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重生
韩畅暖在重症室里躺了半个月,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常常不知身在何方。做病人最好的一点就是,不管外面世界如何变化,都与她无关。她受到和初生婴儿同等待遇。
叶年华一直住在医院里陪她,重症室只得半个小时探视,他很多时候便在隔壁房间里与一位医师长谈,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更多的时候,他立在重症室外,像个门神般守护着里面的人。他在等一个人来,“我的手很痒。”他对周妍说,他从她那里知道买凶杀人的幕后。
“我看到他已经过来。”周妍指指窗下,江新凉刚刚得知消失,急匆匆奔来。这个距离看过去,仍然可以望见他青沥沥的胡碴,“他被贺贺折磨的够惨,好几日泡在酒吧里。”
叶年华“哼”一声,“醉生梦死?我以为他会第一时间赶过来,要不是你去通知——”
“要不是我去通知,”周妍截住他的不满,“他还在满世界的找她等她,他甚至以为你带着她远走高飞了。”
“你违背帮里的原则去救她,我以为你至少站在她这边。”叶年华无条件的和韩畅暖做一条船。
周妍突然沉默下来,过一会儿淡淡说,“我只是欣赏痴情的男生。”
她其实很喜欢你呢,叶年华想起韩畅暖受伤时说的话,别过头不再和她争辩。这么些年,他与她吵不过多少次,从来没有妥协过。但今天他心里理亏,但又不知道为什么理亏。
江新凉的脚步已然听到,这一层楼的重症室里只住韩畅暖一人,叶年华更觉心酸,握着拳头,指间关节咯卜咯卜的响。
“我要进去看她。”江新凉在他面前一字一句说道,目光似乎已穿透墙壁。
“好,除非你和我打一架。”叶年华跨出一步,朝下面走去。他好像知道江新凉一定会答应,跟在后面决斗去。
果真,江新凉默不作声,从玻璃小窗看了里面一眼,静静与叶年华下到楼下。
周妍想,有时男生的心思可真奇怪。她看看表,再过半个小时就是探视时间。叶年华有心让他进去,却又不甘心,非得揍个几拳。他总是这样黑白分明,没有中庸。
可惜在他眼里,她是黑。
江新凉再上来的时候脸上有明显的伤痕,用鼻青脸肿来形容一点不为过。周妍吓一跳,忙去看后面的叶年华,他扶着墙走得极慢,她担心他受的伤更重。
怪就怪在叶年华一根头发都没少。
待江新凉换了消毒衣进去后,周妍问,“怎么回事?”
“好累啊。”叶年华几乎躺在椅子上,甩着胳膊说,“他没还手,害我打得筋疲力尽。”
“那你还下得了手。”她一贯的冷声冷语。
叶年华瞅她一眼,接着揉自己的肩膀,大言不惭,“不打白不打,我正看他不顺眼。没有办法保护女朋友就算了,还由得家人去伤害她。”
“是他让江太太取消了协议。”
“哈哈……”叶年华虚假的笑两声,像变脸的大师迅速又收起笑纹,“那是应该的,难道我还要谢谢他不成?”
“我去张戈怡那里。”周妍一个转身,不想再听他说话。她不想露出嫉妒的表情,一丝一毫都不要。
……
韩畅暖异常清醒,她知道自己在做梦。一望无际的湖水,清澈见底,映照出她的脸。那是张真正韩畅暖的脸,梦境之外已经见不到。
忽然之间湖水变成千万面镜子,每一面镜子上都是一张韩畅暖的脸,急速的在她周围移动。
“阿暖。”
江新凉的声音进入梦里,他的声音有奇特的魅力,所以幻想顷刻消失。
“我知道,你不过是为了气我。你一定会醒过来的是不是,你怎么舍得丢下我?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及时阻止妈妈,我真的是个窝囊废。”
她的手被握住,贴在他的脸上。
“你骗不了我的,你忘了我们心心相印,默契超然。我看你的眼睛就知道,你全部都知道了,所以想把我推得远远的。你不止忘了这个,你还忘了我曾经跟你说过,我永远不会再放手。这一辈子,你都要在我身边。”
她没有忘,只是一下子无法面对。她害怕那些扭曲的丑陋的过去,像毒蛇般横亘在她心上。
“阿暖。”他唤她的名字,声音哽咽,“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了,你从头到脚没有一滴血和我相同。你是贺贺,是贺贺,你想不通为什么这种事会发生在你身上,我知道。上天给我们相爱的理由,连这样一个跨越不过的障碍都消除。”
她感觉到他的泪水,沿着脸颊流进手心。
“你看,上天待我们这样好,你怎么能辜负?快点醒来看看我,我被叶年华那小子揍得好痛,等着你来给我上药。我会天天来看你,你不是要我天天被揍吧?那就快点好起来。”
小新……她想喊他,但是出不了声,眼睛上压着千斤重的石块,丝毫看不见亮光。
那些消失掉的镜子又一个一个冒出来,所有的韩畅暖都在蠕动嘴唇:你们能在一起吗?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直吵得她头痛欲裂,嗡嗡作响。
我们能在一起。她对着那些非逼她回答的幻想大声叫道,声音大得那些镜子裂开来。
她知道自己一定会醒来,她不舍得睡过去。每个在死亡边缘徘徊过的人醒来都似重生,她想她也不会例外。
……
一颗泪珠从韩畅暖的眼角滑落,江新凉再也忍不住伏在床边呜咽。他好恨,恨自己无能,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无法改变。
他唯一能做的便是承受。
如此过了两个星期,他每天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想阿暖怎么样了。探视的时间,傻傻的坐在一边看着点滴一点点流进她的身体。半个小时实在太短,时间一过,他只得坐在病房外面,别人和他说什么都听不见,他只听见病房里浅浅的呼吸,断断续续,揪着他的心。
他不敢想象,她如果不在了他会怎么样,他唯一能做的承受会不会崩溃?
“小凉。”江新凉迅速的消瘦,江太太看不下去,却也说不出阻拦的话,叫着儿子的名字,满眼期盼。
江新凉在楼梯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母亲,一夜的休眠并未消除他积累下来的黑眼圈,“妈。”他叫一声,看不出喜怒哀乐,走到母亲面前,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我……”作为母亲,她突然不敢看儿子的眼,“她是贺贺是吗?”
“是,我早就说过她是贺贺。”他不想多说,挟了包侧身而过。这时,口袋里震动的手机留住了他的脚步。
是叶年华的声音,“江新凉,她去了。”
他脑子里空白了半分钟,一时不能明白这几个字所代表的意思,却下意识的掐断手机。江太太推推他,“小凉。”
再也没有人能推醒他。
很轻很轻的回答,“没事,打错电话了。”是的,打错电话了。
江新凉站在空旷的客厅,他想去医院,如前几天一样重复一样的看望,给阿暖读畅销的小说。可是抬不动腿,不仅没有力气,双腿酸软,连他的身体也支撑不住,轰一声倒塌。
“小凉,小凉……”
江太太急匆匆将儿子送进医院,听医生说只是受了刺激一时昏厥才放下心来。但是,他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似乎要和四周的白融为一体。江太太忍不住逃到走廊抽泣,这倔强的女人此时软弱的如同冬草。
这座医院的第四层,重症病室里已经没有了病人。今天凌晨,唯一的病人撒手人寰。据说病情刚刚稳定,但是突然恶化,甚至来不及抢救。
听着护士们之间的谈话,江太太刹那明白了。她默默低着头,连她都说不清楚自己此时的情绪。喜,或是悲。
白色砖面模模糊糊映着她的身影,佝偻不复青春。她想起年轻的时光,以及那个让她伤心让她仇恨的韩中基。她想起他的女儿韩畅暖,想起待她如母的女孩贺贺,想起这些年发生的一切一切,包括她的儿子江新凉。她并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多年来沉浸在自己的情感里不能自拔,太自私,从来没有设身处地的为小凉想过,一味的将自身的不幸牵诸于他人身上。
江太太叹了口气,推开门走到江新凉床边,轻声说,“小凉,是妈妈错了。”她不知道他是否听得见,但还是继续说,“是妈妈错了,妈妈错了。”
昏过去的少年,听着母亲的忏悔,眼皮微微抖抖动,却是没有醒过来。
一天,两天,三天……
“不是说很快就会醒过来吗,为什么这么多天了我儿子还是不睁开眼睛?”
面对焦急母亲的质问,白袍的医生不得不再一次解释,“病人各方面指数都很正常,唯一的解释便是病人拒绝醒过来,这种情况并不少见。当现实生活中有他不愿面对的事情,他便会辗转反侧于梦中。至于他什么时候醒来,就要看他自己的意志。”
江太太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颤抖着伸出手摸儿子沉睡的面庞。“小凉,你不要妈妈了吗?妈妈一个人很孤单啊,快点睁开眼睛看看妈妈!”
没有用,江新凉静静躺着,如同失去了呼吸。
……
六个月后。
房间里有一面镜子,椭圆雕花。这个房间不似病房,大得出奇,家居用品一应俱全,像个小小的窝。隔壁房间,却有世界上一流的医疗设备,专业的医生和看护。
很奇怪的一家私人诊所。
镜子前面坐着一个女孩,摸着自己的脸轻声问,“我是醒着还是在做梦?”
“我以为你就算不掐死我也我把我打成残废。”她身后站着调笑的少年,同她一样看着镜子,舍不得移开目光。
镜子里面照出的是韩畅暖的脸,真正韩畅暖的脸。肌肤苍白,像是很久没晒到太阳。
“刚开始我是想这么干来着,摸到脸上厚厚的纱布,再看你的表情,我便知道了。”她微微一笑,“你给了我一个很好的借口,你做了我没有勇气做的事。在那个长长的梦里,我一直想我要怎样重生!叶年华,你都替我做了。”
“这样的躯壳才配得上你的灵魂。”叶年华重重坐进沙发,看得出来这些日子他精力耗尽不少。
“乱拍马屁,”她向他摊开手,不知是不是难以释怀,“但我现在是谁呢,贺贺的躯体,韩畅暖的脸,或许该叫贺畅暖。”
她自嘲的笑,“我真是不知足。叶年华,谢谢你。我很惭愧,受你这么多恩惠。”
叶年华嗤之以鼻,不满她的客套,“谢什么?叶年华钱多得没去处,闲着没事偷龙转凤,散布谣言,假传死讯,简直罪无可恕。”
“扑哧”,韩畅暖笑开来,推开窗户,“好久没见到阳光了。”六月之久才拆掉纱布,她现在感觉阳光的可贵,户外空气不知清新多少倍。她喃喃道,“难道是遗传,都喜爱‘诈死’这一招?”
叶年华站到她旁边,欲言又止。未说话之前韩畅暖抢先开口,“我知道你想问什么,重生不只是外貌的改变,我——”她按住自己的胸口,“我自醒来心也重生。”虽然做不到忘记,但她有办法将不愉快埋在心底,埋得深深的,偶尔想起不过一笑置之。
“是啊,你好像看开很多。”他挠挠头,“你还是不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白白浪费我一番心血。”
韩畅暖戳他脑门,“不知道发生什么事还敢自作主张替我整容。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当事人没有清醒那些医师就等不及下刀子。”
“刚刚还说谢谢,现在倒怪起我来。”叶年华委屈的大叫,护着自己的脑门,“我早料到,你这个女人恩将仇报。”
“放肆!”她心情极好,一旦看得通透,世间便没什么烦恼,跳起来就要揪他耳朵。
叶年华及时举手投降,“停停停,我带来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停一停他继续说,“好消息是江新凉不久前醒了,坏消息是听说他失忆了。爱情的力量到底多大?他昏迷几个月,那****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第二天他便醒了,真是奇妙!”
她说——小新,记得我还在等你。
“幸好他没有立即醒来,不然看到一个裹着厚厚白纱的人坐在病床前,定吓得再次昏过去。”江新凉失忆的消息没有使她震撼或是气馁,“多好,同时重生,再没有人比我们两个更幸运。”
“啧,韩畅暖,你的想法真是很奇特。”叶年华只觉不可思议,“你不怕他忘了你或是爱上别人?”
“不怕,因为我发现上天特别眷恋我们,说不定有千世情缘。”韩畅暖自信满满,看向远方,“这下,真的再也分不开了。”
“千世?那什么时候轮到我?”叶年华低声嘟囔。
“你嘀咕什么?”
“没有,我什么也没说。”
“是吗?”韩畅暖眯起眼睛,重重拍他的肩膀,“虽然你不爱听,但是——真的谢谢你。在这里窝了这么久,本小姐要出山了。”
“祝你成功。”
“不会让你失望。”
韩畅暖扬起嘴角,笑容溢出。她以最好的姿态,走向生命中的那个人,眼角眉梢,全是幸福。她不知道自己此时有多美,叶年华转头不去看她,在她看不见的角度苦笑。
……
电视剧是说,失忆的男主角在见到女主角的刹那,所有的记忆都会如泉涌出,然后是拥抱,再激烈点还有热吻。电视剧是骗人的吧,因为江新凉见到韩畅暖神色不变,连眼皮都没有眨。
简单来说,就如同见到陌生人。
韩畅暖脸上挂着笑容,先向惊诧的同学微微点头。虽然校方事先通知,韩畅暖的孪生妹妹来插班,但这么一丝一毫不差,让相识的同学吃了一惊,不得不赞叹上帝造人的奇妙。听说再相像的双胞胎一旦过了二十便有差异,韩家姐妹是个例外。
“你好,我是你姐姐的舍友——”
“段洁是不是,我听她说过你。”韩畅暖心里哀嚎一声,从前装贺贺,现在装自己,日子真难过。
段洁如同见到旧友,乐不可支,“仔细一看你比你姐姐苗条多了,肯定也比她聪明吧,畅暖才不会选修景点观赏,她说特别闷。”
这家伙还是那么不会说话。韩畅暖一脸无奈,段洁误以为勾起她的伤心事,连忙道歉,“对不起,我很长一段时间不能接受她死去的事实。”
“没关系,红颜薄命。”她不耐听下去,在坐得密密麻麻的大教室里找到江新凉。遥遥望着,不经意间目光相撞,她微微一笑,他看着她,轻轻点一下头。
很普遍的陌生人之间的礼仪。
韩畅暖怎会甘心,猫着腰坐到他旁边的位置,像个明显搭讪的花痴女,“你是江新凉吧,可以和你做个朋友吗?你叫我阿暖好了。”
久久得不到回应。
“喂江新凉,有点礼貌好不好,我在和你讲话耶。”为了不影响老师授课,她压低了声音,显然没什么气势。
在她面前,江新凉很有校草的范儿,淡淡瞥她一眼道,“你是来上课还是来交朋友的,别侮辱了这堂课。”
“一边上课,一边交朋友。”眯眼傻笑,并不生气。
“我不和丑女交朋友。”
一盆冰水交下来,韩畅暖深深呼吸,控制自己的情绪。原来认识校草得披荆斩棘,脸皮需无坚不摧。说起来,他们高中时候是怎么认识的?自然而然的相遇,自然而然的相恋,他可从来没有这种性情。那是当然,他喜欢她,自然温柔体贴。
怪不得人家说,不喜欢了便什么都不是。她从美女降格为丑女,晴天霹雳。
“你就破个例吧。”韩畅暖发誓,她从来没有这么委曲求全过。
僵硬的嘴唇微微一扯,“凭什么呢,你全身上下没有一点可取之处。”
“我脸皮厚,另外心脏承受能力强。还有——气质,短时间内你暂时看不出来。”
江新凉眉毛高高扬起,正眼看她,似是有了一点兴趣,但抛出来的话却刻薄不饶人,“带个面具吧,或许我会考虑,我的公寓正缺个清洁工。”
“公寓?”
“我现在搬出来一个人住了。”
“没——问——题。”韩畅暖的脸部轻微抽搐。戴面具就戴面具,清洁工就清洁工,日久生情这种例子还是有的。总有一天他会抓着她的手,温柔的说,阿暖,你愿意做我一辈子的清洁工吗?
“哈哈哈……”她压着脖子笑起来,声音并不高,但表情太张扬。
“那个同学,这堂课你不用上了。”
“多谢老师。”她本来就不爱上这课,何况现在目的已经达成,立刻拎起书包走人,不忘对江新凉抛个媚眼,“再联系。”
江新凉目不斜视,低着头看书本,嘴角却是扬得高高的,有什么从眼底一闪而过。
……
“哪位?”
如果不是为着积点德,韩畅暖早挂了电话,谁耐烦和清扰好梦的家伙对话。朦胧的睡眼顺便看了一眼闹钟,要命,才五点钟,根本就是凌晨。
手机那头同样是不耐烦的声音,一下子赶走她的瞌睡虫,“不是说做我的清洁工吗,快点过来给我做早餐。”那边报了个地址。
“清洁工要做早餐?”
“我说要就要,不愿意就算了,反正多的是女生愿意。”大清早的,也不知谁惹了他,声音硬邦邦的。
“好好好,祖宗,我马上来。”
她愤愤伸了个懒腰,听得关节愤懑的响了一下。等他恢复了记忆,她要蹂躏他至死。等等,他怎么会有她的手机号码?
“难道是我给他的?”韩畅暖喃喃自语,回忆着,“好像是的,我都主动到这个分上了。”自我贬值的女孩脑袋有点不清爽,重重叹了一口气,奔赴目的地。
江新凉还没起来,穿着睡袍开了门手指向桌子上一指——是一个化装舞会用的面具,南瓜样子。
韩畅暖牙齿磨得咯咯响,他竟然真的准备了一个面具,她到底是有多丑!江新凉斜着眼角看她,似是等待挑刺。
“好漂漂的面具。”她极假的堆出笑容,认命的将面具戴在脸上,“难道南瓜长得比我好看吗?”
她的主人打着哈欠走进卧室,淡淡留下一句话,“不要拿这么美好的瓜和你比。”
她看走眼了,江新凉如此伶牙俐齿,句句针对她,好像她哪里得罪他了。“喂,早饭你要吃什么,炒鸡蛋配小米粥?”
“随便。”全无睡意的声音隔着卧室门送过来,“浴室里有几件衣服,记得用手洗。”
韩畅暖即刻决定,她下半辈子的衣服都要江新凉承包。收拾屋子的时候,她在书架间找到了一幅画,那幅她画的《魂飞》。被裱在框子里,同时还有一张素描大赛的第一名奖状。
“叶年华送去参赛的,”江新凉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她身后,已经穿戴整齐,“很不错的一幅画。”
她瞪大眼睛,但不是被他的突然出现吓到,“你记得叶年华?”
“我们认识没多久,你的意思是我和他以前也认识?”
原来是这样,韩畅暖失望,点点头。
“也许吧,你知道的,我失去了记忆。大概生命有什么特别糟糕的人和事使我不愿意想起。”江新凉笑笑,对失忆这件事并不着急。
韩畅暖有些恼了,声音不自觉的拉高,“难道你就不想想起来?也许你忘记了很重要的人,也许她正在等你想起她。”
“既然是很重要的人怎么会忘记?”他反问,眼神出奇的认真。
“……”她被呛得无言以对,沉默一会儿恶狠狠说,“裴勇俊也忘记了他的爱人,那是因为他脑袋里长了瘤。”
“你说《冬季恋歌》?他失忆是因为他母亲把他过去记忆洗去了。”江新凉很好心的纠正她,一脸无辜。
她把画往他怀里塞去,咬牙切齿,“那你更加罪无可恕,既没有脑袋长瘤,也没有人洗去你的记忆。”
“阿暖同学,你的怒火从哪里来?为什么对我失忆的事情这么上心?”江新凉凑近她,端详她的脸,“还是你曾经暗恋我?”
阿暖这个称呼一旦跟了同学两个字便失了味道,韩畅暖心内惆怅,有一丝发虚,“少自作多情,我不过打抱不平,吃你的粥吧!”
她从厨房里端出早餐,伺候祖宗。相对于她的低落情绪,江新凉心情很好,大大喝了一口米粥,眉头立刻皱起。
看吧看吧,收复河山不是那么容易的。韩畅暖趴在桌上,果然听到校草又开始训人,“老实说,味道不怎么样。说说看,除了炒个蛋,烧几碗蛋花汤,你还会做什么?”
韩畅暖在南瓜面具后面使劲瞪他,江新凉假装看不见,优哉游哉的喝着小米粥,搭几口炒鸡蛋,怡然自得。
“你很喜欢那幅画是吧,是我画的。”想来想去,终于挖掘到自己的优点,“我早说过我的优点多多。”
“你画的?”怀疑,“作者明明叫——”江新凉顿了顿,拿出那张画,意外的发现右下角的签名竟是阿暖,“参赛名单上写的不是贺贺吗?什么时候变成你的名字了?”
赤裸裸的鄙视……诋毁别人竟还好意思将空碗推到她面请,“再来一碗。”
“不是说味道不怎么样么?”她怨恨的看着他,不为所动。
“没办法,饥不择食。”
江新凉耸耸肩,筷子一下一下敲着桌面。韩畅暖牢牢看着他,眼神变幻了千万种,星星点点在其中闪烁,她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除了炒个蛋,烧几碗蛋花汤,你还会做什么?江新凉这个家伙,难道是在耍她吗?
江新凉催促,“快点去盛一碗。”开始底气不足。幸而他懂得适可而止,和,先发制人,在韩畅暖爆发之前,缓缓开口。
“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失忆了,我不许你像现在这样像个傻瓜。我要你站在我面前,大声告诉我,我们的回忆。你要霸道的说,小新,不许忘记我。”
没有猜错,果然……韩畅暖执着勺子站在粥锅前,牙齿左右磨动——江新凉,你死定了。
他的声音没有停下来,“我在生气,很生气很生气。我不过一颗心,你将它鲜血淋漓剜出,好不容易它长回去,你再一次毫不留情的剖它出来。我真的想忘记一切,不用担心害怕再承受这样的剜心之痛。可是,我的记忆都是生了根的,我再也不会做一个懦弱的人。”
韩畅暖从厨房慢慢走出来,拿掉罩在脸上的面具,脸颊上早已挂满泪珠,“你这个讨厌的家伙。”
“过来。”江新凉张开双臂,她扑进去,紧紧拥抱。他把下巴抵在她的头上,“不会再有意外了吧?”
“不会不会。”她使劲摇头向他保证,“你的报复我吃不消了,小女子心脏脆弱,被你打击的快吐血。”
“不是自称脸皮厚外加心脏承受能力强的吗?”他大笑,“你可以向另外一个人发泄。”
“我知道是谁,胆敢出卖我。”
消失又回归到学校的学生会主席此刻坐在办公室里对着一干学生干部大放厥词,忽然感觉到一股阴风从背后袭来,眼皮抑制不住的狂跳。
尾声
我不信命,我信爱情是没有理由
悲欢的注定在我的掌纹中你在哪里
如此清晰没有输赢你是我的命
……
音乐唱到一半,一只手伸过来“啪嗒”拔掉Mp3上的音响连线,“天天听,我的耳朵快长出茧了。”
别误会,说话的人不是韩畅暖,恰恰是江新凉,“想听的话带上耳机,再听下去我怕是别的任何一首歌都学不会了。”
韩畅暖嘻嘻笑着,重新连上音响,“我就是要把音乐声放大,谁让你说我一无是处而且长得比南瓜丑。”
“瞧瞧,宁可得罪小人也不要得罪女人。”江新凉无奈,撑着脑袋捂住一只耳朵,“告诉我你准备哪天不再听,我放鞭炮庆祝。”
“等到你牙齿掉光,头发花白。”她一边说着狠话一边偎依在他身旁,“放心啦,你比叶年华幸运许多,我对你手下留情。”
“是,我看出来了,你的借刀杀人确实高。”江新凉为兄弟默哀。
众所周知,叶年华的克星乃周妍,韩畅暖也不知做了什么手脚,害得他三天两头和周妍开火,战火激烈,波及甚广。
“他们关系本就不好,这样下去恐怕要决裂了,你行行好放过他。”不是诚心替兄弟说话,江新凉捏女朋友的鼻子,笑容幸灾乐祸。
韩畅暖摆手,“放心啦,据说感情是越吵越好的,我不过小小的栽赃他,哪一天周妍知道说不定满心内疚,一切水到渠成。”
“照这么说来,我们感情可不算好了。”已经无暇顾及兄弟,话题转到自己身上,两颗脑袋凑在一块儿,不知怎么永远有说不完的话。
“我们没有吵架吗?”她倒一杯咖啡捧在手中,抿一口满足的长叹一声,“真好喝。”
“我的呢,为什么不给我倒一杯?我不说喝不代表我不喝,我们心意相通,理应一个眼神你就能读懂我。可是你,竟然自私的一个人享乐,不顾及未来家中的顶梁柱。”
“江新凉,你故意找茬是不是?”
“答对了,看来你的智商也不是那么差劲。”
“……”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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