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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命中有爱(23)

终于有一天,杰大胆地向她提出了一个请求,那是一个美丽的约定,那是一个让两个灵魂都能够安宁的约定。经过慎重考虑,蓉蓉也认为这是一个很好的办法。他们让家人借来了录音机,把要说的话全都录了下来,两人各留了一份。

时间一天天过去,蓉蓉的病情越来越重。为了救女儿,林萍听从了医院的建议,把女儿转到省里一家最好的医院。临走的前一天,蓉蓉找到了杰,他们的眼里都噙满了泪水,但都强忍着不让眼泪流下来,他们互相握着对方的手,久久没有说话。最后他们都不约而同地说出了同一句话:别忘了我们美丽的约定!然后便给对方留下了联系的电话号码。

虽然转了院,可面对无情的病魔,医生们也都束手无策。没过多久,蓉蓉的生命就走到了尽头。临终前,她艰难地给妈妈讲述了她和杰的故事。她说他们有一个美丽的约定,就是好好地活下去!可现在她不能了,她希望妈妈能帮她办一件事,那就是每天模仿她的声音给杰打一个电话,鼓励他坚定信心,战胜病魔!接着她又拿出一盘录音带交给妈妈,让她等杰的病好以后再听。交代完这些,蓉蓉就微笑着离开了人世。

听了女儿的话,林萍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她早就打算随女儿一起走。可现在她犹豫了,这是女儿最后的心愿,她一定要帮助女儿完成这最后的心愿,她要坚强地活下去!

就在她准备给杰打电话的时候,电话却响了起来。话筒里传出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他说:“你是蓉蓉吗?我是杰。你的病现在怎么样了,好些了吗?今天医生说我的病情已经有所好转,过段时间就可以出院了!”听到这,林萍已是泪流满面了,她沉默了好长一会儿,才装出惊喜的样子说:“我的病也快好了!”接着他们互相说了许多关心鼓励的话。

办完女儿的后事,林萍就一心一意地翻阅各种资料,找一些积极向上的人生格言和故事去激发杰生活的勇气。而杰误把林萍当做了蓉蓉,他也想尽各种办法来增强蓉蓉战胜病魔的信心。在谈话中,林萍看出杰是一个温柔体贴、细心热情、善解人意的好小伙儿,难怪自己的女儿会喜欢上他。唉!只可惜……想到这儿,她的眼泪又止不住流下来了。不过一直让她困惑的是女儿为什么会给她留下一盘录音带,那上面到底录的是什么呢?有好几次,她都想听听,可最后她又放弃了这个想法。

转眼间一年过去了,杰在林萍的热心鼓励下,终于战胜了病魔。林萍模仿蓉蓉的声音告诉杰自己已经康复出院了。杰听了十分高兴,他提出要见见蓉蓉,并嘱咐她带上录音带。林萍犹豫了好久,终于答应了在市凌河公园见面。她决定把事情的真相告诉杰,让他知道蓉蓉的良苦用心,使他更加热爱生活,不辜负蓉蓉对他的希望。

第二天,林萍带着录音带早早地来到凌河公园,她坐在长条的石凳上等了好长时间,整个公园除了一个中年男人在转悠外,哪儿有什么小伙子的影子?最后实在等急了,林萍就准备离开,经过那个中年男人的身边时,她听到他自言自语地说:“这个蓉蓉真不守时,怎么到现在还不来?”林萍不由得停了下来,仔细打量了那个中年男人一下,说:“这位大哥,你是在等蓉蓉吗?”那个男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点了点头。霎时,林萍明白了,她小心地问:“你是杰的爸爸吗?”那个中年男人疑惑地点了点头。于是,林萍说出了事情的真相。

谁知林萍还没说完,那个中年男人的脸色就变得煞白,他紧紧地咬住自己的嘴唇,好一会儿才说出了一句话:“杰在蓉蓉离开后没几天就走了,他在临走前要我模仿他的声音每天给蓉蓉打电话,鼓励她好好地活下去!没想到这一年来,我们都在努力编织着一个虚幻的故事。”

什么?林萍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她一下子就晕了过去……

当她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旁边坐着杰的爸爸。看到她醒了,他非常高兴,拿出一盘录音带,接着他又掏出微型录音机说:“现在是听这个的时候了,让我们看看这两个孩子到底玩的是什么把戏!”说着他把录音带放进了录音机里。

随着磁带的转动,传出蓉蓉和杰的声音:“爸爸,妈妈,当你们听到这些的时候,我们也许都不在人世了。我们知道我们患的是不治之症,治愈的希望非常小。在我们离开人世之前,最放不下的就是你们!你们累死累活地把我们养大,没有享过一天清福,我们对不起你们!所以在我们走后,希望你们能够结合,互相照顾,白头偕老,这是我们唯一的愿望,也是我们最后的约定。同时为了让你们能互相了解,我们故意这样安排,望你们不要见怪,最后衷心祝你们二老生活幸福!”

听完这些,林萍泪眼模糊,蒙胧中,她看到了蓉蓉和杰深情的目光和含泪的微笑,这时她百感交集,一头扑进了杰的爸爸的怀中……

大爱无声,亲情有魂。这是一对相爱的子女和多灾多难的家长,这是一个催人泪下的故事。可是我们除了悲伤,看到的更多的却是爱,父爱、母爱、子女对父母的爱、人间的大爱。于是被爱包容的悲剧,却给予我们更多的温暖。

往爱里加把糖

这是一个普通家庭,男人、女人和儿子是这个家庭的所有成员。

日子在平淡而琐碎的生活中过着。随着时间的推移,儿子入托、进入小学、读完初中、升入高中,继而到北京的一所全国知名的大学深造。其间,男人和女人的工作也先后发生了变化,女人因单位效益不好,下了岗,男人的单位又破了产。男人除了依靠自己在厂里练就的手艺找了一份电焊工的工作外,还买了一辆三轮车,利用一早一晚的时间在城市的街头巷尾靠载客增加点微薄的收入。

每天晚饭的时间是夫妻俩最快乐的时光,这个时刻两口子坐在饭桌前,男人对女人的厨艺赞赏有加,他感觉自己这辈子找了这么一个女人不仅找到了自己的幸福,而且还找到了自己的口福。

但在他们婚后的第19个年头,男人却不得不亲自下厨了。女人得的是急性阑尾炎,刚刚做完手术。大夫嘱咐男人说,目前最主要的是要给患者增加营养,多吃点好吃的。男人原本打算给女人买那些昂贵的补品,可被女人阻拦了。女人说,那些东西我不想吃,再说我也吃不惯。男人知道女人是心疼钱。男人问,那你想吃什么?女人想了想说,要不就像我们平常吃晚饭时那样来盘清炒土豆丝吧。男人佯怒,你现在病着呢!需要增加营养,土豆丝有啥营养?要不,女人迟疑了一下说,我就想喝点鱼汤。男人说,没问题,我这就去饭店让他们炖上一锅鲜鱼汤!女人出声止住了男人,说,你到集市上买条草鱼,给我炖点鱼汤喝就行了。

男人欣然答应了。

男人买好鱼回到家准备做菜的时候,发现盐没了。于是,他又急匆匆地下了楼,来到小区的小卖部前嚷着,来包盐!柜台后的老人,笑眯眯地看着他说,瞧你这满头大汗,急个啥呀?男人心急火燎地说,大爷,快,来包盐,我做菜正等着用呢!男人扔下钱,拿起柜台上的盐,又急匆匆地回到厨房,按照女人的嘱咐开始做菜。

做菜真不是个好差事,男人边手忙脚乱地忙着边想,女人这么多年来一直无怨无悔地做菜——那个啥,一时竟想不到一个词可以形容此刻的心情,总而言之辛苦着呢!准备好了各道工序,男人把鱼放进锅内滚开的水里。趁着炖鱼的空当,男人从菜橱里拿出剩下的一点菜水倒进碗里又倒上一碗白开水,掰了个硬馒头,开始了他今天的第一餐。

当男人提着小饭桶里的鱼汤走进病房时,迎接他的是女人熟悉的笑容。男人用调羹舀了一汤匙鱼汤用嘴吹了吹后,送到女人嘴边。男人有些不安地说,第一次做,只怕味道做得不好,你凑合着吃吧。女人咂了咂嘴才把鱼汤咽了下去,笑着对男人说,没想到你是个天生做厨师的料,第一次做的菜就这么好吃!

男人的脸上盛开出一朵莲花。

一个星期后,儿子从北京放暑假归来,到医院里照顾母亲。这一餐,男人特意多做了两个菜,兴冲冲地送到医院。女人像往常一样边吃菜边称赞男人的厨艺。男人微笑着望着女人品尝他做的菜,脸上满是幸福的感觉。接着,他又让儿子也尝尝自己的手艺。儿子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嘴里,继而面带难色又吐了出来,嚷着说,老爸,你这是做的什么菜呀!咋了?男人问儿子。你尝尝呀!儿子笑着丢下筷子,走出病房。男人拿起儿子放下的筷子夹了菜放进嘴里,立刻品出了自己所做的菜还真不是味儿。原来,那天他买盐时,小卖部的老人错把一包糖当做盐给了他,而他匆忙间也没有在意,就撕烂了包装袋,一股脑儿全部倒进了盛盐的瓷罐内。男人真后悔自己做出来的菜没先尝尝。

男人苦笑着问女人,这么多天来我把糖错当成了盐,你咋不说呢?

女人微笑着说,这是我今生吃到的最好吃的菜!

男人说,你就别宽我的心了!我刚尝过了,用糖做出来的菜吃起来的确不是个味儿。

女人看着面容憔悴的男人意味深长地说,可你别忘了,糖吃到肚里是甜甜的味道呀!

那一刻,男人的眼里噙着幸福的泪水。

炒菜放糖是个小小的失误,可不是有句古诗吗:无心插柳柳成荫。正是这一错,一个普通而平凡的家庭里,发生了温馨而温暖的一幕,而在他们贫瘠的物质生活里,对彼此的爱不正是饭莱里的一勺糖吗?只要品尝的人说好吃,那么吃到嘴里的无论是什么,都幸福。

我们的老式婚姻

我和老伴都已年过古稀,我们的婚姻是那种“父母之名,媒妁之言”的老式婚姻,那时,时兴找大媳妇,我的老伴就比我大六岁。

10岁那年,我正在街上疯玩,娘把我拽回家,家里聚了许多人,不过年不过节的,却张灯结彩,门上贴着火红的对联,娘给我换上一身新衣服,命令我说:“不要弄脏了,今天给你娶媳妇!”唢呐声、鞭炮声响起,有人高叫:“花轿来了!”邻居家的二大爷把我引到花轿旁,让我掀开轿帘,将蒙着盖头的新娘搀扶下来,又把系着同心结的红绸子,一头塞进新娘手里,一头塞进我手里,我引着新娘,踏着红地毯,向堂屋走去。父母端坐在八仙桌两旁,二大爷扯开大嗓门叫道:“吉时已到,新郎新娘拜堂!”外面响起密集的鞭炮声,小伙伴们一阵欢呼,我知道他们在抢落在地上没响的哑炮,便扭头往外跑,也要去抢哑炮。二大爷紧跑几步,将我抱回去,按着我的头,指挥着我,匆忙结束了拜堂仪式。

进了洞房,新娘坐在床上,床上满是花生、栗子和大红枣,我眼前一亮,抓了一大把,爬上椅子,趴在桌子上吃起来。“哎!过来!”她叫我。我从椅子上跳下来,跑过去,问她:“你也想吃?”她说:“把盖头给我揭下来!”她个子高,我够不着,只好爬上床去,跪着把盖头拽下来。她乌黑的头发,两只大眼睛忽闪忽闪的,高高的鼻梁,红红的嘴唇,我惊呼道:“姑姑!你真漂亮!”她扑哧笑了:“我叫山花,以后在别人面前你叫我山花,没人的时候,你叫我姐姐!”

我闲得无聊,要出去玩,她拽住我,说:“我给你剥栗子吃!”我乖乖地坐下。吃完栗子,她又用红纸给我折叠小鸽子、小青蛙。我打个哈欠,“姐姐!你回家吧!我找我娘睡觉去!”那时的我,把那场婚礼当成了好玩的游戏。山花说:“娶媳妇了,以后就在这屋里睡!”我不愿意,硬往外跑,她拽住我不放,急得我大哭。娘跑过来,对她说:“先在我屋里睡吧!等睡着了再说。”半夜里,有人掀动我,我揉揉双眼一看,却是山花,她责备道:“小祖宗,你还有这个本事!”屁股底下湿乎乎的,我尿炕了!

儿时的我,十分顽皮,和小伙伴们玩捉迷藏,钻进了麦秸垛里,伙伴们找不到我,就回家了,我蹦蹦跳跳地玩了一天,十分劳累,竟然不知不觉地在麦秸垛里睡着了。半夜里,山花好不容易找到我,背着我回家,我睁开蒙胧的双眼,看着满天的繁星,那星星不住地眨眼睛,我好奇地问道:“姐!月亮藏到哪儿去了,它是不是也在和星星们捉迷藏?星星找不到它,急得直眨巴眼睛!”她在我屁股上扭一把,“找不到你,快急死我了,你还有这份闲心!”

我经常在外面惹祸,给她造成了不少的难堪。打麦场老槐树上有一个大马蜂窝,槐树下有一口大水缸,是用来防火的。我跳进水缸,拉开弹弓,一“弹”击中,马蜂窝应声坠地,那群马蜂疯狂地寻找作恶者,我慌忙盖上了缸盖。二大爷家的一头老母猪,正带着一群小猪在槐树下游逛,马蜂向它们发起了进攻,蜇得那群猪嗷嗷怪叫。二大爷闻声从家里出来,也成为马蜂的进攻对象,二大爷捂着头慌忙逃跑,透过缸盖缝隙看到这一切,我忍不住哈哈大笑。二大娘找上门来告状,对山花说:“二蛋他媳妇,二蛋这孩子太调皮了,你得好好管教他!”娘拿着笤帚疙瘩出来要打我,山花拉着娘说:“娘,我来教训他吧!”命令我说,“在这里给我站两个时辰!”二大娘添油加醋地向娘痛诉我的罪状,正是夏日的中午,骄阳似火,我咧嘴向山花求情,山花悄声说:“小祖宗!二大娘走了你再进屋!”

二大娘前脚刚迈出大门,山花就牵着我的手回屋,我回过头来,看到大权旁落的母亲,呆呆地站在那里,一脸落寞的神情。山花把我按到脸盆前,一边给我洗脸,一边训斥道:“你什么时候才长大啊?”洗完脸,又给我切西瓜吃,看着我狼吞虎咽的样子,右手给我扇着扇子,左手指着我的眉头,好气又好笑地说:“你真有功劳!”

傍晚,小伙伴们来喊我去玩,山花说:“俺们家二蛋要读书哩!”在洋油灯下,我看书、做先生布置的作业。山花纳鞋底儿,她将针锥在发间抹一下,在鞋底上使劲一锥,然后刺啦刺啦地拉线,动作十分优美,我常常看着她、看着她映在墙上的影子发呆,她莞尔一笑,督促我:“快念书!”

20岁那年,我考上了山东师范学院。一天,有人在楼下叫我:“你娘来看你了!”跑下去一看,竟然是山花,那位同学还“大娘、大娘”地叫个不停,山花满脸通红。此时,我已是三个儿子的父亲,山花伺候父母、照顾3个孩子,还要忙于田间劳动,苍老了许多。看着她,我有些心酸,同学走后,见我窘迫,她调侃地给我宽怀:“你长辈分儿了,同学叫我大娘,你岂不成大爷了!”我凄然地笑了。

来到宿舍,山花脱下鞋,满脚的血泡,为了节省车费,她步行八十里地,赶到火车站,下了火车,又步行来到学校。那时,我的不少同学,以反对包办婚姻为由,抛弃了结发妻子。山花泪眼婆娑地说:“我和三个孩子都离不开你!”山花一向性格刚强,从没在我面前流过泪,此时却如梨花带雨一般,我信誓旦旦地说:“我绝不会做陈世美!”她破涕为笑,将一个包袱递给我,说:“这是衣服和吃的,你赶快上课去吧!”我目送着她一瘸一拐地渐渐远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