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走了来,谦恭地施了一礼道:“看时辰,想来也快回来了,不如老奴把书房门给世子打开,世子进屋等候可好?”
水溶思忖片刻便道:“也好。”任由宋清将门打开,走进书房,一阵书香气迎面扑来。原来他每次走入这间房子,总是简单地说几句话就匆匆离去,竟没有细细打量这里的陈设。今日闲暇,他便细细打量起来。
这是一个两套间的书房,一进来是较大的外间房。正中摆放的是一张又宽又长的书案,书案上摆放着笔墨纸砚等物,还有父王的鸡血石印章。书案的左边是一个博古架,陈列着父王平日收集的一些小古董玉器等;右边是一个书架,上面满满摆放着书籍。水溶忍不住走过去,翻看了一回,见书籍的种类着实很多,既有兵书、史书、朝廷历法这些书,也有一些诗词歌赋方面的书,可见父王的爱好极广。唯有一本书却与别个不同,他抽出来翻开,却是一本发黄的琴谱,心内不由觉得奇怪,在他记忆里父王不会弹琴,只会吹箫。在这一点上,他们父子倒是不谋而合了。琴谱首页的右下角,有一行蝇头小楷写的字,写的是:‘天涯难觅,只为博得佳人笑。’一看便知是父王的笔体。放下那本琴谱,水溶信步走进里间,迎面便看到母亲的画像挂在一面墙上,不由心潮翻滚,忍不住走过去,动情地抚摸起来,忽然觉得手下一阵震动,随着吱吱嘎嘎的声音,面前豁然敞开了一扇门,原来母亲画像背后便隐藏着这暗门的开关。
望着面前洞开的大门,水溶觉得吃惊不已。真没有料到,父王的书房中还藏着这么一间密室。他忍不住好奇地步入其中,只见屋内的摆设简单,只有一张琴桌,桌上是一张仲尼式的古琴,上面已经布满了灰尘,显然已经很久没人弹过了,水溶轻轻抚弄这琴弦,琴弦流动发出深远空遂的琴音。这琴音竟是如此熟悉,他忍不住细细端详起这张琴来,琴上厚厚的尘土使得看不真切,他提起自己的衣襟,细细地擦了起来。不一会琴已露出光亮的木色。手感柔滑,琴形柔美,竟是母亲曾经钟爱的那张仲尼琴。眼泪不由阴湿了眼眶,曾记幼年之时,母妃总是坐在这张琴旁,纤手抚弄,奏出优美却又哀伤的曲子来。
“原来,父王还是对母亲念念不忘的。”水溶喃喃地说道,心里涌起一股暖流。拭去了眼角的泪水,水溶又环视了一下这个暗室。暗室的四壁之上挂着许多副画像,都是描摹母亲各种姿态的。他走过去细看,竟都是父王的落款,可见是父王的丹青之笔。父王竟藏着这样的本事,妙手丹青,这竟是水溶不知道的。父王如此怀念母亲,可是当日又为何这般伤害母亲的心呢?既然如此刻骨铭心的相爱,为何又要娶了夏脂君那个女人?这个问题在水溶看来,实在是琢磨不透。水溶挨张画卷浏览过一遍后,心里顿感安慰,对父王的怨恨也减轻了许多。母妃在天之灵,若知道父王对她还有这样如海的深情,或许也能够含笑九泉了吧?
看过母亲的画像,水溶又转头朝着屋子左角那个长方形的条案走去。条案上面只有一只红木的小箱子。上面很是光亮,没有尘土,可见父王是每日都会触摸它的。水溶将那小箱子拿起来,只见正前方有一个造型奇特的小锁,他端详了好半天,竟然找不到锁孔,心里奇怪不已。这到底是什么锁?怎么自己竟从没有看过。这样的锁想必开起来也必然不容易,父王在这箱子里到底装的都是些什么机密呢?水溶十分好奇,忍不住细细地琢磨起这把锁来,只是研究了许久,也没有看出端倪来。
“溶儿,你是不是对为父的这个箱子很是感兴趣?”正在水溶全身心地关注着这个箱子的时候,冷不防听到了水靖那厚重的声音。
水溶微微一惊,下意识地放下了那个小木箱。方才自己只专心把弄这个箱子,竟不知父王什么时候已然站在了面前。由此,水溶也深深知道,父王的轻功也定是十分了得,不然即便他在专注于研究这个木箱,也定能听到脚步声的。水溶施施然地说道:“父王,孩儿有事想和您商量,来书房这找您,宋管家说您还没有回来,要孩儿进书房等候。孩儿一眼看见里间墙上所挂的母亲画像,一时情切,轻轻以手抚摸,这才无意中触动了开关,孩儿也因一时好奇,便进您的暗室来了。
看着水溶有些惶恐的样子,水靖宽怀笑道:“溶儿,这间暗室对于你来说本来就没有秘密,就是你不来,父王哪天也要把你找到这里,让你详细了解这里的一切。”
是啊,这么多年来,不管他对父王多么不敬,不管他顶撞了父王多少次,可是父王却总是那般地宠爱他。而先前,水溶对水靖更多的怨恨也是缘由于水靖错待了他的母亲。可此时此刻,这股怨恨,已经因方才水溶所看到的一切渐渐磨灭了。想及此处,水溶心中感动,他嗫嚅了一会儿说道:“多谢父王不怪罪我擅闯您的密室,进了这间密室我才知道,父王原来是一直心心念着母亲的,孩儿以前竟有些错怪您了,多有对父王的不敬之处,还请父王见谅。”说罢,朝着水靖深深拜了下去。
水靖连忙紧走几步扶住水溶道:“傻孩子,父子之间哪来的隔夜仇呀!父王从来就没有怨过你。再说,当年确实是父王对不起你的母亲,枉费了她对我的一片深情。让她含恨而死,我真是……”水靖越说越激动,两行泪水止不住淌了下来。
水溶心中更是百感交集,他忙紧握住水靖的手,说道:“父王,是孩儿不好,明明知道你心中已经很苦了,却还总是伤您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