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你不是还有个弟弟!”大拿忽然想到什么,站住了脚,“现在你叔和婶都出了问题,你弟弟怎么办?我记得他好像才四岁。”
“再过两个月就五岁。”二子点头说,“刚才我没看见他。”
“不行,我们得回去!”大拿摸着额头说,“这件事,跑不是办法,我们一定要解决了!妈的,我脑子里乱成糨糊了,不知道该怎么办!”
“李队,我们还是报警吧,让刘所长来处理,他当了那么多年所长,肯定知道怎么解决。”二子想了一会儿说,“你不要硬撑,这样对谁都没好处!”
“我硬撑个屁!刘所长白天才让我老老实实地管住钢厂,我晚上就跑出来,又招了这么多事,你让我去找他,脸往哪里放。”大拿恼火地骂道,“算了,说了你也不懂,要是老沙在,他肯定知道怎么做,早知道就该让你守钢厂!”
二子本想反驳两句,一看大拿这脾气上来,不敢太招惹,换个话题说:“真不晓得那四个人是哪里来的,看起来跟叔一样,他们的衣服很时髦,估计是外地来的游客……”
“他们应该跟进医院的那几个游客不是同一批。看他们那样子,应该跟你叔叔犯病是一个时间。”大拿说了两句,顿了下,“我想到了,你婶婶给他们喂的肉汤,的确是有古怪,比蓄水池里的水还要古怪!”
“那肉汤很香,我从来没闻到过那么香的肉汤!”二子说着,口水又溢出来,他忽然身体挺直,“李队,你说那肉会不会……”
他不敢再说下去。
“不会!肯定不会。”大拿拼命摇头。
大拿决定再次回餐馆,把心头的疑惑弄清楚。二子只好跟着,他是一百个不愿意去,但不去又能怎样,他不敢一个人回钢厂,更不敢一个人在街上游荡。跟在大拿身边,至少有个伴。这一次回来,大拿做了点准备工作,他把师父给他的药水弄了点在两人鼻子里。这肉汤的味道,极容易诱惑人,药水能把这个味道给消除掉。
“李队,这是什么东西,好臭!”二子忍不住嘀咕,他发现这个药水滴在鼻子里,气味十分的臭,刺激得他想作呕。
“不是药水的气味,是那肉汤的真正气味。它只是让你闻到了而已。”大拿解释说。
两人离院子已经不远,看到冬生媳妇赶鸡似的把四个软骨人赶到旁边的一个小黑屋子里面。大拿心里叹气,看这些人的动作和思维,哪里还有人的影子,根本就是动物。赶完软骨人之后,冬生媳妇回房去了,然后就听到屋子里传来倒水的声音,有人走进水盆里躺倒。大拿带着二子蹑手蹑脚地走进刚才冬生媳妇做饭的厨房。两个人心头都在发毛,担心会看到某个场景,走进去之后,才发现,厨房里干干净净,并没有血或他们想象中的事物。
大拿总算松了口气,如果那肉汤真是担心的那种东西做成的,那么厨房里一定会留下些线索。现在的冬生媳妇,已经处于半痴癫状态,不可能做事那么干净利落。两人找了一圈,都没有什么发现。大拿感到奇怪,那种肉汤一定是特殊的食材做出来的,但整个厨房里,除了瓜果蔬菜之外,没其他的东西。砧板上干干净净,被水清洗过,锅里的肉汤也一滴不剩,根本找不出蛛丝马迹。
“这下你这个准警察没脾气了!”二子见大拿叉着腰,忍不住揶揄道。
“一定有什么被我们遗漏了。”大拿不甘心地说,“老话说,灯下黑。估计线索,就在离我们最近的地方!”
大拿有了思路,从眼下着手,手指在近处的事物上一样样的摸过去。过了几分钟,他的手指传来一丝黏稠的感觉,这时,他的手正好摸在一块方方正正的水豆腐上。尽管这块水豆腐外表看不出任何古怪,但大拿觉得它很有问题。因为他接触过冬生很多次,这个黏稠的感觉,就是冬生身上流水时候的感觉,令他浑身不自在。就在大拿仔细打量思索的时刻,厨房的门咯吱一声打开,一个四肢着地爬行的小人影从二子脚边经过,几步就爬进厨房的水缸里。二子吓得双眼一翻,一口气差点上不来,一屁股坐在地上。
大拿正把水豆腐抓在手里,被突如其来的恐惧吓得手上一松,水豆腐啪一声掉在地上。水豆腐在地上弹了两下,并没有摔坏。大拿忽然明白过来,大跨步地朝水缸走去。二子也紧跟着过去,和大拿一起把头伸到水缸的上面,两人看到一个四五岁的小孩蹲在水缸里面,手里捧着一团篮球大小的肉乎乎的东西,但是又不是篮球那样的圆形,跟一团脑浆一样的灰白色,小孩正在用嘴巴大口大口地嚼着这团东西,饕餮之极。二子的身体抖得厉害,这个小孩就是他的堂弟。
二子实在是忍不住了,一把将他的堂弟给抱起来,顺手把堂弟手上的肉团给拍下去。他堂弟突然就急了,对着二子发怒,一张脸变得狰狞无比,上唇从人中的地方裂开,上腭的牙齿全部露了出来,鲜红的牙龈看着瘆人。二子一松手,堂弟摔到地上,四肢着地跑了。大拿和二子哪见过这阵仗,只好撵去,等撵到院子里的时候,两人看见二子的堂弟,转到了角落的笼子里。二子和大拿蹲在笼子边上,向里张望,可是笼子里黑洞洞的,啥都看不到。大拿这才发现,这个笼子,不就是冬生媳妇,把四个得了软骨症的人,跟赶鸡似的赶进去的笼子吗?二子鼓起勇气,把手伸进笼子摸索,抓到了一个胳膊,然后往外拉,拉出来一看,却不是堂弟,但是脸部和堂弟一样,嘴巴上唇豁开了,露着牙齿,似笑非笑。这就是刚才坐在桌子边吃饭的人中的一个。二子吓得心虚了,不敢再动。大拿连忙把笼子里的人一个个都给掏出来,加上二子的堂弟,一共五个人。每个人都一样,上唇都是豁开的,鼻子还在快速地抽动。
“大拿,我怎么看他们跟兔子一样?”二子好奇地问大拿。
大拿就差点没骂出来:“这还用问吗,他们就是兔子的脸。”
“我们通知刘所长吧!”二子说,“这事闹大了,拼着刘所长骂你,我们也不能瞒着。”
大拿想了想,对二子点头:“嗯,我们马上给刘所长打电话。”两人商量完,就要掏手机的时候,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在哭,一回头,看见冬生的媳妇站在后面。
冬生的媳妇呆呆地站在他们身后,也不知道站多久了,现在就看着两人哭。大拿和二子吓得连忙退了一步,脚踩在脚下的软骨人身上,差点摔倒。二子吓结巴了:“婶,你……你干吗呢?”
“你们可千万别告诉警察,”冬生媳妇哭着说,“告诉警察了,你弟弟就回不来了,他肯定会被抓去做实验。”
“那你也不能老是这样啊,”大拿说,“这么拖下去不是个事啊。”
“你叔说过,”冬生媳妇说,“把这几天挨过去就好了……”
“好什么啊,”二子说漏嘴了,“叔都跟他们一样,钻到地下去了。”
冬生媳妇听了这句话并不惊讶:“他们本来就喜欢待在下面。”
“你早就知道冬生叔不会去医院对不对?”大拿指着冬生媳妇说,“你根本就是知道他会跑的,冬生叔去厂里就是打探蓄水池,而不是去求救,对不对?”
冬生媳妇被问得张口结舌,只是说:“我一个女人,只能听男人的,他要做什么我能怎样。”
“冬生是不是在蓄水池里找什么东西?”大拿问。
“他说要找一个人。”冬生媳妇也没了主意,只有回答,“他说有个人在厂子里面,他找到了,就能治好他和儿子,还有这几个客人的病。”
“病?”二子问,“你们到底得了什么病?”
“就是吃了那个东西的病啊。”冬生媳妇说,“当初他把那东西拿回来,我就说这个东西不能吃,是太岁,吃了会出事的,可是他不听我的,非得弄了吃。让客人闻到了香味,客人也出高价要吃,结果你看,都变成这样了。”
“你吃了没有?”大拿把冬生媳妇的手抓起来仔细地看,看见手上有黏液。
“我没吃,”冬生媳妇解释,“这是我用手碰了肉团,沾到的。”
冬生媳妇一把把儿子抱起来:“冬生自己造孽就算了,这下连累了吃饭的客人,还搭上了自己的儿子,他又跑了,这可该怎么办?”大拿看见冬生媳妇已经精神接近崩溃,就让她不停地絮叨,缓解一下情绪。大致从她嘴里,勉强把事情弄明白了。
原来是冬生两口子开餐馆,那几天生意还不错,刚好有一天餐馆停水,冬生看着生意要黄,满院子里的客人都等不及了。他没招了,就去蓄水池打水回来。这事也还罢了,在第二天继续打水的时候,就看到水里飘着一团东西,于是用水桶给捞起来,带回了餐馆。冬生和他媳妇看着这团肉,研究了好久,也没研究个所以然出来,然后就放在厨房里了。
刚好生意忙,两口子在厨房里外忙活,也暂时顾不上那个东西。
这个餐馆是冬生两口子的夫妻店,没有请帮工,儿子也挺机灵,忙不过来的时候了,帮一点小忙,就是给父母传个什么东西之类的。冬生忙着切菜,冬生媳妇就炒菜,配合着来。结果冬生切肉的时候,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切的肉中间,有一部分不是猪肉,于是连忙看堆在案板旁的生猪肉,结果就看到那团从蓄水池弄过来的肉团夹在了生猪肉里面。可是刚才两口子明明把这个肉团给放在了距离猪肉很远的地方,不知道这团东西,是怎么混到生猪肉里面的。开始冬生以为是儿子拿过去的,就问儿子,可是儿子说根本就没碰过那团东西。那边客人催菜催得急,冬生媳妇已经把肉炒好了,客人见菜还没端上来,就说要走。冬生急了,就把炒好的小炒肉给端了过去,然后和媳妇两人在厨房里惴惴不安。结果客人吃了之后,拼了命地说菜好吃,味道香得很。两口子这才放下心来。但是也不敢继续切那团东西了,那团东西已经被切了一小半,做成小炒肉给食客吃了。冬生把那团东西小心翼翼地放到水缸里,生怕这东西又混到猪肉里面。
两口子把水里捡来的肉当作猪肉给客人吃了,心里很过意不去,战战兢兢地过了一个晚上。第二天起来做生意之前,去水缸看那团东西的时候,突然发现那团东西,长回来了!本来切了一小半,体积变小了,可是一夜的工夫,这东西恢复了本来的大小。这下把冬生两口子吓得够呛,连忙去镇上找了一个老人过来。老人一看,立即就转身,背着不敢看水缸里的玩意儿,还不停地吐唾沫。冬生看见老人遮掩着,心里就更害怕。老人就说:“完了,完了,冬生,你要倒霉了。”
冬生当时差点没跪下来。
老人才说:“你犯太岁了,你知道吗?这个是太岁,人就算是看见了,也会家破人亡的。”
冬生颤颤巍巍地问:“如果把这东西吃了,会怎么样?”
老人当时眼睛就睁大了:“你胆子还真不小,还敢吃太岁啊!”
然后老人忙不迭地就走了,冬生两口子吓坏了,生意也不敢再做。突然,他们听到厨房里有动静,两口子都不敢去看,磨蹭了很久,才走到厨房里看个究竟。这才发现儿子正在把太岁上面的肉,一条条的给撕下来,放在嘴里吃。冬生媳妇当时就两眼一抹黑,昏了过去。
冬生把太岁从儿子手上夺过来,扔回水缸。他用手去掏儿子的嘴,可是儿子已经把东西吃下去了,冬生就吼儿子,让儿子吐出来。可是儿子干呕了好长时间,也只吐了一点清水。
这边冬生媳妇也醒了,恳求冬生找那个懂点道行的老人,央求他出个主意。冬生也只能这么做,就赶往老人的家里。可是让冬生心惊胆战的是,当他走到老人家附近的时候,看见老人家里到处是人,屋外也是一群围观的人。
冬生心里知道不妙,问了问情况,旁边的人就说老人从外面回来,在家里坐不住,说是要出门溜达,家人就说让他转转就回来,马上要吃饭了。结果老人刚一出门,就被一辆摩托车撞倒,当时就断了气。冬生听了,连老人的门都不敢进,立即飞奔回家里。冬生媳妇听到老人被车撞死之后,想起老人说过的话,面如土色,身体筛糠一样地发抖。冬生明白,真的是遇到大事了。
然后就是那几个食客又回来了,吵着要吃冬生家做的小炒肉,冬生就给他们做了。可是食客说冬生做的菜不是上次的那个味道,拼了命地逼着冬生把手艺拿出来。那几个食客,当时已经开始发病了,和冬生的儿子一样,上吐下泻。他们也急了眼,非得吃冬生上次做的菜。冬生明白,他们觉得好吃,那是因为吃的是自己切的太岁上的肉。现在哪里还敢用太岁做菜给他们吃。
刚好食客身体也不舒服,就借机说餐馆有问题,要告冬生,除非冬生能做出上次的小炒肉来。两边就这么僵持着,突然食客好像闻到了香味,冲进厨房。冬生夫妇拦也拦不住,在厨房里看见冬生的儿子正在拿着太岁吃。
这小孩应该是够不到水缸的,很可能是太岁自己从水缸里爬出来的。食客从太岁上面闻到了味道,拼了命地抢着吃,但是吃到一半,就都不吃了,好像心里明白,不能再吃了一样。
然后食客就不走了,硬是赖在餐馆里,待了一夜。冬生也不敢强行赶他们走,怕惊动工商和卫生部门。然后和食客一起,看着那个太岁,在一夜之间,慢慢地生长,恢复到了原来的大小。食客当然就立即撕了吃,再等着太岁自己生长。
冬生趁他们不注意,晚上悄悄把太岁揣在怀里,打算送回到蓄水池。到了天黑的时候,东生回来了,对媳妇说,完了,他也吃了太岁的肉了,他在蓄水池边,遇到个长得跟兔子一样的人,把太岁捏在手上,硬塞到他嘴里,逼着他吃的。现在他要去厂里找那个人,指不定能把这个事情给解决了。
两口子正在说着,就看到四个食客和自己的儿子,嘴巴开始流血,身体瘫软。这算是大祸临头了,然后冬生就看见水缸里又出现了一个太岁,只是体形很小,估计是掉落在水缸里什么地方,自己没看见,现在也长大了。
四个食客和儿子嘴巴的上唇裂开,冬生看到后,连忙惊呼,这不是跟在蓄水池边见到的那个人一模一样吗?
然后就是这样了,四个食客和冬生的儿子,就吃着太岁每天长的肉。这边冬生就不停地去钢厂找那个怪人,直到冬生遇到二子,没奈何,说自己病了。
大拿听到这里,心里咯噔一下,他想起了自己和老沙在泵机房圆井的下面见到过壁画,壁画上画的一些士兵,都是兔子脑袋。
这么一联系,大拿立即对二子说:“我要回厂里,跟老沙合计一下,你在这里等着。”
二子虽然吓得够呛,但是也只能听从了。
大拿转身就出了门,拼命地向厂里跑去。
出了冬生家的门,大拿脑袋里就一直在想兔子的事情,冬生说在蓄水池被长得像兔子的人喂了太岁,这个所谓的兔子人,应该就是上唇裂开,眼睛红色的那样子。
不过,冬生又说过,在十多年前,也有兔子兵害死了三个人,只是不知道,这个兔子兵,是不是跟吃了太岁的食客和堂弟长得差不多。
不管是不是一样,总之这种兔子模样的怪人,都跟钢厂地下的壁画有关联,这一点毋庸置疑。大拿现在想的是怎么找到兔子人,也就是逼迫冬生吃太岁的那位。说不定,一切的谜都在这人身上能解开。大拿知道,这件事一定非常危险,必须跟老沙一起,彼此有个照应,才稳妥。这时候,大拿又多出几分担忧。现在老沙一个人在钢厂里,以冬生媳妇的说法,冬生要去钢厂里找那个兔子人求饶救命,这就意味着,那个兔子人多半是藏在钢厂里的。如果晚上出来找麻烦,老沙能不能招架得住,还是个问题。一想到这里,大拿的步子迈得更快了,脚下几乎掠起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