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眩晕
他没有说话，但浑身上下都在透露着他的郁闷与不耐。
天知道，当他那个宠妻上天的弟弟提出了让他来中国接一个女人的要求时，他废了多大的劲，才忍住将他痛扁一顿的企图。
“反正你要去中国洽谈一笔瓷器和茶叶的买卖，顺水推舟嘛！”不错，如果没有这个理由，他根本不会理会弟弟的请求，更何况，一个中国女人，他并不期待那个女人会遵守什么鬼约定，对于女人之间的友谊，他向来嗤之以鼻。
看着外面的天气，罗伊低咒了一声，不知那批已经上船的茶叶有没有装载停当，如果被雨淋到……
“该死的！”想到有可能那个女人根本不会来，他的怒气濒临爆发点。
“她来了！”亨利神父松了一口气，罗伊看到了那个急奔而来的娇小身影。
她好小，尚不及他的胸口，整张脸被宽大的斗篷遮盖着看不清晰。中国的女人都不能见人的吗？天哪，她甚至连英语都不会说！
“神父，请你转告这位小姐，如果她不想去，我会如实转告我弟弟的妻子的。我的时间快要到了。”告诉自己，一定要忍耐，可天知道他已经准备好向门口走去了。
“先生，很抱歉我迟到了，因为天气。”摘下了斗篷，紫衣无畏的看向罗伊，满意的看到他脸上的惊异。他，以为她不会说英语，还是以为她不会随他而去？“让您辛苦跑这一趟实在过意不去，我也知道您时间宝贵，那-——我们现在可以出发了吗？”
她是用纯正的英语说的。
这个男人就是凯瑟琳的大伯？与平日所见的洋人不同，他没有给人毛茸茸的感觉，虽然他浑身散发着一种粗旷的霸气，可整个人是俊朗伟岸的……噢，太不知羞了，她怎能肆无忌惮的盯着一个陌生男人看？不过，她已经让这个男人知道了小瞧女人的下场了，不是吗？
罗伊尚未从震惊中走出来，但面色已经归于平静。他没想到遮掩于斗篷下的会是这样一张摄魂夺魄的绝色娇颜，尤为吸引人的是那双紫眸，在回击他的自大时，是那样的灵灿动人。
紫眸？罗伊心中似乎闪过了什么，但太快了，他来不及细想那到底是什么？收回心神，这个骨子里充满骄傲的小女人不可小觑。
“你好，我是罗伊·威廉斯。我受舍弟的嘱托来接你到英国。你，准备好了吗？”他的口气虽然有礼，却是隐约透露着不耐的。
紫衣点点头，转向了一旁的亨利神父，她明白，这一别，恐怕也是再见遥无期了吧？
亨利神父似乎看到了她的不舍，轻轻握住她的手，笑了笑，“紫衣，上帝早已做好了安排，随自己的心走吧。”他有预感，紫衣的这一趟英国之行必会不同寻常。
随自己的心走？可爱的亨利神父，总是可以在自己最彷徨的时候给予自己力量与方向。
柔唇弯起了甜美的弧度，眩惑了罗伊的眼。
即使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当程紫衣看到了那艘庞大的船时，心里莫名的忐忑起来。刹那间，她有些畏缩，她想冲回马车，她想回家，她想返回亨利神父的教堂，她想……
然而，一只修长的大手伸到了她的眼前，抬起眼，她望向了一双灰色的眼眸。
罗伊没有说话，他看出了她的不安，那双紫眸闪烁的慌乱让他的心一阵紧缩，在自己意识到之前，他伸出了手。
但这只手掌却让她感到了心安，似乎世上的一切难题都会在这只大掌中迎刃而解。
深吸了一口气，紫衣没有再犹豫，纤手轻覆在黝黑的大掌上，两个人都刻意的忽略那抹莫名的悸动，然后，紧紧的握住，仿佛握住的是彼此的灵魂。
程紫衣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晕船！她这辈子从来没坐过船，如果还曾对坐船存在过任何幻想的话，也全部随着一阵强过一阵的呕吐消失殆尽了。
天哪，如果继续下去，她恐怕还没到英国，就已经因为呕吐身亡了。拼命捂住嘴，她在心里默念着，一切为了凯瑟琳，这值得。
罗伊无法静下心来，隔壁舱房一声声压抑的呕吐，让他的精力从一个小时前就没有集中在手中的财务报表上。这几天的天气情况实在是够恶劣，而且怕是还要持续好多天，她……能忍得住吗？
随着船身的一次更激烈的摇晃，他终于顺应自己的心意，走出自己的舱房。告诉自己，他不能怠慢弟媳的客人。
程紫衣奄奄一息的缩在床角，已经空无一物的胃再也倒不出任何东西，她紧闭双眼，祈祷着这一切快点过去。即使她感觉到有人轻轻将她抱起，她也使不出一丝力气反应了。
等等——有人将她抱起？杏眼圆睁，她看见了罗伊的脸孔在眼前瞬间放大，而此刻，他他他……他竟然将她抱在怀里？！
“别动！除非你还想吐。”
她知道了！刚刚那一下挣扎，天旋地转的感觉又袭来，吓得她赶紧缩回他的怀里，眼睛仍然紧闭，可是俏脸却悄悄爬上了红晕。
哦……这是不合礼教的，她，一个云英未嫁的闺秀，躺在一个尚称不上熟悉的男人怀里，这传出去，怕是妖孽的罪名上又要增添上****的恶名了。
可是，谁又在乎呢？
罗伊简直叹为观止，他不知道一个人的脸色可以有这么多变化，羞涩、哀戚、无奈、讥诮……这个小女人的内心世界是如此丰富。
“你叫紫衣？”他知道此刻他们之间的情况太暧昧，所以他只能找些话题来聊一聊，“紫衣，为什么是紫衣？”
听着自己的名字由他的嘴中唤出，低沉的声音透过身后宽阔的胸腔直接敲进了她的心里，莫名的勾动了心中的某一根弦。
“大概，是因为我眼睛颜色的关系吧。”可是，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娘亲总是忘不了那个负了她的人啊！
“你和凯瑟琳是怎么认识的？”对于她们之间的友情，他很好奇，毕竟来自不同国家的两个人，能成为朋友的机会微乎其微。
“凯瑟琳曾在中国住过好多年，我们是在亨利神父的教堂中认识的，或许是因为都没有母亲的缘故，也许是命中注定，我们就是投缘。”
“你的英语说的很好。”罗伊的嘴角噙着笑意，他想起了自己因为自以为是而吃瘪的那一幕。
“是亨利神父教的好。”
一阵沉默让两人渐渐觉得尴尬，罗伊其实很想知道为什么她会有一双紫眸？为什么她的家人会允许她的这趟异国之行？……太多的谜团，但他知道，那些都是不容许人轻易窥探的禁忌。募得，他眼角瞥见了从紫衣领口滑出的项链，那只刻着雄鹰图案的戒指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很明显，这是代表着一个家族荣誉的图腾戒指，它背后所代表的意义超过了戒指本身的价值。这不是来自中国的东西，那只雄鹰的图案似曾相识，紫衣为什么会拥有这只戒指？罗伊若有所思。
紫衣感到了背后男人的紧绷，当她看到滑出胸口的戒指正在罗伊手中把玩时，立刻慌乱的夺回，重新放入衣领内。悄悄的离开温暖的胸膛，她知道自己的行为有些过激，可是不知怎的，她不想让罗伊看到这支戒指。
“嗯……我好多了。”她真的好多了，躺在他的怀里让她感觉不到海浪的颠簸，即使有违礼数，她不得不承认，这个胸膛有着让人眷恋的味道。“谢谢你。”
罗伊没有回话，只是静静的看着紫衣，确定她的脸色已经不再苍白后才站起身。
“我在隔壁，如果感觉不舒服，可以叫我。”没有意外的，他又看到紫衣的脸红了。这个小女人是这么容易害羞。而内心中，他是期望着紫衣能叫他的，那样他就可以再次拥她入怀了……意识到自己心中的想法之后，罗伊的脸色一僵，“我走了！”口气称不上和缓，他大踏步的走出舱外，巨大的关门声宣泄了他的愤怒。
那愤怒是针对她的吗？是什么原因让他生气？还是他瞧不起自己，一个随便躺在陌生男人怀里的女子是让人厌恶的不是吗？
轻叹一声，紫衣再次蜷缩着躺下来，继续与晕眩对抗，心中传来一阵阵细细麻麻的刺痛。
接下来几日，或许是适应了，也或许是罗伊的怀抱抵挡住了晕眩的侵袭，紫衣已经没有刚开始时吐得那么惊心动魄了。
这几日，每当船颠簸得最厉害的时候，罗伊总会来到她的舱房，没有一句话，只是默默的将她揽在怀里，静静的等待晕眩的感觉过去，有时她会慢慢的沉睡，但多数时她是清醒的，她从来没有试着去阻止这样不合理的行径，只因她贪恋那副胸怀的温暖。
“再过几日，风暴就要过去了。你或许就不用再忍受晕船的痛苦了。”罗伊的眉头紧皱着，即使每一次他都尽力阻止自己，可是当他感受到船身的摇摆时，他就会不由自主的来到她身边。他告诉自己，他只是看不得她虚弱的样子，只是在尽心照顾威廉斯家的客人，他只是——他只是不由自主的被这张美丽的脸庞所吸引。
罗伊不是个自欺的人，他明白这些天反常的举动所代表的意义，只是，无论怎样，这都是极端不妥的。
他不该对弟妹的好友有非分之想，这怎么说都有些趁虚而入。而且，紫衣的身上恐怕有太多的牵扯，尤其——那枚戒指——
所以，即便她再怎么虚弱，即便她再怎么美丽，即便他再怎么该死的被她吸引，他都应该、必须、一定要远离她。
他略知一些中国的礼仪道德，这个古老的民族积淀了几千年的文化几乎全用在了压制女人上。这几日的接触，已是逾越了。他应该尽早的让理智回头，不再与这个女人有任何牵扯才对。
听到了怀中人儿渐缓的呼吸，他知道她已经睡了。几天几夜的颠簸，已经累坏了。那么，他也应该走了。轻轻的将她放回床上，细心的为她调整睡姿，盖上毛毯，他懦弱的不去想，这般温柔的背后所代表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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