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两难
当罗伊发现紫衣不见时，他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忧心着妻子苍白的脸色，在急急的与制衣坊的设计师敲定礼服的颜色和款式后，他快步走出店门，可是早已不见佳人芳踪，入眼的是熙攘的人流和奔驰的马车。
不！不可能！
这里是伦敦街头，龙蛇混杂，紫衣不认识这里的任何一条街道，更不认识这里的任何一个人，她不会随便乱跑！她答应过他的！
狂乱的奔走在街道上，罗伊追寻着每一个可能是紫衣的身影，都不是！都不是他的紫衣！
“紫衣——紫衣——”仰天长叫，不在乎路过人的眼光，此刻的他，心中只余下了失去她的恐惧。
他不该丢下她一个人，他该死的应该陪着她的！想起了她当时虚弱的样子，他怎么就愚蠢的放任她一个人离开！
她是不是走丢了，正焦急的到处找他？还是——什么人强行带走了她，此刻她正惊恐的等待着他援救？如果真是什么人带走了她，会不会对她——
千万种可能性，轰炸着他的脑际，每一种可能性都让他生不如死！揪紧了自己的头发，他挫败的任虚脱的身体贴靠在冰冷的墙上。
“请问——”
稚嫩的声音拉回了他的注意，从掌中抬起脸，他看见了一个浑身肮脏的乞儿，正拉着他的衣角，蓝色的大眼睛畏缩的看着他。
“走吧，别来烦我！”丢出了一枚银币，他此刻没有心思管这个乞儿的死活。
“谢谢您，您真是一位绅士！”哦，是银币！这位先生可真慷慨！“请问，您是不是在找什么人？”瞧他刚才的样子，八九不离十了。
“你怎么知道？”忽然，罗伊想起来了，“你有没有看见一位姑娘，就站在制衣坊的门口，你看到她去哪儿了吗？”
这些乞儿遍布伦敦街头，或许他们会发现紫衣的踪迹也未可知啊！
“那位姑娘是不是紫色的眼眸？黑色的头发？”
罗伊激动的抓住乞儿的肩膀：“你看到过她？！”
“她追着一辆马车跑了，后来那辆马车停了下来，有个人将她抱上车后又开走了！”看着罗伊怀疑的眼神，他又强调，“我发誓，我真的看见了！她跑的时候撞到了我的一个同伴，所以我才会一直注意她来着。”
有人将她抱上车？“那你看清了那辆马车吗？”
乞儿笑咧了嘴。“我当然认识！那辆车的主人就是查尔斯?爱德华兹伯爵，他也曾给过我这样的银币呢！”
查尔斯?爱德华兹！
罗伊闭了闭眼，忍住胸中的气血翻涌，爱德华兹是吗？该来的总会来，躲也躲不掉是吗？看来他要亲自跑一趟了！
房间内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气氛，四个人只是静静的打量着彼此，似在小心的评估着对手的底细。
对手？是的，是对手！乔治看着罗伊，他不得不承认，这个昔日好友的儿子的确是个卓尔不群的年轻人。
早在好友牺牲的当年，他曾试着要帮助这对失悌又失詁的兄弟，可是这个骄傲的小子拒绝了，因为他自始至终认定他是他的杀父仇人。然后，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家的产业，被居心不良的人给蚕吞鲸食。
在多次的善意被弃如蔽履之后，他放弃了一味的求好，那只会让罗伊觉得这是鳄鱼的眼泪。那么，就用仇恨来激发他的斗志吧。于是，他收购了许多威廉斯家族的产业，在精心的打理多年之后，又被罗伊一一夺回。不过，他不打算让这小子知道，为了能不着痕迹的让他以“一己之力”重振威廉斯家族的声望，他可是费了不少的功夫。
但是现在——看着罗伊搂着紫衣的手，他忽然不爽起来。任谁看到自己的女儿被另一个男人充满占有性的搂住，大概都不会太高兴吧？即使这个女儿才认了不到几小时。
“你说，你来找你的妻子？”
“是的！紫衣是我的妻子，是我的公爵夫人。”老天，此刻怀中熟悉的软玉温香，才让他稍稍平静下焦躁的心，确定——她又回到他的怀中了。
“可是，我是她的父亲。”乔治挑衅的看着罗伊，却并没有看到他有丝毫的讶异。
“紫衣不需要父亲！过去十九年不需要，将来也不需要！”话刚出口，就感觉到怀中人儿的身体僵直。不过他没有理会，今晚他一定要带走紫衣！
“哦，是吗？”不知何时查尔斯已经爬起身，来到了他们身旁，“你凭什么自以为是的替‘我妹妹’做出选择？”他故意强调“妹妹”两个字，并满意的看着罗伊紧绷的脸，继续煽风点火。
“还有，罗伊，我现在可真要怀疑你娶紫衣的动机了!”
他不是傻瓜！早在紫衣说出是罗伊的妻子时，他就已经怀疑了！他相信罗伊也不是笨蛋，多年的交手，他太了解这个人可怕的分析力了！所以，他几乎可以断定，这家伙怕是早就知道紫衣的底细了。但显然他隐瞒了自己的妻子。
如果是别的什么人，他不会理会。可是——看着依偎在罗伊怀里的小女人——这个人是他的妹妹！同父异母的妹妹！在漫长而孤寂的童年，他曾无数次幻想着自己能拥有一个弟弟或妹妹来疼爱，而如今这个妹妹就站在眼前！那么，他有责任要保护她！他需要帮她，也是帮自己弄明白一些事情。
“罗伊，你恐怕不是今天才知道紫衣是我们爱德华兹家的人吧？仇人之女——哼！别告诉我你真******有那种卑鄙的想法！”
父债女偿吗？他发誓！如果罗伊真的是抱着这种想法才娶了紫衣的，那他绝对会轰掉他的脑袋！
即使是流落在外的妹妹，他们爱德华兹家的血亲也不容许别人这么欺负！
衣领被狠狠的揪起，罗伊的拳头就要失控的再次“亲吻”他的脸了——一双小手阻止了罗伊的暴怒。
罗伊回转头，那双紫眸中深深的悲痛让他一阵心虚。
“告诉我，罗伊。”她的声音轻的几不可闻，却一字一字的敲进了他的心里。“告诉我，你——在今晚之前，并不知道我的身世，对不对？——告诉我！”
求你了！说不知道！哪怕是撒谎也好！
可是——可是——
罗伊颓丧的放下拳头，看着紫衣，当他对着那双清澈的紫眸时，他——无法撒谎！
“不！我知道！——早在第一眼看见你胸前的戒指时，我——就已经知道了！”
踉跄的后退一步，紫衣忽然感觉自己好冷，冷得她只能紧紧的抱住自己的双臂，阻止寒意的侵袭。
“为什么？为什么要瞒着我？”是太冷的缘故吗？为什么自己的声音这样颤抖？
他——该怎么回答？
“我认为——你并不需要，我只是担心——”
“可我那么信任你！”紫衣声嘶力竭的喊，“我那么信任你！把我视若生命的东西交给了你，可你做了什么？你给我的只有欺骗、隐瞒！”
她又哭了！好像认识罗伊之后，她流干了一辈子的泪水。
她又哭了！为什么明明要让她幸福快乐的，却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让她流泪？
“紫衣——”他迟疑的唤着，不敢上前，她的拒意太过于明显了。“听我说，好吗——”
“说什么？说你‘认为’我需要什么，又不需要什么吗？”那种摇摇欲坠的感觉又来了，“罗伊，我以为你会明白我内心中真正的渴望——找到亲生父亲的渴望，即使你不以为然，你也可以明白的告诉我你不愿帮我，可是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说要帮我的同时又在骗我？”
或者，真的是那种可能性吗？他真的会被仇恨蒙住了眼睛吗？
“难道，事情真的如查尔斯所说的那样吗？你娶我——只是为了报复？”
罗伊生气了！他必须紧握双拳才能克制自己的怒火。她竟然不相信他！不相信他的爱！
深吸一口气，他告诉自己，今晚太乱了，紫衣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应该快点带她离开这个鬼地方。
“紫衣，忘记你刚才说过的话！我会给你解释的，但不是现在。我们离开，好吗？”
离开？
看着罗伊伸出的手掌，紫衣迟疑了。她的脑子现在一团乱，她该怎么办？
一旁的查尔斯看出了紫衣的迟疑，他挡在罗伊面前。
“我想，紫衣并不想随你回去。她已经是我们爱德华兹家族的人了！你——请回吧！”
她已经是爱德华兹家族的人了？她不想跟罗伊回去？不！不！不！她没有！她只是心里难过，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她不是的！
急切的想说明自己的心意，却看见罗伊又擎起了拳头，她反射性的插进两人之间，护住了身后的查尔斯。
“不！不要打他！”
罗伊的拳头静止了，两眼不可思议的盯着紫衣，她——竟然护着查尔斯？！
良久，他放下拳头，僵硬的挺直脊背，受伤的眼神让紫衣忍不住伸手抚向他的脸，可是却被他出口的话冻住了心。
“我想，我明白了——爱、德、华、兹、小、姐，”他一字一顿的说道，“打扰了，告辞！”
夸张的深鞠一躬，他转身大步走向房门。
紫衣僵在原地，她想喊住罗伊，想对他说些什么，可是喉中像是梗了一个硬块，让她呼吸都显得困难，她只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罗伊离去。
要失去他了吗？真的失去罗伊了吗？
看着罗伊渐渐远去的背影，她感觉，她的心——已经死了——
一夕之间，她有了父亲，有了哥哥，可是——她却失去了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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