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重逢
这就是幸福的感觉吧！
重新踏上归航，颠簸不再，整个人仿佛被晕眩所包围，是幸福的晕眩。
十九年的生命从不知被宠溺的的滋味，而如今她整个人都沉浸在罗伊的柔情中，她几乎要醉在那双灰眸的温柔里了。
除了一天必须的工作外，罗伊所有的时间都用来陪她，虽然他的话不多，也没有太多的甜言蜜语，她知道与生俱来的骄傲与内敛的性格，使他成为一个并不善于表达心意的人，但他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在在说明了他对她的在乎与疼惜。
心，一直暖暖的，暖的让她感受不到迎面寒风的冷冽。
脚步声靠近，她没有回头，下一刻她被包围在温暖的怀抱中，微仰头，她迎向覆下的薄唇，整个人沉浸在熟悉的男性气息里。
“为什么又在这吹冷风？”不悦的轻托起她冰冷的脸颊，双手将她揽得更紧，“远远的看见你若有所思的笑着，在想什么？”
他明知故问，她在想他，他知道。
“没想什么啊！”感觉腰际的手臂紧了紧，她咬唇不让笑逸出。
这个霸道的男人啊！“我——在想你。”
罗伊很满意这个答案。
“想我什么？尽管问，我知无不言。”
将紫衣打横抱起，坐在甲板的一处躺椅上，细心的将她包裹在披风下，不让海风有一丝空隙侵袭。
纵然两人已是亲密有加，但这样坐在他的腿上，感受着他的阳刚与强壮，仍是让紫衣羞红了一张俏脸。为了排解尴尬，她尽量找些话题。
“说说你的家人吧。”她想了解他。
“除了弟弟乔伊和他的妻子外，我没有亲人了。”
“那你的父母——”心被什么揪着，原来他和她一样。
“我的母亲去世很早，早得我和乔伊都没什么记忆，”顿了顿，他继续说，“我和弟弟是由父亲带大的。可是他也过世了，在我十四岁那年。他效命于皇家海军，却在一次远征中被同伴的失误害得客死异乡——而我，就是那时继承了父亲的爵位。”
“你是公爵，为什么却经商？”公爵，应该是很高贵的身份，为何还需要如此汲汲营营的事必躬亲？
叹了一口气，罗伊的眼神有些迷茫，他又何曾不想？
“早在父亲去世之后，我们家族剩下的也只有头衔而已了。当时十四岁的我，并没有足够的能力阻止家族的产业被有心人觊觎的下场。曾经一段时间，我和乔伊一无所有——直到，我经由贸易积累下自己的财富后，才有能力将属于我们的东西一一拿回。”
紫衣的眼眶****了，她心疼的抚上罗伊的脸庞，怪不得这张面孔上总是写满了沧桑，她可以想见那段日子有多难熬。
这个小女人，要他如何能不去爱她？
那段过往，是他人生当中的黑暗地带，即使在功成名就的今天，他也无法忘却那种眼看着属于双亲的一切被别人瓜分的痛，以至于时常午夜梦回，他仍会沉浸在那种愤怒与无力感中无法自拔。可奇异的，这个女人的一滴真心的眼泪，一个轻轻的抚触，竟让他觉得，这一切，似乎已经不复记忆中那般的痛了。
轻握住纤纤的青葱玉指，他怜惜的一一吻过，满腔的爱意，只能藉由着深深的吻来表达。
经过漫长的跋涉后，商船终于驶进了英格兰南安普顿港。在短暂的停留之后，罗伊便带着紫衣前往位于索尔兹伯里的家——凯勒德尔庄园。
一路上旖旎的田园风光，并不能吸引紫衣的注意力，她的心几乎快要跳出胸膛了。
六年了！想起六年没见的挚友，她忽然有点近乡情怯的感觉。凯瑟琳变了吗？变成了什么样子？她不远万里的来到这儿，会不会到了才发现，其实凯瑟琳根本就不需要她？毕竟她已经有了乔伊了不是吗？……
就在她快被自己的疑问折磨的快要崩溃时，罗伊的大手紧握住了她的，“你不需要紧张，”低沉的嗓音平抚了她的焦躁，“你应该看看外面的风景，欢迎来到凯勒德尔庄园。”
顺着罗伊的眼光，她看见了一处美丽的人间仙境。
在绿荫的掩映下，由洁白的大理石构建而成的城堡巍峨的屹立于广袤的草坪上，看得出来年代久远，却不显陈旧，爬满墙的蔷薇花给这座城堡增添了温馨的气息，一条石子路笔直的通向城堡，石子路两旁的草地上零星的开着各种各样的不知名的小花，那缤纷的颜色眩惑了紫衣的眼。而在那条石子路的尽头，她看见了凯瑟琳。
她还是那么美，一如记忆中那般，那头红色的秀发，总让人想起灼烫的火焰；白皙的脸庞美丽如昔，却已是褪去了青涩与稚嫩，虽然大腹便便，依然浑身散发着成熟的魅力……与她站在一起的就是她的丈夫乔伊了吧？此刻，他正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己的妻子。
担忧？——是的，即使仍隔着一段距离，她仍感受到了凯瑟琳的紧张与不安，因为此刻的她手心也是冰凉的。
六年了，两千多个日子，她们无时无刻不在挂念着彼此，即使远隔重洋，即使物是人非，她们的友情经受住了时间与空间的考验，而现在，她们再次相见，却紧张的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该说些什么才对，从以前就是这样，凯瑟琳冲动的性格很多时候都需要她来安抚，那么现在，也应该由她来消除彼此的不知所措。
深吸一口气，她下了马车，慢慢的向凯瑟琳走去，罗伊抓住了她的手，他也看出了她的不安，但紫衣轻轻的挣脱了他的手，给他一个安心的笑后，继续向凯瑟琳走去。
她的脑中一片空白，天哪，她做不到像是几天不见的说声“嗨！”、“你好吗？”……可是她又该以什么作为开场白呢？
离凯瑟琳越来越近，她可以清楚的看见她那硕大的肚子，突然，她笑了，她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了。
“凯瑟琳，我记得我们曾发誓，绝不喝那杯吐过口水的酒的，但是你显然忘记了，是吧？”
凯瑟琳先是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紫衣，接着，她开心的大笑，不再有任何质疑的拥抱住眼前的挚友。
紫衣，真的是紫衣！这世上，只有紫衣懂她，只有紫衣知道她那个自以为是的荒唐理论。哦，太好了！紫衣终于来了！
罗伊和乔伊总算是开眼了，他们从不知道女人痛哭流涕的同时也可以开怀大笑，但眼前这两个失控的小女人，却使得他们生平头一次，因为女人之间的友情而动容。
好不容易等到两个女人平静下来之后，乔伊才走上前去，揽住了妻子的腰。
“凯瑟琳，我知道紫衣来你很高兴，可是现在的你实在不适合太过激动。”在接受到妻子的一记鬼脸之后，他转向了紫衣，在看到她的紫眸时，他一愣，可他掩饰的很好。“欢迎来到凯勒德尔庄园，紫衣，你能来陪伴凯瑟琳，我很感激。”
“哪里，乔伊，谢谢你的欢迎。”
“好了好了，别在这像是陌生人一样客套了！”凯瑟琳一向没什么耐性，“跟我来，紫衣，我带你去房间。我相信你一定会喜欢的！这些年你过得好吗？快点告诉我，我都迫不及待了……”
直到凯瑟琳喋喋不休的拉着紫衣消失在走廊尽头后，乔伊才转向自己的兄长。
“罗伊，如果我没眼花的话……”
“是的，你没看错，乔伊。她，是有一双紫眸。”
“紫眸，紫眸……”乔伊皱着眉，有些苦恼，“据我所知，拥有紫眸的只有……”
“乔伊！”罗伊打断了乔伊的话，声音紧绷，“这事我会处理，你不要管！”
乔伊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的兄长，罗伊恐怕是对这个紫眸姑娘动情了吧？他急于维护她的样子已经毫不掩饰了。可是，如果是一般人或者什么人都好，那双罕见的紫眸，难道真的会是……？乔伊的心沉重了起来，为着那个微乎其微的可能。希望事情不要是自己想象的那样，他不希望有任何人会受到伤害，包括他敬爱的兄长，还有自己挚爱的妻子。
凯瑟琳心中有千言万语要对紫衣讲，可是在那之前，她需要先弄清楚一个问题。
“紫衣，告诉我，这一路上，你和罗伊没发生点什么吗？”
“我们应该发生点什么吗？”借着整理行装，紫衣背转过身，不想让凯瑟琳看见她俏红的脸。
“别瞒我，我看出来了！”印象中，罗伊是不苟言笑的，更别说与人亲近了。直到现在，她仍对罗伊存有一种莫名的敬畏，那双明明与乔伊一模一样的灰眸，每每让她看上一眼，便冻得手脚冰冷，相较之下还是自己的老公亲切可爱多了。
但是，紫衣却可以接近罗伊的身，而且是那么自然！想起两人下马车时的互动，那种熟悉与默契，简直是——登对极了！
紫衣无奈的叹口气，她太明白凯瑟琳的执着与顽固，所以她只能将这一路上的点点滴滴娓娓道来。
好半晌——
“哇噢！”紫衣跟罗伊？这趟旅途莫非是命中注定？而且，这岂不表示了紫衣有可能永远留下来，不再离开？
凯瑟琳忘形的抓住紫衣的手，“老天！当初乔伊请求罗伊去接你时，我还担心来着，没想到——你和罗伊？！”缘分真的很奇妙，不是吗？
紫衣急忙按耐住又蹦又跳的凯瑟琳，肚子大成这样，竟然还能如此身手灵活，她可以想见这七个月来乔伊的头发一定吓白了不少。
“凯瑟琳，罗伊可以说是个意外，我没想到会对他生情，我当初想来英国，主要的原因还是这个，”她掏出挂在胸口的戒指，“你回来已经六年了，你——可曾见过这个戒指上的图腾？”
“你还没放弃吗？”凯瑟琳心疼的看着好友，“即使那个男人不要你们母女，你还要找他？”
“我也不知道。”紫衣轻叹口气，“我娘一辈子郁郁寡欢，抑郁而终，她心里记挂着这个男人，可是她到死也不知这个人对她有情还是无情？这是她一生的遗憾。我，只是想弄明白，他为什么会对我娘始乱终弃？而既然不曾放一份真心，又为何会留下攸关家族信誉的戒指？凯瑟琳，我不知道最后的答案会是什么，但我不想像娘一样，到死都不明不白。”
记忆中的娘亲从未展露过开心的笑容，顶着未婚生子与产下紫眸妖孽的双重骂名，在舅舅执意的庇护下，终年躲在深宅大院消耗着生命。可这些，都不及一段有始无终的情带给她的伤害。娘亲的苦，娘亲的怨，她感同身受；可真正让她揪心的却是娘亲至死都无悔的深情。她不知道贵为千金的娘与生父之间到底是怎样一番因缘际会，但他终究还是负了娘。
所以，她执意要追究到底，即使结果再怎么不堪，又会比十九年阴暗的生命坏到哪里去呢？
凯瑟琳心疼的搂着紫衣，两个好友就像初相识时那样，静静的拥抱着彼此，任何语言都不需要，她们知道彼此的心，这就足够了。
罗伊很忙，忙的分身乏术。这种忙碌在以前每次的远航归来早已司空见怪，可这一次，他却痛恨之极。
已经有许多天没见着紫衣了，她会过得很好，有凯瑟琳的照顾，她不会感到寂寞，他知道。可是，心就是不由自主的一次次从桌案上的文件、报表游离，想着现在的她正在干什么？是正因为凯瑟琳的喋喋不休而轻展笑靥，还是正独自倚窗远望出神？……抑或是，她现在也正在想他？
曾经他以为自己的一生不会有女人的介入，无关多情与否，天生冷然的个性与坎坷的过往，他没时间，也没那个心情投入男欢女爱，那在他眼中不谛于浪费生命。可是如今，如此的为一个女人牵肠挂肚，才让他刹那间明白，原来自己二十九年的生命只为了等待一个命中注定的女人。
紫衣呀紫衣，如果能毫无顾忌的将她拥之入怀，他——一生无憾！
是的，他必须做些什么，他要留下她，他要让她成为他的人！——是的，他的人！他喜欢这种她属于他的感觉。所以，他必须要再确定一些事情，看来势必要再一次远行了，而在这之前，他需要跟乔伊好好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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