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一双柔荑似乎给了可卿一些温暖,她渐渐止住哭声,哽咽说道:“如今东府里我是断不能待了,即便是此处也是长留不得的。说到底,老太太也管不了我那公公的事,再者我也不愿给林姑娘找麻烦,思来想去,只有离开这里了。只是我又无亲无靠,这天地之大,到叫我到何处安身呀?”她越说越伤心,刚止住的泪水又涌流下来。
黛玉等人听了无不为她的遭遇感到心伤,个个都抹起了眼泪。少顷,黛玉思忖了一下,方说道:“唯今之计,看来只有把你送出府去了。香草,你现在就出府一趟,去找冯永大叔,让他妥善安排一下,今夜就接可卿出府,暂且待在我的别院,休养些时日再另寻打算。”
香草应声下去了。黛玉又问可卿道:“可卿,你以为如此安排可好?”
可卿道:“林姑娘安排如此周到,我真是感激万分了。”
黛玉又叮嘱雪雁和香叶道:“看现在时辰也不早了,你们两个去给可卿弄点吃的来。今日白天就让她藏在我的房里,你们两个一个要谨慎小心,切不可走漏半点风声,便是连紫鹃都要瞒住。她是这府里家生的奴婢,保不齐她会告到老太太那里,到时自然会惹来麻烦的。”
雪雁和香叶都答应着下去了。不多刻端来了几样点心和两碗银耳莲子羹。可卿和黛玉都没胃口,只是胡乱吃了一些。
黛玉对可卿说道:“昨夜你受了那么大的惊吓,想必也是累极了,晚上还有赶路,这会子你就去我床上躺一躺,好好歇息一会儿吧。”
可卿感激地点了点,便随黛玉步入屋中。只见屋中布置得清新雅丽,那床衾之上还传来淡淡的清香,顿时让可卿的心情松弛下来,心内倍感安定。她拉住黛玉的手道:“姑娘,这样的大恩大德,让我如何相报呀!”说完,又要下跪。
黛玉忙搀住她说道:“可卿大可不必如此,自幼父母便教我要与人为善,解人危难,这本不算什么的。今日你能来的我的闺房之中,那就表示我们有缘,别看你辈分小,可是论年纪还长我两岁了吧!我自拿你当姐姐看待的,你真的不必如此相谢。”
可卿听罢,感激得眼圈红了,唯有拉住黛玉的手说道:“既如此,好妹妹,我就大恩不言谢了。”
黛玉道:“不必客气,快躺下歇一会儿吧!”
一时可卿睡下,黛玉便信步走出了内室。随手拿了本书来看,本想借看书掠平自己纷乱的思绪,然这短短的两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竟然令她无法凝神。
少顷,雪雁走了进来道:“姑娘不必害怕紫鹃过来,她一大早就奔宝二爷房里去了。”
黛玉点点头,暗想:这两日就要思虑着离开这里了,紫鹃不在屋里也好,省得有些事情还要特意去防她。自己来贾府这两年多来,她侍奉自己也可谓是尽心尽力,只是她的心顾念宝玉太多,此次离府,断断不能再将她带在身边了。倒不如就让她留在贾府,日后能不能给宝玉做妾,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过了大约一个多时辰,香叶匆匆走了进来,禀告道:“姑娘,我才出院门去,却看见鸳鸯朝咱们这里走来了。“
鸳鸯素来代表的是老太太,她此番来又是何意呢?不管她为何事而来,断不能让她发现可卿现在此房中,如此想着,黛玉便站起身说道:“索性我装作赏花,到院外去迎她吧。”
雪雁扶着黛玉出了屋门,在院外的一株大丽菊前刚站定,就见鸳鸯走了进来,她款款给黛玉行礼道:“鸳鸯给林姑娘请安了,今日姑娘可有大喜之事临门了。我特意前来禀报的。”
黛玉笑道:“鸳鸯姐姐不必多礼,不知黛玉喜从何来?”
鸳鸯笑道:“才刚皇宫里的公公到咱们府里传旨了,老太太和大老爷二老爷亲自接的旨,姑娘您道这是什么旨意?”
黛玉心头不由扑腾乱跳,脸儿也微微红了起来,因说道:“皇上下的圣旨我岂能知道呢?”
鸳鸯又是甜蜜一笑道:“那圣旨说得是姑娘的终身大事呢!皇上就是皇上,自是圣明得很,虽身在皇宫也深知我们林姑娘该怎样的人才能配得?纵然老太太不喜又待如何,皇上还不是下道旨意把姑娘您指婚给了水溶世子么?”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这样听来,黛玉还是忍不住羞红了脸。忙遮了脸说道:“鸳鸯姐姐快别说了,真真把我羞死了。”
鸳鸯这才止住话头道:“是了,我只顾替姑娘高兴,却忘了姑娘一位千金小姐,听了这种事哪有不害羞的道理?可是话说回来,姑娘害羞归害羞,这到底是件头等的大喜事呀!我真是由衷地替姑娘高兴,此后有了世子替姑娘撑腰,又有了那皇上的指婚给姑娘保障,姑娘再没有什么顾虑了,便是老太太也再别想盘算让姑娘嫁过来,以谋求姑娘的家产了。”话说到这里,鸳鸯突然意识到自己有些失口,遂忙住了口。
黛玉虽知鸳鸯说的贾母觊觎家产的事都是实情,但是乍听起来还是心里很难受。遂转移话题道:“看看,这是怎么说的?怎么这么许久,只是让姐姐站这里说话?来来来,快请进,雪雁,快去沏最好的茶来!”
鸳鸯摆手道:“不了,姑娘不必客气。我在屋外听完那位公公宣读完圣旨后,因想着把这个消息速速告诉姑娘,就一直跑了过来。老太太并不知晓,我在这里待了这么许久,恐老太太要找我呢。茶我就不喝了,这就快些回去了。想来一会儿老太太也必会把这个消息告诉姑娘的。”
黛玉忙道:“既如此说,那就请姐姐快些回去吧!不要为了我的事,反让姐姐挨说。”
鸳鸯道了别这厢去了。黛玉的一颗心终于落定,同时幸福的涟漪也在心湖里荡漾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