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慈禧全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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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两宫返京(3)

观者中那些本地人看到这些宫廷妃嫔、太监,就像看到了那些洋人铁路官员一样觉得新奇无比。瑾妃,长相俏丽,活泼神气,吸引了众多观者的注意。她装束华丽,脸上胭脂甚浓,她对有关列车的一切都很感兴趣,对中国未来铁路事业的发展兴趣浓厚。她在火车间往来复去,与宫眷们谈着天,声音清脆。宫中所有嫔妃皆佩戴许多首饰珠宝,皇后所佩戴尤为名贵华丽。她们皆吸雪茄,代替了之前的旱烟。这也是中国发展进步的吉兆。太后召见大臣时,有时持续一刻余钟,皇帝紧立于太后身旁,默不作声,无精打采。偶尔发言,所言皆极为睿智。皇后相貌姣好,然而,在欧洲人看来,其胭脂装扮过浓,反而遮住了自然之美。皇后也是一副忧郁、无精打采的样子,对周围事物漠不关心。皇帝、皇后和太后三人所穿丝绸面料颜色极为素雅。

这趟专列,载着中国统治者,于上午九点半钟出发,开向京城。这趟专列包括一个车头,二十一节车厢。这些车厢包括:九节货运车厢,所有的仆从,还有皇轿,马车、骡子;一节警卫车厢,为铁路办事人员所用;两节上等车厢,坐着王公贵族;一节皇帝御用车厢;一节上等车厢,供随同高官如:荣禄、袁世凯、宋庆、鹿传霖、山西督抚岑春煊等乘坐;一节为太后专用车厢;皇后与诸位妃嫔专用车厢几节;两节二等车厢,由随从太监乘坐;一节上等车厢,由总管太监李莲英所享;最后一节是杰多先生的服务车厢。

在铁路局总理盛宣怀的指示下,置办这趟列车的花费开支可谓巨大。太后、皇帝和皇后的车厢内装扮华丽,里面摆放着贵重的古玩,车内部由黄缎装饰,各有宝座、睡榻和单独的会客室。各妃嫔的车厢窗户上都装有厚重的窗帘,然而她们在沿途中更愿意透过窗户眺望周围景色,这些窗帘也便无多大用处。途中,太后的车厢成为女眷聚会之地,大部分时间,太后都在与皇帝、大太监李莲英交谈。

太后的性情仪表,堪称人主必备之德行。然而,她还有一个极为重要的特点,便是极为迷信。在这个时候,京中的钦天监大臣不得一刻清闲。他们上奏太后称正月七日下午两点钟为太后回京之吉时。因此,太后嘱咐杰多先生做足准备,定要在这个时间到达永定门,并称此事极为紧要,又特嘱咐多次。杰多先生提出,若想要准时赶到京城,就必须于早上七点从保定府出发,然而,太后心意已决,遂决定七点动身。早上六点,慈禧太后便到达了车站。此时,天寒地冻,风沙飞扬,东方还未发白,只好由士兵手执火炬、灯笼为轿夫引路。阅读此细节描绘,闭目思之,仿佛历历在目。

慈禧太后再一次将注意力集中在了行李的问题上,最后那一辆货车,装满了南方各省的贡品贡银,在专列开车前二十分钟才离开。太后对自己财物的亲自监管,令车务人员们行事不得不小心谨慎。

在保定府发生了一件小事,可以让我们了解太后的一些性格。上面提到的高官所乘坐的上等车厢位于皇帝和太后的御用车厢之间,他们觉得空间过于拥挤,很不舒适,遂与铁路办事人员商议,加挂了一节上等车厢。太后发现后,质问未经自己的允许,为何要加挂车厢,诸人回答未得太后允许,加挂的车厢立即被撤下。袁世凯和他的同僚无奈,极不情愿地返回了之前拥挤的车厢。离开车站,列车开动之前。太后又亲自到车厢中询问他们是否安适,并称自己对所有的安排都很满意。

上午十一点钟三十分整,列车到达丰台,这里是卢汉铁路和京津铁路的交汇之处,是英军的管辖区。太后到的时候,表达了对所有安排和旅途的时间安排的满意,然而,她依然有些担心不能在两点到达京城,频频看自己的表与列车上的表。杰多先生在丰台与皇帝、太后告别时,太后再次声明,对他的这次出行安排很满意,称自己初次火车之行很成功,承诺日后必定还要乘坐列车出行,还承诺会出席卢汉铁路正式开车仪式,还赏赐杰多先生五千元,用以酬谢铁路线上的中外办事人员,另赏赐他二等双龙宝星勋章一枚。

这段由英国控制的铁路,由丰台直至北京前门,然而,钦天监占卜师称,为了吉兆,遵照祖制,太后应该在马家堡下车,然后坐轿直至永定门。因此,太后于中午离开车站,坐轿进城。一行人浩浩荡荡,盛况空前。欧洲作者称这一景象宏伟壮观,而日本访者则称其为彼国乡村之间粗鄙的戏剧表演,滑稽可笑。皇帝先于太后而行,以便能够提前到达迎接太后圣驾,最后太后在皇帝的迎接下,在钦天监选定的吉时,重新回到了十八个月前自己仓皇狼狈逃离的北京城。蒙尘于外多时,现在终于回归京城,太后后来所发谕旨的口吻多自责,可见明智之人的选择确实无误。

最后,还有一事不得不记,盛宣怀置办的太后车厢中,有一张卧床,乃是欧式卧榻,除此之外,还备有鸦片烟具,装饰豪华精美。

朝廷回到京城不到一周,即按照《辛丑条约》的规定,接见列强使臣。和往常一样,太后坐于殿中最高的宝座之上,皇帝坐在旁边稍低的座位上,显得无足轻重,可有可无。之后,太后在千秋亭接见诸位公使夫人。公使领袖夫人为太后祝辞“欢迎太后回到美丽的京城。”这份祝辞言辞极为诚恳,可谓是真情流露,字字斟酌,由此可见,之前太后谨慎采取的调和列强的政策已经起到了预期的效果。1900年被围之恐惧,所受的侮辱和无礼,洋人们全部都忘到九霄云外去了。这些列强再次故态萌生,彼此猜忌,竞争,以求得中国政府的欢心。

太后听得公使夫人的祝辞后,亲切问候所有洋人以及在场的客人,其回答之辞亦是饱含真情,感人至深。她解释道,正是由于“宫廷政变”自己才不得不逃离京城,对此给她的外国好友及使馆区人民带来的苦难和不便她深感愧疚,并希望能够与外国友人重归于好。看到太后如此屈尊俯就,如此真诚,外国使者夫人离开时,皆非常满意。

之后,太后还多次邀请诸位夫人入宫,这仅仅是个开头罢了。很多讲述太后处理外国关系的作品都曾经提到过这件事,同时也证明了,太后曾经对荣禄所言并无差错。她曾多次称古时经典记载中有对付蛮夷的办法,称只需要谦虚,并对其以礼相待,之前发生的不愉快便很快会被忘却。

之后,京城的生活又回到了旧时的摸样,一切如之前一样按部就班,联军留守北京,成为街上的常见之景,渐渐地人们也习以为常,之前逃走的商人和住户也逐渐搬了回来。列强与中国这个所谓的天朝上国再次开始邦交,列强之间又同往昔一样开始互相猜忌,勾心斗角,阴谋横生,如此一来,中国的统治者得以保持势力的均衡制约。

此时,荣禄在朝廷背后操纵着大权。然而,使馆区的洋人对当年使馆被围攻一事依然耿耿于怀,对义和团运动的起因,只要说法与他们心中所想不同,他们便持怀疑态度。他们认为荣禄乃是义和团同党之一,应该受到应有的处罚。

然而,实际上,《景善日记》中对那一时期荣禄所为的记载,以及其他的资料,皆可完全可以证明他与此事无关,然而洋人则很难看到这些资料。如此一来,荣禄第一次去正式拜会各个公使时吃了闭门羹。无奈,他只好向一位之前交好的外交团的人保证,以天为证,1900年的灾难中,他所做的仅是极力保护帮助使馆区洋人。然而,竟无一人相信他。荣禄心中非常不平,认为洋人对他不公,请求太后容许他辞去军机大臣一职。但是慈禧太后清楚他是被人误会了,称自己完全信任他。后下谕旨安慰勉励,以示朝廷的信任器重,并驳回了他辞去军机大臣一职的请求,谕旨内容如下:

大学士荣禄奏沥陈下情,恳请开去各项重要差使一折。该大学士公忠体国,谨慎小心,久为朝廷所信任。上年拳匪之变,众口纷呶,该大学士独能坚持定见,匡扶大局,厥功甚伟。今虽时事粗定,而元气大伤,除弊更新,百端待理。正当同心戮力,共济艰难,宫廷振厉不遑,孜孜求治。该大学士受恩深重,更何忍置身事外?独使宵旰忧劳,揆诸鞠躬尽瘁之义,于心安乎?所请著不准行。

慈禧太后宾天前,有两次出行归来是乘坐火车,因此百姓与洋人才有幸一睹其回銮的盛况,每一次,她都和蔼可亲,表现得与洋人很熟络,这样的的事情成为大家谈论的主题。第一件事发生在一年的春天,当时她刚刚从东陵祭祀回来,回到宫中,要到太庙祭祀。一路上她和几位曾经邀请到宫中的贵妇交谈甚欢。从太庙出来后,她命令手下一太监将其观戏时所用望远镜拿来,透过望远镜站在城墙上扫视下面人群,每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就挥挥手绢致意。有一次,她竟然大声呼喊,询问一位外国公使,其女儿是否安康。虽然说之前经历了庚子之难,朝中满族亲王和内阁大臣依然认为洋人乃外族蛮夷。如今看到太后对他们屈尊俯就,便无法压抑心中的愤懑。他们甚至催促继禄,求太后不要再如此,请其赶快入轿。而太后对这样的请求无动于衷,置若罔闻。太后显然对自己违背祖制的行为很满意。而皇帝对洋人则完全不理睬,似乎陷入了无尽抑郁之中。

第二件事则是在1903年4月,发生在慈禧太后自西陵祭祀归来的途中。此时她最忠心耿耿的朋友和辅助大臣荣禄已经去世四天了。这一次,太后情绪低落,缓缓从火车上走下,往日的活力荡然无存。此时,她的弟弟桂祥正跪在月台上迎接,她走上前去,仅短短地说了一句:“你推荐的大夫,真是没用,你害死了荣禄。”说罢,一言不发,径直上轿离去。也就是这次出行,太后在保定府的行宫接待了几位外国公使夫人,其间她直接暗示,城中先前发生的屠杀案与自己完全无关,毫无疑问,慈禧太后不断地重复这样的断言,渐渐地连自己都坚信自己在此事中绝对清白,然而不论如何,毋庸置疑,她通过自己的魅力和言谈举止中流露的诚恳,彻底征服了与她打交道的洋人,完完全全赢得了他们的信任和支持。

太后渐渐痴迷于通过下发谕旨来说明自己的观点,在渐渐回归到宫廷按部就班的生活前,她又下一旨,为她赢回了中国各级官员的同情和支持。谕旨照常劝勉忠臣与朝廷同心协力,次第将改革之策付诸实践,认真整顿。痛除粉饰过去因循之习,励精图治。接着她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与皇帝二人在西狩中经历的磨难和困苦。谈完那时心中难忘的震惊和创伤,谕旨如是说道:

兹者銮舆遄返,匕鬯依然,钦懔之余,弥增悚惧,惩前毖后,惟有恐惧修省,庶几克笃前烈,以敬迓天庥。

接着,后文又提到了山西和陕西两省的旱灾,使两地面临饥荒,而百姓则陷入食不果腹的境地。她接着说道:

值此国用空虚,筹款迫切,何一非万姓脂膏,断不忍厚敛繁征,剥削元气,深宫薄于自奉,一切减省,常愿以节俭为天下先。除坛庙各处要工已饬核实估修外,其余可缓之工,应裁之费,皆应力杜虚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