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于秘传武功的特殊性,这个招式名,大拿没告诉老沙,因此老沙也就不知道。但效果很清楚,看上去像“千斤坠”,其实除了稳住身体之外,还有一个最大的功能,那就是清醒神志。大拿这时候,知道自己是陷入了某种奇门遁甲的局里。说得玄乎些,其实就是说有人利用了黑林子的特殊地理环境,在声、光、影方面加以改变,并诱导,给人造成一种错觉,使人陷入其中不能自拔……甚至有可能导致入局者精神错乱。大拿刚好克制住了这个局,不仅如此,他很快便发现黑林子有一个管理者。
一个守林人,一个看守黑林子的人。
老沙把话说得很神秘。我想了想就问:“你的意思是,这种不为人知的高手,才是真正的武术继承人?”
“表演性质的武术,我就不说了。”老沙解释,“我说的那些高手,都是具备真正的武术,能够以一当十搏斗的人。但是像大拿那样的人,就非常的不一般,绝对是某种流派的传人。”
“这个是你知道他的真实背景后,才这么说的吧。”我对老沙说。
“小徐,我和你讲这些,根本就没有骗你的必要。”老沙说,“当时我和大拿在林子里交手的时候,我发现他在搏斗时,尽力在掩饰自己的力量,习武的人,首要的就是先发制人,哪里能畏畏缩缩地刻意隐瞒自己的能力。”
“除非只有一个原因……”我懂老沙的意思了。
老沙接着我的话头说:“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施展自己的真实本领。”
“好了,你说服我了。”我笑着对老沙说,“你絮絮叨叨地说这些,不就是要告诉我,大拿这个人有多么厉害吗?”
“是的,他的确很厉害。”老沙点点头,“这个世界上具备超于常人能力的人有很多,有的人天生会读心,有的人会法术,有的人会预测未来,有的人会奇门遁甲,有的人身怀武功……”
“大拿就是身怀武功的人。”我点头说,“你不用再重复了。”
“他凭他的武功,能对付一个深谙奇门遁甲之术的人,”老沙说,“这不就证明了他的本事吗?”
我终于明白老沙说的到底是什么了。
中国人大部分还是相信神秘未知的事情,在常人的眼中,会奇门遁甲之术的人,比会武术的人厉害,但是大拿这个人能突破这个界限。那就说明了一点,真正具备隐秘武术的人,他们能够做到和会法术的人对抗,并且不落下风。
老沙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就是在证明这一点。
大拿在黑林子里,发现是有人守着这个林子的。根据刚才那些村民的举动,大拿能够推测到林子里有一个人的存在,并且正在用某种秘术对付他和二子。大拿知道自己不能再把自己的本事藏着掖着,便稳稳地站在空地上,耳听八方,精神高度集中。他自己是不懂奇门遁甲的,只能用自己的方式来摆脱困境。既然对奇门遁甲不懂,大拿就直直地向前走了一步,对着身边的二子说:“跟着我走。”二子却惊慌失措地说:“大拿,你让我怎么跟着你走啊,你明明倒着退了一步。”
“你眼睛看花了。”大拿骂二子。二子不敢和大拿顶嘴,只好跟着大拿走了一步,大拿脚步不停,连续走了几步之后,发现自己果然回到了原地,刚才掉落下来的树枝,现在就在自己的手边。看来二子说得没错,如果这么走下去,就是不停在绕圈,而且那个守着林子的人,动作更加快速了,几步下来,就让大拿又走了回来。虽然这个林子里面的所有树木,在外人看来是茫茫的一片,但是很可能每一棵树,都是一个被人掌控的机关。这种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并不稀奇,只是被后人用到了不同的路数上而已。大拿对二子说:“把眼睛闭上。”
“本来我们就走不出去了,”二子不敢触怒大拿,谨慎地说,“闭上眼睛不是更加走不出去。”
“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大拿一点都不含糊。于是两个人就闭上眼睛,直直地向前走,大拿的步子和平时无异,身体碰到前方的树干后,就一左一右地绕开,不能朝着一个方向绕,那样的话,最后就又回到了起点。这就是睁着眼睛走路的弱点,眼睛总是提醒人该往哪边走,这个林子的布局,就是糊弄人的眼睛的,让人做出错误的选择。大拿走了几十步之后,把眼睛睁开,二子感觉到大拿停下了,也睁开了眼睛。他们的确没有回到刚才的地方,看来是摆脱了困境。但是二子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他们两人走到了一个泥沼里。
“这个林子怎么会有这么个沼泽呢,”二子几乎要哭起来了,“这不是更麻烦了吗?”
如果大拿懂奇门遁甲,就应该明白,根据五行的变化,现在他走到了这个布局属水的地方,而在这个奇门之中,水德应对着伤门和景门,能进也能出的。只是布置得巧妙,泥沼的出路在地下,大拿硬生生地又走了两步,二子受不了,泥浆已经淹没了两人的膝盖,二子根本就拔不出腿来。大拿无奈,只好把二子的胳膊给架起来,继续向前走。二子好奇地问:“你怎么还能把腿拔出来,一步步地向前……哎哎,都淹到腰上了,你还能走。”
“别废话。”大拿懒得跟二子罗唆,用手把二子的身体给拎起来,仍旧一步步地前行。这一摊泥沼的范围并不大,作为景门的目的,并非是要把人置于死地,而是要把人困在这里。但是这个对大拿没有用处,大拿能靠着自己的功夫,硬生生地一步步走出来。
果然大拿再向前走了几步,脚下就是坚硬的石头,然后慢慢地走出了泥沼。走出泥沼之后,就距离黑林子的边缘不远了。实际上大拿已经靠着自己的蛮力,破了刚才的奇门。
但是大拿不愿意就此善罢甘休,林子里还有两个孩子呢,不管究竟是什么情况,大拿也不愿意放弃。
大拿放下二子:“你看见了吗?再走几步,你就能走出去了。”然后转身绕过泥沼,要回去。现在他面前的路已经很容易辨认了,大拿心里也明白,自己既然能出来一次,就能出来两次,重复的布置是没必要的。可是二子哪里敢一个人走路,只是央求大拿跟他一起出去。
“那你自己看着办吧。”大拿不想耽误时间,继续向回路走去。这一路走得很顺畅,不一会儿就又到了那个圆形的空地,二子胆子小,也只能跟着大拿。大拿忽然发现,空地上突然多了几个土堆,知道不是什么好事。但还是忍不住问二子:“你也来过几次了,记不记得林子有坟墓?”
“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二子尖叫起来,“这******不是坟墓是什么,可是我们刚才明明没看见啊。”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大呼小叫的。”大拿心里也犯怵,“坟墓是有墓碑的,这几个土包根本就没墓碑。”
“可是,可是你看,”二子已经吓得瘫软了,坐在地上指着空中,“我们刚才出去不就得了吗,你非得回来。”
大拿这才看到,空中飘浮着几盏孔明灯,这些孔明灯也不往天上飞,就悬浮在头顶两三米的地方。每盏孔明灯外面还用毛笔写了一个字,都是“奠”。这个字,除了跟死人有关,怎么可能会在别的地方出现。两个人被头顶飘来的孔明灯给镇住了,仰着头看了一会儿,再低头的时候,不等二子大呼小叫,大拿也看到地上的几个坟墓突然变了方位。
本来是毫无规则的排列,现在绕成了一个“L”形。大拿不知道这个是北斗七星的做法,他只知道坟墓突然变了位置。大拿又发现,空地四周的树木突然变得高大了很多,还有一些死树,现在竟然有了枝叶。树枝和树叶在风声下哗哗发出响声。
“那些树在动!”二子惊呼。
“别******出声,你闭嘴。”大拿再次把眼睛闭上,听着四周的声音。当大拿又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孔明灯已经在空中连成了一排,坟墓也是一样,排列在孔明灯的下面。黑林子的树木忽然变得越来越挤。大拿突然快速地跑到一排坟墓的最右边,两个手拼命地刨土,刨了两下又放弃,然后跑到另一侧继续刨土,然后又是靠左边的第三个坟墓,快速地把土给翻出来。二子已经完全崩溃了,他本来指望着大拿能有办法对付这个古怪的东西,没想到现在这个靠山自己都疯了。
不过,二子的这种想法是错误的。大拿在挖第三个坟墓的时候,从坟墓的土堆里,揪住了一个人出来,然后狠狠地摔在二子身前:“按住他。”
二子被大拿的声音给镇住了,他想都没想,就扑到那个人的身上,狠狠地压着那个人。那个人拼命地挣扎,嘴里发出婴儿一样的哭声。二子这才看到,自己摁住的这个人是个身高不到一米的侏儒,脸上布满皱纹,下巴上是长长的胡须,浑身是土。二子吓得连忙滚到一边。那个侏儒马上就飞快地爬到一个坟堆上,头向土堆里一钻,就要消失。可是他的一条腿又被大拿用不可思议的速度给抓住了。大拿捏着侏儒的脚踝,抡了两圈,再一次把侏儒给狠狠地摔在地上,这下用力很大,侏儒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看样子是被摔昏过去了。大拿拉着二子,指着侏儒问:“你看见过这人没有?”
“这不是村里的那个狗墩子吗?”二子好奇地说,“我刚才没看清楚,这人就在村口坐着,每天牵着一只羊去吃草。”
“果然和村里的人有关!”大拿恨恨地说,“我现在就去找他们村里人去。”大拿和二子解下身上的皮带,把这个叫墩子的侏儒手脚给捆了起来,然后大拿让二子把侏儒给扛在肩膀上。二子哪里敢不听从大拿的话,只好照做,侏儒体形小,也不是很重,就跟着大拿向林子外走去,看到东方已经开始泛白。
大拿和二子走到树林外,就要看到大路的时候,看见有两个人蹲在那里,走近了一看,原来是老沙和黑小。
“你们在这里干吗?”大拿问老沙和黑小。黑小看见了大拿,惊喜地喊:“大拿出来了,我们还以为你们失踪了,跟那两个小孩一样。我们找了你们一夜。”
大拿没有听明白黑小在说什么,问黑小:“你们一整夜也在林子里面?”
“是啊。”黑小回答。
“我们也在林子没出来,”二子抢着说,“怎么就没看见你们?”
黑小看见二子肩膀上扛着一个人,看明白了,就笑着说:“这是村口的狗墩子,你扛着他干吗?”
这时候老沙起身,大拿对着老沙说:“这林子的古怪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厉害。你们晚上遇到什么没有?”
“我回到厂里,带人来接应你们。”老沙慢慢地说,“不仅是这个林子有古怪,钢厂也出了很多事情。”
“泵机房里的水井下面有人。”黑小说,“晚上还阴兵过道了。”这时候,大拿才看见老沙刚才一直盯着地上的石敢当看,就问:“这个石头到底有什么讲究?”
“我回头带了几个兄弟来找你们,可是在林子里转悠了一夜。”老沙说,“我们两拨人竟然没有碰面,我觉得和这个石敢当有关。”
“现在不打探这个了。”大拿指着二子身上的侏儒说,“这人就是在林子里使坏的,问他就行。”
二子一听,连忙把身上的侏儒给掼到地上,大拿急了:“你别把他给扔地上啊,他会往土里钻。”
老沙笑着说:“没事,就算是他真的会土遁,也只是晚上厉害,现在天亮了,他钻不下去。”
大拿指着侏儒:“你给我说实话,林子里是不是你在使坏,两个孩子去哪里了?”
那个叫狗墩子的侏儒睁着眼睛,隔了半晌才说:“你们干吗,我睡得好好的,你们把我弄这里来干吗,还打我?”
大拿说:“你就别给我装了,给我好好说话。”
侏儒说:“我每天都睡在林子里,几十年都是这样,你们这么对我,我一定给你们好看。什么两个孩子,这林子里不让孩子进来,你们这些外地人,不知道我们村的规矩吧?”
“你不承认是不是?”大拿说,“我现在就去村里,找你们的人对质。”
老沙觉得大拿现在带着侏儒去找村里人,有点不妥,但是也说不上来,只好一行人,往村子走去。
到了村子,大拿和老沙等人看见村口站了一大群人,好像知道他们要来,故意在等着他们似的。大拿让二子把侏儒扔到地上,对着村民说:“我们是来问问,你们昨晚在林子到底干了什么,还有,那两小孩到底去哪里了?”
这些村民都木然地看着大拿,老沙变得警觉起来,他看到村民正在慢慢地把自己和大拿等人给围住,而且有几个人在慢慢向村口移动。
老沙想提醒大拿,昨天晚上是村子里的人,现在硬着干,绝对讨不了好。可是大拿还没有给老沙说话的机会,就指着村民说:“你们昨天晚上在林子里装神弄鬼,我都看见了,别在我面前不承认。”
这句话不说倒还罢了,大拿说了之后,二三十个村民已经不动声色地把大拿、老沙、黑小和二子四人给围住了。
“光天化日的,你们还想动武吗?”大拿愤愤不平地说。
老沙心里都急死了,你大拿的确是有一身本事,可是我和两个啥都不会的保安咋办,总不能你一个人脱身,把我们给撂在这里吧。而且很明显,这些村民的脸色木然,但是眼睛都露出冷光,这绝不是好事情。
就在大拿和村民们对峙,气氛紧张的时候,一个四十多岁的村民走到了人群中,慢慢把手中的锄头放下,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早上去干农活,路过这里看热闹的人,挤进了人群。这人,在村子里的身份非同小可,若真的是个普通的村子就罢了,但根据他们昨晚的作为,老沙心里几乎可以确认,很显然,他们都不是普通的农民。这个四十多岁的汉子走到大拿身前,死死地盯着大拿看。
大拿被看得心虚,问这个汉子:“你是谁,是村长吗?”
汉子摇摇头。
黑小在一旁轻声说:“这个村子没有村长和村支书,一直就没有主事的人。”
老沙心里就想,一个村子没有村长,那还能说明什么问题,那就说明这个村子是宗族体系,根本就不认可政府安排的村长,说了算的,就是村子里的族长。那个汉子走到大拿跟前,轻轻地说:“我们村里的事情,跟你无关,你回去吧。”
老沙不等大拿回答,立即说:“好的,我们马上就走。”
“走之前,”汉子说,“你们得忘记点东西。”
老沙立即明白汉子的意思,连忙说:“昨晚的事情,我们不会向别人提起。”
大拿就说:“看见的东西怎么能够说忘就忘了。”
老沙恨不得把大拿的嘴巴给堵上,心里说,你这个笨蛋,暂时答应一下不就完了,只要能脱身,应付一下又能怎样。
但是已经不可能有这个机会了。那个汉子向身边的村民点点头,几个村民跑了开去,过了一会儿,四个村民用杠子扛过来一个东西,走近后。老沙一看,果然是个石头,就是那个石敢当。老沙心里就想,昨晚他们做法事的石头,根本就没弄到地下,而是跟着人走的,村民到哪里,这个石头就跟着到哪里。
“我认得你!”大拿大声喊,“你不就是昨晚那个跳大神的吗,你的面具呢?”
那个汉子听了这句话,脸色就阴沉下来。老沙心里就在想,这些村民一定会用什么办法让自己和大拿,还有黑小、二子忘记昨晚的事情。这个石敢当不是******镇邪的,是让人心智混乱的东西。
大拿还没有意识到事情已经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连黑小和二子都知道事情不妙了。可是大拿还是对着那个汉子说:“你搬个石头来干吗,你又要神神道道地做法事?”
大拿还要说下去,却说不出话来了。
那个汉子脸上突然就戴上了一个面具,速度之快,跟川剧的变脸一样。这个面具,就是昨天晚上这群村民在空地上做祭拜的面具:两个弯角,一对獠牙。这面具在清晨的阳光下,看起来比在黑夜里更加诡异。
“石头,石头。”黑小和二子指着那个石敢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