马援的新息侯爵位。

本来呢,就算马援死了,他的长子还可以世袭他的爵位,享受一系列优惠政策。现在人没了,爵位也没了,就什么都不用想了。现实就是这么残酷,人一走,茶就凉,原本门庭若市的马家,很快就门可罗雀了。如果真的是门可罗雀,那还好说,偏偏隔三差五就会有人找上门——都是来找茬的。

墙倒众人推,就算不推,闲的时候过去踩他几脚也是不错的,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踩白不踩,白踩谁不踩?

马家人不堪骚扰,于是,马姑娘的堂兄马严就对蔺夫人说:“我们马家现在不行了,老是被那些权贵欺负,再这样下去,迟早会被他们玩死。所以,我们现在非得想个办法不可了。”

蔺夫人说:“是啊,世态炎凉,我也总算是明白了。老爷活着的时候,我们跟窦家有婚约,现在老爷死了,连窦家的人也来欺负我们了。唉!我一个妇道人家,想不出什么办法,你要是有什么主意,不妨说出来听一下吧。”

马严说:“看样子,窦家是不准备遵守婚约了,与其让他们先开口悔婚,不如咱们抢先一步回绝他们。然后,咱们争取把您的三个女儿送进太子宫,如果她们混得好的话,说不定我们马家还有出头之日。”

蔺夫人点了点头:“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现任太子刘庄,是刘秀与阴丽华所生的长子。原来的太子,名叫刘彊,是刘秀与郭圣通所生的长子。郭圣通被废之后,刘彊感到非常不安,就屡次上疏,主动要求让出太子之位,而刘秀也正有此意,就批准了他的请求。

刘庄本名刘阳,他被立为太子之后,刘秀就帮他改了名字。有一天,在太子宫里,刘庄忽然发现多了三张新鲜的面孔……

新的故事,即将开始。

马姑娘今年十三岁,发育尚未完全,而刘庄大她十岁,在短时间之内,刘庄还不至于对她产生性趣。皇宫之内,不养闲人,这是刘秀定下的规矩,既然马姑娘在太子宫内无所事事,那她就应该去别的地方找点事做,免得造成人力资源浪费。

一个很偶然的机会,在太子宫内,马姑娘遇见了一位雍容华贵的中年妇人。虽然是初次见面,但从对方的穿着打扮来看,她在皇宫中的地位应该很高,所以,马姑娘恭恭敬敬地给她行了个大礼,说:“您好。”

中年妇人微微颔首,说:“你好。”

“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马姑娘问。

“我来找太子,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吗?”中年妇人说。

“太子刚才有事出去了,可能要过一阵子才回来,要不,您先坐一下吧?”

“也好。”

中年妇人坐下之后,马姑娘给她沏了杯茶,她抿了一口,问:“小妹妹,我以前好像没见过你啊,是新来的吧?”

马姑娘点头:“前几天刚来的。”

“多大了?”

“十三岁了。”

“真是个乖巧的孩子。怎么样,有没有兴趣来当我的跟班?”

“这……”

这时,太子从外面回来了,他见到中年妇人,开口就说:“妈,你怎么来了?”

“怎么,我不能来吗?”阴丽华笑着说。

“哪的话!你什么时候想来都行!”太子顿了顿,说,“不过好歹也该通知我一声嘛!我要是知道你今天会大驾光临,我一定铺一张一千米长十米宽的红地毯,让我的那帮手下捧着鲜花夹道欢迎,高呼‘领导万岁!欢迎领导视察工作’!”

太子说着,还高举双臂,做了个欢呼的动作。

“马屁精!我什么时候成了你的领导了?”

“你是我的老妈,我是你的儿子,老妈领导儿子,是天经地义的嘛!”

“好啦,别开玩笑了,我跟你说点正事儿。”

“什么事?”

阴丽华指了指马姑娘,说:“这丫头不错,听聪明伶俐的,我想让她来当我的跟班,你同意吗?”

太子爽快地说:“老妈开口要人,我有什么不同意的!”

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了。

阴丽华和马姑娘相处得越久,就越喜欢马姑娘。从相貌来说,马姑娘长得十分清秀,尤其是她的头发,好看得非同一般,去做飘柔广告都绰绰有余;从性格来说,马姑娘虽然年纪很小,却有着同龄人无法比拟的成熟稳重,不会像其他人那样整天疯玩,对冷笑话、荤段子之类的东西也完全不感兴趣;除此之外,马姑娘对人的态度十分恭谦,生活起居十分节俭,这里也有十分,那里也有十分,总共加起来,完全可以给她打一百分。

在马姑娘身上,阴丽华仿佛看见了自己年少时的身影。当年,她像她一样的天真烂漫,一样的新鲜水灵,一样的成熟稳重,一样的……除此之外,还有很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她们有着同样的遭遇:子欲养而亲不待。

阴丽华七岁丧父,自幼缺乏父爱,数十年来,她对此都无法释怀,每言及此,常常会难过流泪。至于马姑娘,她十岁丧父,时间上和阴丽华差不多,两个同样是少年丧父的女人聚在一起,自然会产生很大共鸣。另外,阴丽华的母亲前些年被强盗所杀,这也是她心中巨大的痛。

至于马姑娘,《后汉书·皇后纪》里说她“少丧父母”,但是《后汉书·马援列传》又说“至(永平)十七年,援夫人卒”,永平十七年即公元74年,而根据我的推算,马姑娘生于公元38年(之后我将会专辟一节,考证此事),74—38=36,在这样的年龄失去母亲,无论如何也不能说成是“少丧父母”,这两处记载自相矛盾,我个人比较倾向于相信《后汉书·马援列传》的说法。

无论马姑娘何时丧母,她十岁丧父是肯定的了。她小小年纪,对此当然无法接受,有时候突然想起父亲的音容笑貌,难免会伤心落泪。阴丽华看见马姑娘哭,她自然也是感同身受,想起她早逝的父亲,不幸的母亲,她也会忍不住痛哭失声。有很大的可能,阴丽华和马姑娘一起哭过。大哭。

能跟你一起笑的人很多,能跟你一起哭的人可就不多了。一起流过的眼泪,是最珍贵的宝藏,它意味着两个人从此站在一起,在哭声中建立起来的情谊,是可靠的、坚不可摧的情谊。

阴丽华,她和马姑娘有着太多的相似。阴丽华是个好女人,凭着女人的直觉,她断定,眼前这位马姑娘,绝对是一个好女人。自然而然的,她给了马姑娘最大程度的宠爱。

母亲的态度,深深影响了太子刘庄。他慢慢发现,这个稚嫩的小姑娘,随着时间的推移,开始变得有韵味了……

公元58年二月,汉光武帝刘秀驾崩,享年六十二岁。同年,太子刘庄即位登基,时年三十,是为汉明帝。

现在,让我们把历史往前推一年。在刘庄二十九岁的时候,有一个姓贾的女人,为他生下了他的第五个儿子,刘炟。十九年后,这位刘炟将会成为天下之主,按照常理来推断,贾氏应该会获得无上的荣耀,但事实是不是这样的呢?

很遗憾,她被历史遗忘了。在历史上,她只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女人,在《后汉书》当中,对她的记载不过寥寥几笔。虽然籍籍无名,但她毕竟留下了姓氏,而其他的女人,甚至连姓氏也没有留下。

孝明皇帝九子:贾贵人生章帝;阴贵人生梁节王暢;余七王本书不载母氏。(《后汉书·孝明八王列传》)

无名,即是无宠。与这些女人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那个好女人,过去的马姑娘,现在的马贵人,将来的马皇后。她没有儿子,但是,她在历史上留下的足迹,远远超过那些被遗忘的女人的总和。

历朝历代的皇帝立后之时,有一个很重要的标准,那就是这个女人是否有儿子,嫡长子。别的不说,就说西汉吧,刘邦不爱吕后,爱戚夫人,但吕后生下了刘邦的嫡长子,因此,无论经历多少风风雨雨,都没有人能动摇吕后的地位;元帝刘奭从来没有爱过王政君,但王政君生下了他的长子刘骜,结果元帝就只能立王政君为皇后,就算刘骜再怎么折腾再怎么胡闹,他也还是太子,就算王政君再怎么不受宠,她也还是皇后。

东汉初年,是一个爱情至上的时代。若有爱,则一切皆有,若无爱,则一切皆无。郭圣通曾经是皇后,她的长子曾经是太子,但刘秀不爱她,结果只能一切成空。贾贵人有儿子,阴贵人也有儿子,其他的几个女人也有儿子,但刘庄不爱她们,结果,她们只能被历史遗忘。

“人未必当自生子,但患爱养不至耳。”(《后汉书·皇后纪》)

明帝刘庄这句话,注定了贾贵人被遗忘的命运。就这样,出生不久的刘炟,离开了他的亲生母亲,投向了另一个女人的怀抱。贾贵人,她作为一个母亲,当她失去自己儿子的一刻,心中究竟在想着什么呢?悲伤?怨恨?委屈?还是其他的什么复杂的、无法用语言表达的感觉?

已经没有人知道了。贾贵人就这样被湮没在深宫之中,偶尔,她会藏在某个角落里,用寂落凄楚的眼神,偷偷看几眼自己的儿子,然后悄然转身,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好了,关于被遗忘的女人的故事,就讲到这里。现在回归正题,继续讲好女人的故事。

平心而论,马贵人虽然不会生孩子,但在养孩子方面,她还是做得很到位的。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她连养孩子也不会,那可就真的不用混了。确实,马贵人是个好女人,但关于这件事,我持保留意见。

马贵人没有生育能力,对此,她觉得非常不好意思。所以,她就给刘庄推荐了许多女人,希望刘庄能够多生一点。如果不是她推荐,而是通过选秀进宫的,她也尽量以礼相待,不会让对方感到丝毫的不自在。

到了刘庄登基第四年,他收到了一份奏折,内容很简单:皇上,您也登基这么久了,该立长秋宫了。

长秋宫,就是皇后住的地方,大臣们觉得刘庄该立个皇后了,只是不明说而已。

刘庄看完奏折,没有马上表态,而是先去征询了一下皇太后阴丽华的意见。阴丽华的回答很干脆:“这还用问吗?当然是马贵人啦!好女人不好找,她不当皇后,谁当皇后?”

就这样,在阴丽华的大力支持下,马贵人变成了马皇后。

有一款恋爱养成游戏,叫做《美少女梦工厂》,主角是一位妙龄少女,而作为游戏玩家,你可以控制她的一举一动,从而触发不同的事件,将她培养成各种不同类型的角色:公主,女仆,平民,小偷,魔术师,武斗家……

其实,在很多时候,人生就跟游戏差不多。区别在于,游戏若是玩得不好,可以读取记录,推倒重来,直到玩出想要的“happy ending”为止;人生就没有这样的随意性,万一在关键时刻出了岔子,就必须承受随之而来的苦果,毫无逃避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