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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兰花梦奇传(34)

今日八月十三,前军已到卢沟桥扎定,宝珠尚在保定,就着家将回去报信。夫人、大小姐非常之喜,吩咐松蕃来接。松蕃带着许多家人,在城外候着,接连就有些亲友到来,李莲波、许文卿等都来。宝珠兼程而进,次日午刻就到。皇上亲率文武大臣,郊迎二十里,见各营人强马壮,如潮水拥将上来,静悄悄的,规矩森严,军威整肃,皇上叹道:“真将军也!”众人啧啧称羡,把个许文卿乐得说不出话来,倒反板板的不开口。又见旌旗簇簇,戈戟层层,许多大将一对对排列,鼓角齐鸣,凯歌迭奏。中军五千杯龙凤绣旗,遮天蔽日,耀眼争辉。二十四都统骑着十二对马,分列两行。松勇、松筠在中间,打着顶马。麾盖之下,宝珠、墨卿白马金鞍,紫缰绣辔,背后高掌帅纛白旄,黄钺金节,全副仪仗,前后围绕。知道圣驾来迎,连忙约住军士,二人下马步行,抢步上前见驾,拜伏在地。皇上亲手扶起,着实慰劳。宝珠转身同各大臣相见,许月庵、李荣书各长辈面前,宝珠一一请安。墨卿也见过父亲。各官称功颂德,交口赞扬,惟有文卿见宝珠丰姿如旧,美丽依然,心花都开了!走上来,一把拉住纤手,眉欢眼笑,好不快乐。宝珠粉面通红,勉强应酬,又同松蕃谈了几句,传令兵将,都扎在城外,自己随驾入城。

皇上御殿,宝珠、墨卿从新朝拜,皇上吩咐平身,锦墩赐坐,问了些战争的事务。宝珠一一对答,圣心大悦,很赞了几句。传下旨意,二卿功高劳苦,今晚在武英殿先赐庆成功宴,然后献俘,三品以上,皆得陪侍,命宜政王、庄敬王主席。宝珠、墨卿谢恩,到武英殿,早已摆设齐整,灯火辉煌。宝珠、墨卿分左右二席,皇亲国戚,宰相公侯,都不敢僭他两个。二王各敬三杯,说不尽山珍海错,玉液金波,体面已极。当时席散,宝珠、墨卿仍在城外营中歇宿,松筠、紫云、绿云、公主同些侍女仆妇,都先回去。

天明,宝珠、墨卿率领各大将,摆齐队伍,自己马前列着邱廉叔侄的囚车,刀枪剑戟,后拥前遮,看热闹的人山人海,挤塞不开。宝珠到太庙献俘,然后入朝,领皇子撒铃见驾,就缴还帅印。皇上笑道:“大队人马驻扎城外,无人管束,未免生事,烦卿仍掌帅印,督理军机,另日候旨,卿其毋辞。”当面封赠松俊太子太保,协办大学士兼都察院左都御史,一等南安智勇伯加一等轻车都慰,荣封四代,总督神机营军务,各省军马,俱受节制。李文翰太子少保,兵部尚书,一等肃毅子,赏换双眼花翎,帮办神机营军务,荣封三代。各赏假三个月。其余随征将士,候叙功升赏,大犒三军。宝珠奏道:“臣灭罗华岛,获到伪宫女六百余名,资财一千三百万,请旨定夺。”皇上笑道:“尽以赐卿,以示朕酬劳之意。”宝珠力辞,皇上不许,传旨都送与帅府。后来宝珠在宫女之内,尖上选尖,美中求美,拣了八十名,其余都分赐有功将士。又拨银子一万两,劳赏大功,所有殁于王事之家,请旨优恤。人情欢洽,朝野沾恩。此后话表过不题。

宝珠、墨卿当日退朝,将撒铃安于宾馆之中,二人各回府第。宝珠到家,内外人等,都来迎接,松筠、松蕃出来接了进去,见夫人、大小姐在廊下,宝珠抢行几步,叫道:“我回来了,娘和姐姐好呀!”一手扯了夫人,一手扯住宝林,脸上要笑,不由的眼泪点点滴滴,落将下来。夫人要笑要哭的,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将宝珠的手握得紧紧的,拉进堂中,姨娘也走出来,宝珠一一拜见,夫人一把扶起。彩云、红玉等大小丫鬟,都来叩见,宝珠扯住,夫人教都走出去,此刻不许来噜嗦。就将宝珠扯到怀里坐下,对着他的脸,看了一看,口口声声道:“好孩儿,想不到娘又见着你了!我没有接到你的信,就知道你要班师了。”宝珠笑道:“娘如何就知道呢?”夫人叹道:“我那天夜里,不梦见你两次?”宝珠回头对宝林道:“姐姐,瞧我们脸上瘦多少?”夫人又将他膀子拉住,惋惜一番。宝林道:“瘦是瘦了些,怎么一点风霜没有?还同在家里一样的丰致。”夫人笑一回,哭一回,讲说不了。宝林道:“娘也放他散散,谈的时候多着呢。”夫人也问了松筠几句话,就叫同松蕃退出去,自己扯着宝珠进房,母女姐妹,谈谈说说,就竟笑的时候多了。宝林问问公主的根底,宝珠细说一番,笑道:“好个人儿,我的意思带回来,配合筠儿。”宝林笑道:“恐怕人家不愿意,他未必不属意于你。”宝珠脸一红,不言语。宝林笑道:“我昨日晚间,就教他宿在你房里。”宝珠道:“这倒有些不便当呢。”宝珠道:“正中他的下怀,有什么不便呢?”夫人、宝珠都笑起来。夫人教宝珠进房看看。

松勇进来叩见夫人、小姐,夫人道:“你如今是个官了,我们也不能照常待你。”松勇道:“太太什么话,有官没官,都是个奴才,况且这个官也是少爷的恩典。”夫人道:“少爷倒亏你照应,得你多少力,我还感激你呢!就是你父母,都有封诰的人了,我们自然抬举他。”松勇叩谢,退了出来。

再说紫云、绿云陪着宝珠进房,见公主坐在窗下看书,笑道:“妹妹用功得很呢,可称文武全才了。”公主起身笑道:“闲着没事,借此消遣。”宝珠道:“你在海外有这些好书看么?”公主微微含笑。宝珠各处看了一遍,见陈设依然,不胜今昔之感。进房坐下,绿云送上茶来,宝珠就同公主闲话。今日本是宝珠寿辰,外边无数的亲友来拜贺,宝珠一概不见,说改日谢步。少刻,墨卿也来拜寿,见过姑母,夫人留他吃晚饭,谈到二更才去。宝珠同两个兄弟,回房陪母姊闲谈,经宝林再三催促,才回套房。公主只道他今晚就要收房,心中又愁又喜,见宝珠说说笑笑,好不有兴,只管取笑开心。宝珠走过来,挨在公主身边坐下,嘻嘻的笑道:“今夜团圆佳节,上好的良辰,你我不可辜负,早些同上阳台罢。”公主含羞,低头不语。宝珠笑道:“这是千里姻缘,百年大事,妹妹何必含羞?”站起身勾住公主的香肩,笑道,“既是妹妹执意,等我先睡,你随后快来。”就将长衫脱去,单穿白罗绣花夹。紫云上来拉掉靴子,露出大红镶边缎裤,下面一对窄窄金莲,尖而且瘦,藕色洋绉绣鞋,纤不盈指。公主看见,很吃一惊。宝珠笑道:“妹妹,我负了你这番心了!只恨我前生未修,无福消受,则天乎已酷,人也奚辜!”紫云等大笑,公主不觉也笑起来,心里格外拜了。暗想我自信是个女中英俊,谁知女子中还有这种奇人,胜我百倍,我说男人那能有这般娇艳?但是我穷海孤身,飘蓬无定,不上不下,将来不知如何。前日那枝签,果然灵验,心中甚是愁烦。宝珠见公主沉吟,早看出来,笑道:“我虽不能执画眉的彩笔,还可以抛系足的红丝,自然代觅个风月主人,断不能名花无主也。”紫云等又笑起来,就请公主同紫云一房歇宿,一宿无话。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文分解。

§§§第四十九回

授显官二人同上任

传喜信两侄各求亲

话说宝珠次日一早出门拜客,就有许多亲友来请洗尘,几个至亲好友,如李荣书、桂伯华等处,都扰了,其余一概辞谢,也还忙了好几日,才得消闲。从此英名盖世,势焰薰天,干进者接踵而来,门庭如市。其时内阁已奉圣旨,松勇提督军门,特授天津总镇,一等毅勇男,又念他狮子口大功,加一等轻车都尉,赏穿黄马褂,松筠布政使衔,长芦盐运使司英勇巴图鲁,赏穿黄马褂;许炳章兵部武选司郎中;木纳庵、兀里木等叙功赏爵,不及细载。宝珠不胜欢喜。兄弟松筠都得了实缺,又不甚远,但即日到任,没有个内助,如何是好呢?就同姐姐商议,要托李公为媒,将银屏说给松筠为配。宝林道:“这个意思原好,谅许府也不好推辞,但一时来不及,何不先将公主给他带去,做个房里人,筠儿也有个拘束。”宝珠拍手笑道:“我久有此心,但不敢在姐姐面前提起。”宝林道:“先请舅舅去说谋,再探探公主的意思。”宝珠答应,就到李府说了来意,李公慨然允许。

晚间,宝珠进房,同公主说明,公主心中未曾不喜。松筠口里不好答应,倒反推辞几句,经宝珠劝了一番,也就允了。当日公主初见松筠,原是十分爱慕,后来见了宝珠,未免别有一番奢望。如今宝珠已是个中看不中吃的,不得不降格以求,思及其次了。且说宝林叫了松筠进房,将公主给他的话说一遍,说是宝珠的意思,知你的任上无人,给你个房里人带去,帮助帮助。松筠冷笑一声道:“他留着罢。”宝林道:“为什么?”松筠道:“多承他的好意,我没这个福分。”宝林道:“不识抬举的东西,难道这种有才干的美人儿,配你不过吗?”松筠道:“人各有心,何能相强。”说着,起身就要走出来。宝林大怒,拍案喝道:“站着!”松筠立定脚,不敢走动。宝林道:“你好好儿讲过明白出来再走,不然,你替我仔细些。”松筠只得又到宝林身边,垂手侍立。宝林道:“没良心的孩子,你的功名富贵,全是他手里出的。你今天一句话都不依他,况是一团美意。你这混帐,行事也该知道个好歹!”松筠道:“什么美意!”宝林长眉微竖,俊眼斜睃,桃花脸上,登时飞起两朵红云,喝道:“怎么不是美意?为什么不是美意?”松筠忙陪笑道:“姐姐不必生气,听兄弟细禀。”宝林道:“你讲,如讲不出个道理来……”说着哼了一声,用手指定松筠道:“你今日就是死!你有蚂蚁大的官,回来制伏姐姐了!”松筠道:“姐姐什么话,我敢制伏姐姐呢?我告诉明白,姐姐自然知道。公主当日原是我擒回来的,就该赏给兄弟,才是正理。他把他留在水寨,常叫上船同他顽笑,哥哥妹子,亲热得了不得,知他清白不清白?他是个大元帅,谁敢说个不字?况他最爱杀人,那个去讲他人的闲话,同性命作对呢?如今带了回来,收在房里,许多天顽得厌烦了,大约有什么不合意,无处安置他,就来赏给兄弟。他不给我,我倒还不气,拿个败柳残花来沽名钓誉,我可不领他这白情。姐姐明鉴,就是外人知道,也不雅。”宝林听他这番话,颇为有理,竟不能驳他,微笑道:“你休得胡言乱语,出口伤人,他知道是不依你的。你不要罢了。将来被别人得去,那就追悔不来。”松筠道:“这有什么后悔,请姐姐善为我辞。”宝林冷笑一声道:“滚出去罢,我怕同你这糊涂虫讲话。”松筠慢慢退了出去。宝林进房,将松筠话细说一遍,宝珠大笑不止。宝林道:“如今且由他,日后必须着实难他一难;再给他不迟,不可轻易便宜这猴儿崽子。”宝珠含笑点头。宝林道:“你说媒的话,求过舅舅没有!”宝珠道:“早说过了,果然银屏怎么不来的?”宝林道:“听说病着呢。”宝珠笑道:“不是病着,又要来混闹了。从今以后,看他还敢来不敢来。”宝林道:“你起身之后,娘倒亏他解多少闷的,自从你走的那天,娘哭出一场病来,几乎不保,有他在此,很替我分忧。”宝珠道:“媒说成了,娘更要喜欢呢。也可放姐姐帮手,将来主持家务。”宝林道:“这一正一副,明日也够筠儿受用了。筠儿没个人管束,还了得吗?”宝珠低头一笑。

从此宝珠在家,颇为消闲,有事出城,到营中走走,无事就同宝林、紫云闲谈,又添个公主,格外有兴。公主名字本叫做宝珠,瑶珍是他的外号,因为与宝珠相同,此刻府里都称他为珍姑娘。每天晚间,夫人进套房在外间炕上,同公主谈谈海外的风景,宝珠又将平南的话,和战仗的事,说与夫人听,夫人惊一回,笑一回,喜一回,总要谈到三更才睡。合家欢乐异常。

且说李公到许府说亲,许月庵心中暗想:二儿子性命,是他家救的。而且我家不日就要娶他家人了,万一不允亲,他家的人,竟不把我家娶,又将如何呢?那时恼了交情,人反说我们忘恩负义。松筠今年才交十六岁,已做了运使,也不辱没女儿。许公本是个书呆,平时糊涂已极,今日忽然明白起来,思量及此,想了一回,就慨然应允。又当面求红鸾为媳,李公倒不便推辞,也就许了。李公回复松夫人,宝林、宝珠俱皆欢喜,择日送聘,颇为热闹。

松勇、松筠已择吉期,要去到任,早有许多亲友,请酒送行,锦上添花。宝林派了松勇的父亲,同松筠到任,上长芦去。松勇的母亲,本是夫人的陪房,如今在府里,现做掌家婆,看上金子美丽端庄,求了太太、大小姐,要他做媳妇。金子是夫人的最得意第一个丫鬟,除外虽有几个,却不能如他,心中有些舍他不得,然而现成的个一品夫人,不得不让他去做,只得答应了。又说此时,却不许过门,候家里娶了少奶奶,多备些妆奁,再给你娶不迟。到了起程前一日,宝珠叫松勇、松筠进来,吩咐了好些话,又道:“我帐前有一千虎卫国,一半校刀手,一半藤牌手,个个能征惯战,本事高强,都是二十岁的少年精壮。我在四、五十万人里边,只选了一千名,百试无差,一可当百,很立些功绩,我都赏了花翎都司,留在这里,也是闲着,尔等两个,各领五百到任上去,或有用他之处,必须恩威并济,以结其心,不可以兵卒待之。天津近海口,松勇可将五千靖海军,再带去听用。”二人拜谢。次日一早,松勇、松筠叩谢众人,夫人勉励一番,宝珠、宝林又叮咛松筠几句,松蕃直送出城,他两人分头赴任去了。

一日,宝珠在桂柏华家多饮了两杯酒,到晚回来,觉得身子不快,头痛发烧。夫人不放心,着人请太医来看,吃了一服药,次日又好些,总是懒进饮食,胸中烦闷,到晚又觉烧人。或好或歹,请大夫服药,全不见功,延了十余日,竟吐起红来。夫人、宝林吓杀,又唤大夫瞧看,都说用心太过,积劳所致,身体由于娇柔,一时难得见效,必须静养多时,方可望好。宝珠上本请宽假养病,皇上知他劳苦成疾,颇为过意不去,温旨抚慰,赐了几斤人参,并各样珍物。宝珠的病,有增无减,天癸几月不到,夫人、宝林烦不可言,无法可治。夫人每夜焚香叩头悲泣,后来还是宝林有主意,请了张山人来,服了两剂药,才算定住,月经也就通行,直到十月中旬,才调理复元,合家欢喜,自不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