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所长!”老沙马上反应过来,“他之所以这么看重你,一定也是看到了你身上的这个东西。”
“不。”大拿说,“还有一个人,不是刘所长,当他看见我的这个‘卐’字形饰件之后,非常惊讶,然后在第二天就辞职离开,把保安队长的职务交给了我。”
老沙想了想:“老胡。”
“是的。”大拿说,“他以前是厂里的安全员,后来做了保卫科科长。”
“塔吊闹鬼死人的时候,他就是指挥拆卸的安全员!”老沙大声喊,“这些事情都不是偶然的。”
“老胡回来了,”大拿说,“就在镇上,但是身边有警察。我现在再问你一遍,你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师父很害怕一个门派,”老沙说,“但是他最后还是没有躲过,我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人把他弄走了,无论是死是活,我需要一个准确的消息。”
“你察觉到,对付你师父的门派,和这个钢厂的风水布置有关?”
“就是这样。”
“你是盗贼吗?”
“我不缺钱。”
大拿看着老沙,看了很久,终于说:“知道我为什么信任你吗?”
“因为我就算是有二心,”老沙苦笑着说,“你也有自信不让我好过。”
大拿笑笑:“我们去找老胡吧。”
“老胡为什么会突然回到虎符镇?”老沙刚把这句话说出口,就明白了,老胡是个关键人物。现在钢厂的地下已经失控,当年的参与者,很多人都死了,剩下的也都没有什么好结局,比如冬生,老胡当然不可能置身事外。既然有警察在老胡的身边,当然跟刘所长有很深的牵连。
老沙对刘所长的身份也更加怀疑。
“老胡是哪里人?”老沙突然问大拿。
“他是赤峰人,”大拿回答说,“当年招工进的工厂,你问这个干吗?”
“他不是村子里的人,”老沙说,“所以和冬生不一样。”
厂里的保安在巡视,走过大拿的面前时,大拿对着他们说:“今晚你们辛苦一点,我要出去一趟。”
“放心吧,没事的,厂里的安全交给我们了。”一个保安回答,轻轻松松地在黑夜里走远了。在老沙看来,他们正走进了那些无数的影子中间,只是他们看不见而已。大拿和老沙走出钢厂,来到镇上,走到了一个私人开的招待所,大拿让老沙走到招待所后面的巷子里去,自己上了二楼。楼道里站着两个警察,大拿是认识他们的,立即上前说:“我的老领导老胡来了,我来看看他。”两个警察面有难色,正在犹豫,不知道怎么拒绝大拿。大拿却觉得背后发冷,回头一看,刘所长不知道从哪里走出来,站在了自己身后。
“你怎么又到处乱跑,”刘所长质问大拿,“怎么老是这样。”
“听说老胡来了,”大拿说,“我来瞧瞧他。”
“你怎么知道的?”刘所长追问大拿。
大拿一时语塞,不知道怎么回答。
刘所长也不再逼迫大拿了,只是对着大拿说:“你快点回去,别在镇上瞎晃荡。”
大拿盯着刘所长看,这个让守陵人的族长都很忌惮的人,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来历?可是穿着警服的刘所长,实在是什么蹊跷都看不出来。大拿在刘所长面前也没有什么脾气,只好准备走。这时候,一辆卡车笨重的刹车声音从外面传过来。刘所长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让警察把门打开,从门外向里看去,果然看见老胡站在窗口上,身体一闪而逝。
警察追过去,把身体探出窗外,嘴里喊着:“老胡跳到土方车上跑了。”
刘所长焦急地让手下去追土方车,可是当所有人出了房间,跑到路上,土方车已经开出了很远,只剩下两个模糊的尾灯。刘所长带着警察,连忙跳到他们的面包车上,却发现面包车怎么也打不着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土方车的尾灯消失在黑夜里。
刘所长叹口气,下了车,拿起自己的手机,想打电话,可是想了想,又放下了,然后看着大拿。大拿郁闷地说:“看来我真的见不着老领导了。”
刘所长哼了一声,然后说:“别在这里待着,回厂里去。”
大拿吐吐舌头,灰溜溜地走了。
刘所长的面包车是老沙使的坏,其实很简单,他就是塞了一块砖头和一把土在面包车的排气管里,这样的话,面包车就发动不起来,而且司机一时还找不到缘由。老沙在巷子里看见慢慢开过来一辆土方车,车是二子开的,招待所上一个老头正站在窗台上招手,心里就什么都明白了。
他塞了面包车的排气管之后,就跳到土方车上,然后那个老头也跳上了土方车。
“你是老胡?”老沙询问。
“是的。”老胡问,“你又是谁?”
“我是大拿的朋友。”老沙问,“大拿怎么会知道你回来了?”
“我当年离职的时候对大拿说过,”老胡回答,“我会在镇上给他留个记号,而且我告诉过他,我不是退休了,而是被人带走了接受调查,只要我回来,他就要来救我出去。”
“你是为了当年塔吊出事的事情被调查的吗?”老沙问,“竟然调查了一两年?”
“我算是好的。”老胡喘口气说,“还有人被关起来调查几十年的。”
老沙听到这里,身体一震。
“现在我们去哪里?”老胡问老沙。
老沙看了看土方车附近的方位:“去虎符镇旁边的村子,大拿马上会过去跟我们会合,我们有很多事情要问你。”
“大拿不来,”老胡坚定地说,“我什么都不说。”
老沙对着老胡说:“我们现在就去守陵人的村子,大拿过一会儿就会和我们会合。”说完紧盯着老胡看,果然,老胡对守陵人这个名词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惊讶,他的确知道不少事情。
土方车到了守陵人的村子,族长已经等候多时。根据大拿的约定,老沙带着老胡跟随族长走到上一次和族长交谈过的祠堂,大拿一时还没到,二子把门给关上。
老胡进来后,看着族长,并没有打招呼,老沙也不知道他们两人相互之间到底认不认识。过了好大一会儿,老胡才对族长说:“谢谢你上次救了我的命。”
族长微微点头。老沙突然明白,塔吊的事情,老胡和冬生没死,很可能就是当年族长干涉了这个事情。老沙问族长:“当年拆卸塔吊,是你救了冬生和他?”
族长看着老胡,老胡说:“你连塔吊的事情都知道?”
“我曾经在一个神秘的波段听过你们在塔吊事故发生之前的对话。”老沙说,“你们当时的声音,被磁场给记录下来了。”
老胡问族长:“这人能信任吗?”
族长点头。
刚好这个时候,有人敲,二子把门打开,看见气喘吁吁的大拿站在门口。
大拿对着老沙说:“刘所长没有为难我,让我回钢厂,我还担心他把我带到派出所去。”
“刘所长一定着急找老胡,现在哪有精力跟你罗唆。”老沙轻松地说。
大拿对所有人说:“我知道你们怀疑刘所长的身份,不过刘所长对我有知遇之恩,他的为人我也清楚,所以你们就不要在我面前说他的是非了。”
“老胡被控制了两年,到了现在才重新出现,而且是刘所长带来的。”老沙说,“你不能凭着你和刘所长之间的交情,影响到自己的判断。”
“我被限制了自由,”老胡开口了,“和那个刘所长没有关系。”
这句话把老沙给呛住了,干脆不说话了,等着老胡把他心中始终没有想通的环节填补上来。塔吊之前的事情,老沙在诡异的录音里听过,但是大拿还不是很清楚,当年老胡出于他的原因,也没有告诉他。老胡就大致把当时的情形重新说了一遍。
当时拆卸塔吊的人员,五个人分别是拆卸工老邹、老朱、老王、老杨,还有操作工冬生,地面上有两个人,一个是安全员老胡,另一个是调度。
当老胡说到这里的时候,老沙突然意识到,这个调度,冬生竟然没有提起过。于是老沙连忙问老胡:“调度是谁,姓名是什么,他死了没有?”
“那个调度,事故发生之后,就再也没有了踪迹。”老胡说,“他本来就是临时应征的一个调度,当时有调度证的人很少,当时的调度突然生病,拆卸塔吊已经开始,工作不能停止。刚好来了一个姓马的人,拿着调度证来临时应征,我记得当初说好了付给他的工资是一天六十块。结果没想到就出了事情。”
老沙问:“当时塔吊是做一件什么样的工作?”
“吊装管道。”老胡立即说。
老沙立即在地上,用脚尖画出了一个“卐”字形:“钢厂的管道就是这个走向,对不对?”
老胡看了一会儿,连忙说:“就是这样,当时工厂的循环冷却水达不到工作要求,所以临时在厂里选了一个位置,修建泵机房,然后打井,插入了两根三百米的管道下去,管道在钢厂的上方,就是这个形状。”
“虎符镇附近有水系,”老沙说,“为什么当时不从其他地方引水净化后做循环冷却水,却巴巴地在地下打了一个几百米的深井,然后又安装这么复杂的工艺管道。”
“领导的决定。”老胡说,“你这个话,如果是当年钢厂里的职工询问,一定会被开除。”
“但是你现在明白,那个泵机房上的管道不是那么简单了。”
“管道的问题我倒是没有想过太多,”老胡说,“我就是在塔吊事故之后,就一直被人告诫,绝对不能把当年的事情说出去。”老沙不打岔了。
老胡开始从塔吊事情回忆。
出事是在拆卸塔吊工作的第二天。老胡和临时应征的马调度,在地面指挥拆卸,塔吊上有四个拆卸工,带头的是老杨,操作工是冬生。
当天下午的工作是拆卸三个构件,已经拆了两个,在拆第三个的时候,怪事就发生了。拆卸工在塔吊上惊慌失措,说地面上有很多人,但是老胡和马调度环顾左右,都看不见有人在身边,他们就认为是拆卸工在上面产生了高空幻觉。这种情况很多见。
不过接下来,拆卸工就说有很多鬼一样的人往塔吊上爬,当然在老胡和马调度眼中是什么都看不见的。接着就是冬生说看到了不一般的东西,天边有红云。
然后施工现场就刮起了大风,并且卷起一阵沙尘,老胡和马调度在地面上就什么都看不见了,只能一再告诫在上面施工的拆卸工不要乱动。结果他们就看见三个拆卸工一个一个地摔倒在了自己身边,立即毙命。拆卸工死前,曾经在对讲机里大喊,有人要把他们给扔下来。
当时所有人都惊呆了,工厂里的工人也都过来组织救援。大风持续时间并不长。大风过后,地面上的人倒还罢了,塔吊上的冬生已经吓得不能动弹,四个拆卸工掉下来三个,还有一个老邹挂在半空,不停地在大呼小叫,说有鬼,其他的三个人都是鬼扔下去的。
老胡没招,他是安全员,必须得参加营救的工作,于是他慢慢地爬上塔吊。当老胡爬到塔吊接近老邹的时候,他就明白,刚才拆卸工并没有集体出现高空幻觉。
因为他看到塔吊的顶端,操作工的操作室周围,密密麻麻地爬满了残肢断臂的鬼魂。冬生就是被这些鬼魂给吓到了,缩在里面面如土色。
老邹是因为安全带的卡扣夹在了钢架的间隙里,逃过了一劫。老胡只能先去营救老邹,在营救的过程中,老胡突然发现那些本来围绕在操作台的鬼魂,已经发觉自己爬上来了,于是跟潮水一样地顺着塔吊的钢架,涌向老胡。
接近到老胡之后,那些鬼魂一样的骷髅开始用白骨森森的手指解开老胡的安全带,解开后,就立即要把老胡给推下去。
老胡就是在这个时候被守陵人的族长给救了。当时守陵人的族长和其他村民,站在地上,不停地拉扯一根绳索,绳索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这些阴兵都给拴住了,守陵人在地面上用力拉扯,那些阴兵被绳索束缚,脱离不了,一个一个地被守陵人全部拉扯到地下。一旦到了地面,就消失不见了。
老胡分别解救下老邹和冬生之后,冬生才告诉他,那些阴兵可能都是冲着他来的。因为他就是守陵人,守陵人在钢厂里,会被一些神秘的东西攻击,这次也不例外,还连累了几个工友。
老胡惊魂未定,正要去向守陵人的族长问个缘由。不料在当天晚上,被钢厂的领导叫去谈话。谈话的内容,就是要老胡保持沉默,不要把看到的东西说出去,至于跟守陵人有关的事情,绝对不能提半个字。老胡也只能应承,不再干安全员了,领导安排他做了保卫科的科长。
但是钢厂即将破产的时候,也就是前年,老胡在上班,领导带来了两个身份不明的人,让老胡立即收拾东西,跟他们去一趟。这两个人面无表情,但是领导十分忌惮。
那个时候,大拿已经过来上班,老胡向大拿交接工作的时候,突然发现大拿的身上有一个“卐”字形的饰件,非常惊讶。因为他看到过的那些阴兵,身上的盔甲,全部都印着那个“卐”字的花纹。于是就跟大拿交代,自己这次被带走,就很可能回不来。但是只要自己回来,钢厂就一定会出大事。到时候他会联系到守陵人,通知大拿,让大拿把自己从别人手上给弄出来。
“这两年你到底在什么地方?”大拿询问老胡。
“在一座山里面,”老胡说,“是个巨大的基地,我在那里,被他们关了两年,没有人询问我任何事情,就那么关着,也并不是太限制我的自由,就是不能离开那个基地。和我一样的人,还有很多,只是禁止我们相互交流。直到前天,有人安排我离开,到了虎符镇,就把我交给了刘所长,接下来的事情,你们也知道了,我被你们带到了这里。”
“还记得那个基地在什么地方吗?”老沙激动地追问。
老胡茫然地摇头。
老沙虽然知道他会这么回答,但仍然十分失望。
“虎符镇地下的事情已经无法控制,”老沙说,“所以他们也急了,把当年没死的当事人弄回来了。”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大拿挠着脑袋说。
“从他们的做法来看,”老沙想了很久,“可能是一个秘密的门派。”
所有人都朝老沙看去。
老沙看着守陵人,说:“你们的职责是守护陵墓,针对的是盗墓的盗贼,比如发丘,我想我的师父可能就是个发丘。但是还有一个势力,一直和你们作对,那就是压制陵墓的门派。这种门派,我听说过,叫卸岭,他们并不偷盗陵墓,而是专门破坏陵墓的风水。卸岭这种门派,当初挖掘了很多元朝的陵墓,断了蒙古人的风水,所以被蒙古人视为仇敌,导致该门派受到元朝军队的剿杀。所有人都以为他们已经消失,但是到了清朝末期,满人允许汉人入关之后,卸岭一派残存的门人,可能混入关内,挖掘了满人的龙脉,并且获取了满人龙脉的财富,从此势力大增,但是行事却保持着元朝以来的神秘。”
“你的意思是,”老胡说,“带走我的人和我待的那个基地,就是卸岭门派。”
“是的,”老沙回答,“我师父可能也在那个基地里。”
“这么说来,”守陵人说,“修建钢厂背后的势力,也是卸岭?”
“也只有卸岭,才会使用这种簋心风水来压制陵墓了。”老沙说,“而且他们不计钱财耗费,修建了这么一个钢厂来达到目的。”
“他们是敌是友?”守陵人追问。
“现在钢厂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老沙说,“他们也不愿意看到,一定是什么环节出了意外,打破了几百年的平衡,让他们也无法坐视不管。”
大家说了这么多,仍然没有理出一个头绪来。
守陵人说:“现在卸岭的意图,我们也无法去推测,但是地下的那个东西已经被惊动,你们两人,必须顺着钢管进入地下,也许到了地下,就能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那钢管不能说进去就进去。”老胡在一旁提醒,“别忘了,我是当年安装这些管道的安全员。”
大拿看向老胡:“不就是爬个管子吗,难道比挖掘地道还难?”
老胡问:“你能憋气多少时间?”
“大约五分钟吧。”大拿回答,“特殊条件下,还可以再长一点点。”
“你们也许一直在意的是地下的危险,”老胡说,“就算是你有本事,练过武功,但我敢打赌,你能在管子里爬上二十分钟,就会因为缺氧昏迷在里面。”
大拿和老沙面面相觑,这一环节,他们的确没有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