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他是凶手
阿拉斯托耳终于登上喀利喀亚山的主峰，但找到出事的那座山崖却又颇费了一番周折。这座被封印的神山本身似乎也不愿被打扰，就像花儿想永远开放一样，这座山是想永远保持她的神秘吧！
阿拉斯托耳顶着风在山崖上勉强才站定。巡望四周，触目所及的只有无边的黑暗。黑蒙蒙的天空带着灭顶般的恐怖，天边电闪雷鸣。周围的山峰像怪兽幽深的影子，狂风就是它们可怕的呼吼！
他可以感觉到脚下的山石还留存着那晚罪恶的遗迹，或许是某种气息，或许是一个印痕。他必须要找到这些线索。
他从腰间的皮囊里掏出一个小陶瓶，里面装着一种追踪用的魔粉。可是这里的风太过猛烈，会让魔粉失去效力。
“要是风能停下来就好了。”
他刚这么一想，风就止了。
阿拉斯托耳倒吸了一口凉气。但他顾不上恐惧这诡异的情形，果断地打开了陶瓶。
魔粉从陶瓶中飘散而出，看上去更像一只只闪亮的萤火虫。它们弥漫开来，充斥着整个空间，连最细小的石缝也不放过。最后，它们全都凝聚到崖边的一块岩石上。
阿拉斯托耳走过去，发现魔粉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足印——那就是凶手的足印！
足印的形状清晰极了，只从它的大小判断，阿拉斯托耳就已经锁定了罪犯的身份。
他满怀激动，急切地想把这个消息告诉特尔加德。可是，当他转过身才发现，海普诺斯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他面前。
“不愧是复仇精灵，果然名不虚传啊！”海普诺斯淡淡地说，声音竟像在叹息。
阿拉斯托耳让自己保持镇定，问：“是您让风停下来的吧？”
“是的，我也想再次确认凶手的身份。”海普诺斯看着足印说。
“您果然是知情的。”阿拉斯托耳也肯定了自己初次见到海普诺斯是所下的论断。“那么，您现在打算做什么？”
“我已经在这里布下了结界，除了我，今晚的事谁也不会知道了。”海普诺斯的话语充满逼迫之意，眼神却越发阴郁。
“为什么？！”阿拉斯托耳知道自己在劫难逃，可是他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样的隐情令这位少年神祇非这样做不可。
海普诺斯摇头道：“我不能告诉你原因，你也不需要知道。沉睡吧，精灵！你将因这长眠而永生不老！”
阿拉斯托耳突然感到一股甜香扑如口鼻，浓烈得让他窒息。很快，他的意识就消失了。
海普诺斯的手凌空一挥，那块留有足印的岩石就灰飞烟灭。他又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阿拉斯托耳，精灵的身体就在空中浮了起来，随他来到一处隐秘的洞穴。
海普诺斯安置好阿拉斯托耳走出山洞，然后布下一道结界，那洞口就好象从未存在过一般。
他沉重地叹了口气，转身消失在又开始怒吼的狂风中。
科摩斯闭着眼睛，拂动琴弦。他的动作十分轻柔，自然得就像花瓣飘落到水面。琴声仿佛那一圈圈涟漪，优美地荡漾开去。
一曲将尽，他终于听到那悦耳的脚铃声由远及近。他微笑着转过身，却看到特尔加德满面愁容。
“特尔加德，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特尔加德难过地说：“我刚刚收到来自复仇女神的信息——阿拉斯托耳失踪了！”
“什么？！”科摩斯也感到惊讶。
“他一定是遇到了什么危险！”特尔加德眼中泪光闪动。“我该怎么做呢？”
科摩斯心疼地对她说：“别难过，特尔加德！我愿意成为你的复仇使者，继续帮助你，为你的母亲报仇！”
“报仇？”特尔加德不确定地望着他。“你愿意帮我报仇？可是，我绝不能让你再去冒险！也许睡神说的对，我不该一心只想着复仇，而……”
“不，我愿意！”他斩钉截铁地打断她。“为了你，我愿意付出我的一切，即使是我的生命，我也在所不惜！”
他过于激动的言辞把特尔加德吓了一跳。她疑惑地问：“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科摩斯意识到自己泄露了真情，涩然地一笑。“因为我不想看到你心存遗憾地度过一生。我要做一切让你感到快乐的是事——包括为你复仇。因为我是你最忠实的朋友啊！”
科摩斯的话像轻柔的水滴渗入特尔加德的心田。“科摩斯，谢谢你！”
科摩斯说：“现在，我带你去见赫利俄斯！他一定知道阿拉斯托耳的下落，以及是谁杀了你的母亲！”
在众多神祇中，赫利俄斯以冷俊著称。“哼，宴乐之神，你凭什么认为我会把箴言告诉给这个精灵呢？我只听奉宙斯和赫拉的命令！”
赫利俄斯是提坦神许珀里翁和忒亚的儿子，原本也是太阳神，只是后来为阿波罗所取代。他为此心怀不满，见到与阿波罗交好的科摩斯自然冷言以对。
科摩斯当然知道个中原由。突然，他屈膝道：“无所不知的赫利俄斯，我诚心恳求您，把您的箴言告诉给这个精灵吧！”
赫利俄斯惊诧不已。他素知科摩斯心高气傲，同阿波罗也只肯平起平坐，不曾想他今天竟会如此低声下气地拜托自己。他连忙道：“宴乐之神请起！既然你这样说，我就把箴言告诉给这个精灵！我的箴言不可外传，所以您请回避吧！”
科摩斯起身道谢，又安慰了一下早已哭成泪人的特尔加德，走出了神殿。
赫利俄斯在神座上坐好，问道：“说吧，你想知道些什么？”
特尔加德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无所不知的赫利俄斯，伟大的神！请您告诉我，是谁杀了我的母亲？还有，阿拉斯托耳现在在哪儿？”
赫利俄斯对特尔加德注视良久，喃喃道：“谜一样的少女，我竟然也看不透你的身世……不过不久之后，你将成为神界的海伦……”
他的声音很低，特尔加德没有听清。“神，您说什么？”
赫利俄斯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又恢复了冷观世事的神态，说道：“我不能告诉你答案，因为真相被某位神祇以生命为代价封印起来了。不过，你可以去问你所侍奉的睡神海普诺斯。他是最知情者——只要他愿意把它说出来！”
特尔加德被震惊了，心中一片迷惘。
只听赫利俄斯接着说：“至于阿拉斯托耳嘛，去喀利喀亚山寻找吧！”
科摩斯最后拉了特尔加德一把，他们终于登上了山崖。
特尔加德触景生情，心中不由难过。但报仇的坚定信念让她克制住悲伤，打起精神同科摩斯一起寻找凶手或者是阿拉斯托耳可能留下的线索。
山崖并不大，特尔加德很快就搜索了一遍，可惜一无所获。她看看科摩斯，他正从相反的方向寻找过来。
忽然，他停了下来，低头看着脚下。
特尔加德急忙跑过去，看到科摩斯脚边有一道极细的银色痕迹，像洒落的一种粉末，若有似无的轻薄，但却是檫不掉的。
“这是什么？”特尔加德问。
科摩斯沉思着说：“我听说阿拉斯托耳有一种独家秘制的用来追踪的魔粉。我想，这就是阿拉斯托耳留给我们的线索了！”
他顺着银粉的方向往前查看，果然又发现了同样的印记。就这样，断断续续的银粉犹如茫茫黑色石海上的闪亮航标，引领他们走下山崖，来到一堆乱石前。
记号就此截断。
特尔加德无助地问：“怎么办？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科摩斯没有马上回答，而是走上前，将手放在岩石上。他的眉头不由一紧。
“果然，这是结界！”
“什么？”
“你过来！”科摩斯把特尔加德拉到自己身后，抽出长剑运足法力向这堆岩石猛劈过去。
长剑划出的白光让特尔加德睁不开眼睛，只听一阵山崩地裂般的巨响，并没有出现碎石乱飞的情形，倒是有一股强烈的撞击波震得特尔加德全身酥麻，差点站立不住。
等到一切稳定之后，他们惊讶地看到面前那堆岩石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洞口。
银粉的标记又出现了。
科摩斯手中出现神之光轮，照亮前路。他们走进去，很快就在山洞深处发现了“毒眼”精灵。
阿拉斯托耳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他的手中握着一个小陶瓶，银粉正是一路从那里洒出，最后在他身下积为一小堆儿。
显然，阿拉斯托耳早就知道自己将遭遇不测，所以在最后关头暗中洒下银粉作了记号。银粉之所以断断续续而有又稀薄，是怕当时被凶手发现。
“阿拉斯托耳！”
特尔加德冲上去，只一接触阿拉斯托耳的身体，便被一种强大的力量弹了回来。她一下子愣在那里，因为这力量有几分熟悉，像赫利俄斯的箴言一样，让她既不安又惊惶。
科摩斯扶住她问：“怎么了？你没事吧？”
特尔加德颤声说：“是封印，沉睡的封印！”
科摩斯疑惑地看了她一眼，问：“知道是谁施下的封印吗？”
特尔加德使劲摇了摇头。
科摩斯感觉了一下封印的力量，说：“洞口的结界和阿拉斯托耳身上的封印出自同一个神祇。他的实力与我不相上下！结界我可以硬闯，但封印却不行！那样只怕会伤害到阿拉斯托耳！”
“让我来！”
特尔加德运用梦幻精灵特有的唤醒术，试图将阿拉斯托耳从沉睡的封印中暂时解救出来。但是她的力量比起封印实在是太微弱了。
过了很久，就在她几乎坚持不住时，阿拉斯托耳终于有了苏醒的迹象。
“阿拉斯托耳！我是特尔加德！你听得见吗？如果你听见了，就请睁开眼睛！”特尔加德大声呼唤着。
阿拉斯托耳看见特尔加德突然睁大眼睛，上半身也挣扎而起。
“脚印！”他吃力地吐出这两个字，颓然倒下，又要昏睡过去。
“阿拉斯托耳，求你别睡！告诉我谁是凶手？又是谁把你困在这里的？”
阿拉斯托耳无力地闭上眼睛，嘴唇嗫嚅着，声音如同最后的叹息。
“海普诺斯……”
特尔加德听来好似雷霆万钧。“不，不可能！阿拉斯托耳，你给我说清楚！说清楚……”
科摩斯扶着她的肩膀说：“其实你早该想到了，不是吗？”
特尔加德流泪道：“我不相信！”
科摩斯想了想，说：“那我们验证一下！”
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海普诺斯近日便深为梦境所困扰。
今夜，他迟迟没有入睡。但当晚风也不再吹拂时，他终于打起了瞌睡。
他发现自己又一次来到喀利喀亚那座藏有他秘密的山洞。
看到复仇精灵还在沉睡，他稍感放心。然而，就在他想要离去时，阿拉斯托耳竟然瞪着眼坐了起来！
“脚印！脚印！……”他口中一直喊，手指向山崖。
海普诺斯往上一看，赫然发现一块岩石上银粉闪动，现出足印的形状！
海普诺斯立刻被吓醒了，惊出一身冷汗。
难道还有别的脚印？！
想到这里，他再也坐不住了，起身冲了出去。
特尔加德从帏帐后走出，织梦的手不停地颤抖，泪水滚滚而落。
“神，您在找什么？”一个声音突然响起，如同出自鬼魅之口。
海普诺斯闻听此言，惊慌地转过身。当他看到特尔加德阴沉的面容和科摩斯唇边的冷笑时，脸色倏然苍白如纸。他立刻明白这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而自己不幸落于其中，百口莫辩。
海普诺斯的脑中就像炸响了一个霹雳，瞬间空白一片。他太在乎特尔加德了，所以彻底慌乱了。
“不是这样的！特尔加德，请你听我解释！”他急切地说，伸手去拉特尔加德。
科摩斯拦在他面前，目光中充满了蔑视和鄙夷。“算了吧！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不，”特尔加德冷静地说。“我想听他的解释！”
她走上前来，面对着他。海普诺斯清楚地看到她眼中满是对他的失望和质疑。
海普诺斯更加惶急了。“相信我，特尔加德！我没有伤害厄喀德那！”
“我多么希望自己能相信你啊！”特尔加德幽幽地说。但是，她又不信任地摇摇头，脸上竟有一丝嘲笑。“那么，你怎么解释赫利俄斯的箴言和‘毒眼’精灵的指控呢？你又为何会来这里毁灭证据呢？”
海普诺斯愕然地张了张嘴，那命运攸关的秘密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但他始终记得自己的誓言和对厄喀德那的承诺。
“如果你违背了自己的誓言，不但会受到惩罚，还会失去她的爱！”这句话反反复复地在他心中回响。
终于，他还是沉默了。
“您无话可说吗？！”特尔加德怒吼着，一把夺过科摩斯手中的长剑刺向海普诺斯。“我曾经发过誓，一定要为母亲报仇！今天，我就让你血债血偿！”
“特尔加德！”海普诺斯下意识地闪躲几下，终于被逼到山岩的死角。
背抵着冰冷的岩石，海普诺斯再无路可退，惨然一笑。“来吧！杀了我吧！”
特尔加德啊的一声，收手不及，长剑划过海普诺斯胸口，喷涌的鲜血溅了特尔加德一脸一身。海普诺斯闷哼一声，吐血倒地。
“神，请您告诉我，这只是一场误会！无论如何，我都不相信您就是凶手！凶手一定另有他者，请您说出他的名字，让我为母亲报仇，同时也证明您的清白！”
海普诺斯抬起头，看到特尔加德满眼的泪水与哀求。他明白特尔加德是真的爱他，他又何尝不是呢？他真想把一切都说出来，可是厄喀德那临终的叮嘱言犹在耳。
他不怕受到背约的惩罚，只是害怕特尔加德陷入命运的不幸。即使他将永远失去她的爱，但只要她幸福就好！最终，对特尔加德的真挚的爱让他下定了决心。
“我只希望你能幸福，为此我愿不惜一切……”海普诺斯忍住身心的剧痛，艰涩地说。然后，他闭上眼睛，任由两行泪水滑落。“不必再怀疑了，凶手就是我！对不起……”
“你……”特尔加德像被化成了石像。
“我要杀了你！”
她那绝望的呼喊和心碎的声音在群山之中久久地回荡。可是她的手抖了又抖，直指海普诺斯咽喉的长剑却终未落下。
咣当一声，她扔下长剑，掩面而去。
一直未曾言语的科摩斯俯身拾起自己的剑。他没想到特尔加德对海普诺斯竟然情深至此。
“杀了我吧！”海普诺斯眼中毫无生气，只求一死。“她会爱上你的！”
科摩斯有一丝同情地看着他，说：“我想她并不愿意我这样做。放心，即使不杀你，我也一样会得到她的爱！不过，如果有一天我非这样做不可的话，我绝不会手软！”
海普诺斯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失去一切的他彻底绝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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