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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幽默与荒诞(2)

有一年我参加了高考。那一年的考题怪怪的,有许多东西都需要发挥,连作文题也需要弯几弯脑筋。按照惯常的思维,我只有回家种地。临行前班主任告诉我:你失败的原因是缺乏形象思维。这件事我一直伤心了好多年。

如今,儿子已上二年级了。令我欣慰的是,儿子聪明伶俐,充满好奇,而且他还有一个最大的特点:平时爱听故事,一没事干的时候,非缠着让人给他讲故事不可。

这日放学后,儿子又一步不落地跟在我的屁股后,迫不及待地要我给他讲两个让人猜不到结局的故事,并说下午的班会上每个人都有表演的机会。我说,那好,我敢保证这故事老师听后会表扬你。于是,我给他讲了如下两则小故事:

“其一:一天,一只母老鼠带着几只小老鼠在草地上漫步,突然来了一只猫。小老鼠们吓得全都躲了起来,只有母老鼠没走开。眼看猫快到眼前了。母老鼠突然学了一声狗叫,猫不知其中有诈,吓得掉头跑了。小老鼠们一个个胆战心惊地走出来,等所有小老鼠都到齐了,母老鼠才语重心长地说:‘孩子们,掌握一门外语是多么重要啊!’”

“其二:几个小男孩到郊外去玩,在芦苇丛中,他们发现了一只蛋。有的说是鸟蛋,有的说是蛇蛋,争论没有结果。他们决定把蛋拿回去放在烘箱中去孵……蛋壳快破了,大家紧张地盯着看,哈——蛋壳里孵出的是里根总统!”

儿子聚精会神地听着,眼睛一眨不眨,说真是太奇妙了。

那天,儿子直到很晚才回来,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我很纳闷,忙问发生了什么事。儿子委屈得眼里一下子噙满了泪水,不满地说:“爸爸骗我!老师说,老鼠根本不会学狗叫,蛋壳里也根本孵不出里根总统。我仔细想想,也是这个道理。”

我禁不住一怔,半天说不出话来。第二天,我给孩子办理了转学手续,一路艰辛进城去。

关于电影其实是关于火车的故事

沙黾农

这个故事的发生时间是在明年。

铁道部部长请来了全国所有列车上的卧铺车厢列车员,大约有好几千位吧,齐聚在首都最大的一家电影院里。待大家坐定、准备开会并聆听部长报告时,电影院里的灯全熄灭了!很快地,音乐声响起来,舞台上的幕布拉开,银幕上开始出现画面……哦,原来是一场电影招待会!

这是一部最新的美国大片,其情节之曲折、男演员之潇洒、女主角之性感、音乐之动听、画面之美妙……全都没说的——世界一流!

随着情节的展开,电影中男女主人公的悲惨命运牵动着每一位列车员的心,许多人开始落泪了,轻微的抽泣声时而响起,时而又被一种强大的自制力所控制住。在死一般的沉寂过后,终于有人忍不住大声恸哭起来,于是哭声响成一片,有人掏出手绢、餐巾纸,有人以袖抹面,甚至有人用右手食指做成钩状横着从左眼往右眼一刮,把洁净的泪珠无偿地洒向旁边。

故事很快又出现了戏剧性的变化,男女主人公的命运得到彻底改变,喜剧情节一环套一环地展开,列车员们个个破涕为笑……可是,就在男女主人公经过重重挫折,又经过许多好心人的帮助,就要久别重逢,就要在他们二十年前分手时的大树下热吻,甚至就要在那散发着芳香的草堆上宽衣解带时,从电影院最后一排的两个出口或进口处进来两支人马,她们戴着口罩,个个拿着扫把和手电筒开始打扫卫生,她们扫起的灰尘很快使电影画面变得模糊起来,也使一些列车员咳起来。“电影还没完,怎么能清扫场地呢?”有列车员大声地责问起来,可是,扫把还是在不停地挥舞,灰尘还是在不停地飞扬……

灯亮了,电影也不再放了,铁道部部长出现在银幕前,他示意大家安静,也示意清洁工停止清扫场地,而后只说了一句话:“全国卧铺车厢的列车员同志们,今天的现场会到此结束!”

写信

雨瑞

他们是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里相识的。相识不久就要分道扬镳,各奔东西了。可谓聚也匆匆,别也匆匆。分手时,她意味深长地瞅着他问:“你会给我写信吗?”

“当然。”他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

她嫣然一笑,伸出温暖柔软的小手让他握了一下:“那我等着。”

一晃半个月过去了。该不该写这封信的问题搅得他食不甘味,夜难成眠。在经过漫长的权衡、掂量过程之后,他觉得无论如何这封信是非写不可了。

他铺开一叠信笺,拧开了笔帽。

一开头他就卡了壳。怎么称呼她?他在一张废纸上写下“余莉雯”三个字,又添上了一个硕大无朋的“?”。

就直呼其名吧?是不是显得太生硬太突兀?冰冷冷气汹汹的,倒像是找人家兴师问罪似的。不行不行!

于是在“余莉雯”后面添上“同志”二字,想了想,又画去了。太公事公办了吧?“同志”?这称呼是不是过时了?全国十二亿同胞,怕有十亿同志吧?你干吗偏给这位余同志写信呢?

于是又写出“小姐”、“女士”几个字。琢磨了一会,又画掉了。总觉得不伦不类的有股馊味儿。人家准会笑话我装腔作势附庸风雅假洋鬼子!

要么就称“小余”吧?啊呀,是不是有点居高临下倚老卖老的口气?何况也太机关化公式化了。

他忽然将“余”字画去。要不就呼“莉雯”?还是不妥!这种称呼让人感觉过于亲昵,像是在拉近乎,弄不好会使她产生错觉和误会,甚至……

真难哪!怎么称呼都不够妥当。好吧,暂且空在这儿,等想好了再补上。先往下进行吧。

接下来该是问候语了。他又犯了难。是写“您好”呢?还是写“你好”?要是写“您好”是不是太假客套假斯文了?明显地带有那种寒暄味,颇犯虚伪做作之嫌。要是写“你好”,又会不会显得太随便,显得对人家不够尊重,显得写信者太粗鲁太没礼貌太没教养?得,干脆也先空着,等想好了再补上吧。还是先写正文要紧。

可这“正文”的开头怎么个“开”法?原想写“我早想给您(你)写信”,又觉不妥。她会不会觉得你这个人太黏糊?见过一面就“早想”给人家写信了,人家只是顺口随便说说你倒认起真来,兴许人家压根就没把你当回事哩。你小子莫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这信要是被别人看到传出去还不成了一个大笑柄!那么,干脆这样写:“我原本不打算给您(你)写信了,但我既然答应过写信,只得履行自己的诺言了。”哎呀,这成什么话!她会觉得你这人太自高自大瞧不起人,明明说好的“当然”写信,却又“原本不打算”了,现在写这封信也不过仅仅是为了“履行自己的诺言”。难道说你对给她写信毫无兴趣、毫无热情,只是在敷衍应付,只是在尽一种义务,只是迫不得已而为之?难道你把这封信当成了一种负担,当成了是对收信人的施舍恩赐?你倒是有多大多粗?人家余莉雯难道还要仰你鼻息不成!只这一句话,就足以把她气得半死……得得得,万万不可如此造次!

他瞅了瞅涂改得一团糟的那张废纸,又瞅了瞅面前那叠空白信笺,长叹了口气,慢慢拧上了笔帽。

一个月后,他收到她的一封信。信上说:“真想不到,这么快你就将我连同你的许诺忘得一干二净。我原以为你是个诚实可靠的人哩!”

总统梦

谌容

“胖胖,快起来!”

“天还没亮呢!”

“你昨晚保证了,早晨起来把作业做完呀!”

“嗯——嗯,人家刚做了个梦……”

“别说梦话了,快穿衣服,看你爸打你!”

“妈,我真的做了个梦嘛!”

“好,好,好孩子,听妈的话,快点,抬胳膊!”

“我梦见呀,我当了总统了!”

“算术不及格,还当总统呢?伸腿儿!”

“不骗您,我还下了一道命令呢?我……”

“伸脚丫儿!”

“管学校的大臣跪在我面前,我坐在宝座上,可威风啦!我命令:给老师的孩子的作业留得多多的!”

旁白

滕刚

一天早晨,张三从不安的睡梦中醒来,发现浑身难受,他体味半天,发现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形容自己症状。他去卫生间小便,冲水时发现小便发红,大惊,奔到厨房,准备告诉老婆,但喉咙被什么东西堵着,说不出话来。老婆见状,问:“是不是不舒服?”

张三虚汗淋漓,说不出话。

老婆说:“一定是受凉了,感冒了。昨晚要你不要做,你偏要做,受凉了吧。”

张三知道自己一定得了大病,做了两个手势,老婆没看懂,张三从床头柜翻出病历卡,老婆才知道他要去医院。

老婆说:“其实喝点儿生姜茶就好了,你一定要去我就陪你去。”

老婆收拾一下,把张三扶到门口,叫了一辆人力三轮车,来到市人医。

张三排在第七位。

好不容易轮到张三。

老婆把张三扶到医生对面的候诊椅上坐下。

医生问张三看什么。

张三张了张嘴,挣扎半天没说出话。

老婆说:“受凉了,感冒了。”

医生在病历上写了几行字,又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老婆说:“前天他鼻子有点儿不通,打过几个喷嚏,还咳了几下,昨天晚上受凉,今天早上就感冒了。”

医生说:“还有哪里不舒服?”

老婆想了一下说:“头昏,胸闷。”老婆摸了一下张三的头发说:“没劲,口味不香,喉咙不舒服。”

医生在病历上又写了几行字,问:“他怎么不说话?”

老婆说:“难过呗。我感冒也不想说话。”

医生拿听诊器听了张三的前胸后背,托住张三的下巴看了看咽喉,问:“有痰吗?”

老婆说:“没有,没看到他吐痰。”

医生说:“睡眠怎么样?”

老婆说:“睡眠很好,还打呼呢。”看见张三弯下腰,老婆握住他的手说:“别急,马上就好。”老婆发现张三手掌发烫,说:“是感冒了,他的手热乎乎的,我感冒时也是手脚发热。”

医生又问:“大小便正常吗?”

老婆说:“大小便好的。”

医生撕掉处方笺下方的报查联,开始在处方笺上开药。

张三突然夺过医生手中的笔,医生一惊。

张三在处方笺的反面,想写“请让我住院检查”,只写了一个“请”字,手一软,就写不下去了。他觉得整个身体在倒着飘。

医生抬头望张三老婆。

老婆说:“他请你开中成药。我们家先生只吃中成药,不吃西药,他认为西药副作用大。你就开点板蓝根之类的吧。”

医生开好了处方,对张三老婆说:“这个一天吃两顿,一顿三颗。这个一天三次,一次一包。这第三种一天三次,一次一粒,多喝水。”

老婆扶张三起来,张三赖在椅上不肯走。老婆用力拉了一下张三说:“你看你一病就像小孩子似的。”

老婆把张三扶到一楼大厅的休息椅坐下,说:“不要急,吃了药就好。”老婆划价、缴费,拿了药,跟扫地的阿姨要了一杯水,冲了一杯板蓝根,要张三赶快喝下。

张三甩手打掉茶杯,一脚把老婆蹬倒,冲上三楼内科诊疗室,一脚把医生踢倒,自己也倒在了地上。

有人打了110。

保安闻风过来把张三一顿拳打脚踢,老婆冲上楼抱住张三的头说:“你心里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打我不要紧,打人家医生干什么。你的脾气越来越古怪了。”

110民警把张三从地上拉起来时,张三堵在喉咙里的东西终于吐了出来,是血块。张三指着老婆和医生说:“我老婆居然帮我说病情,这家伙居然根据我老婆说的病情给我开药,你不抓他们,反而抓我。赶紧送我去病房。”

配套

魏金树

“请坐。”我拉过一把椅子,笑吟吟地对同事小王说。

“咔嚓”,“扑通”,小王笑吟吟地坐到了地上。

笑容很快在小王脸上凝固,面对原来四条腿现在还剩下两条腿的椅子,他现出一副尴尬而不好意思的神色。

我歉意地笑了一下,说:“真对不起,没摔疼你吧?”

他爬起来,掸掸尘土,做出一副大度的样子说:“我倒是没事儿,只是你这椅子该换新的了。”

这时,我才发现他的话具有非常的现实性与合理性。椅面千疮百孔,椅腿长短不齐,又黑又脏,像个出土文物。每当人一坐上去,它便发出有节奏的“嘎吱嘎吱”声,很给你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危机感。

此后的半个月,我开始着手做一把椅子。

“我一定要将椅子做得既美观又结实。”我暗暗下了狠心。

椅子做成了,浑然一体的红松结构严丝合缝、玲珑剔透,古铜色的油漆散发出一股芳香,表面光亮得像面镜子。

来的人都说我这椅子做得好,只是跟另一把椅子不配套。我这才想到,椅子原来是一对的,分别摆在茶几的旁边。这把椅子已很漂亮,可它越漂亮,就越衬出茶几另一侧那把椅子的寒酸和丑陋。

于是,我重又绰起工具,改造另一把椅子。

半个月之后,又一把椅子完工了,与前一把椅子一模一样。

“嚯,这椅子可真漂亮!”我小舅子一进门就大嚷。

也难怪,由于我这一屋子破烂家什的烘托,这对椅子成了鸡群里的凤凰,自然非常显眼。

“只是,这个茶几太不来劲了,若再换个茶几就配套了。”小舅子临走时甩下这么一句话。

我一想也对,椅子是立在茶几两侧的,椅子光彩照人,茶几却黑不溜秋,就像两个天姿国色的丫鬟守着一位奇丑无比的小姐,的确让人看着别扭。

又费了一个月的时间,我为“小姐”做了整容。

“这回该行了吧!”我退后一步,看着自己的杰作踌躇满志。

“不行!”邻居李妈用挑剔的眼光扫视了一下“丫鬟”和“小姐”,目光又落在椅子旁边那只旧木箱上,“依我看,这只箱子若改成个酒柜就好了,你这种箱子早就不时兴了。”于是过了几个星期。箱子又变成了酒柜。以后,又有许多人来过,逐渐地,双屉桌变成了写字台,床头柜变成了高低橱,旧书架变成了梳妆台……而且还增添了彩电、冰箱、放像机等。里里外外焕然一新,整个屋子里的一切都无可挑剔地配套了。

东西在更新,赤字在增长,为此妻子整天跟我叫苦连天:“你这老不死的,信的哪门邪?别人说吗你听吗,日子你还过不过?——老婆也是旧的,你怎么不再换一个?”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妻子的气话令我一振,也是!这么一屋精巧细致的东西,却由这么一位粗笨龌龊的女人来管理和使用,的确让人憋气。

有志者,事竟成。经过我不懈的努力,两年之后,我的屋里终于换进一个年轻美貌的老婆。

我满足了,很惬意地微笑,并得意扬扬地向朋友炫耀,朋友们于是纷纷表示赞叹,其中一位跟我开玩笑:“你这屋里,真没的说!除你之外一切都换成新的了,是不是连你本人也换换呀?”

大家都笑,我也跟着笑。

没想到,我这位朋友的预言不久就应验了。有一天下午,我也搬了出去,因为,另有一位年轻英俊的男子搬了进来。

三月花开

石鸣

三月花开,春意拂面,桂花回家,去看爹娘。爹被狗咬,娘被气伤,桂花心里,急如火扬。先乘汽车,再迈脚板,一刻不歇,村庄在望。一路走来一路想:可恶的王大麻子,怎就不看好自家的狗,惹出这祸事一场?

走进家门,就见爹带伤在床。娘见桂花,几欲泪淌。拉了桂花手,将事情说端详:你爹去村头买肉,肉香引来了王大麻子的狗。王大麻子的狗跟着你爹走,突然张口就咬住了你爹买的肉。你爹将肉紧抓在手,王大麻子的狗却死不松口。这时你爹见周家门口有一根棍子,就抄起棍子想吓唬吓唬王大麻子的狗,谁知那畜生转身就咬了你爹一口。你爹一急,就打瘸了王大麻子的狗。王大麻子的狗简直是疯狗,瘸着腿又咬了你爹一口,还将你爹扑进水沟,闪伤了你爹的腰,跌坏了你爹的腿,一斤二两肉也被全部抢走。你爹要王大麻子赔钱看病,可王大麻子只肯赔咱一斤二两肉,说你爹也打伤了他的狗。你说这是什么混账话!这王大麻子,还不就是欺咱现在家里没人!你哥在广东,不好大老远把他叫回来,这才托人叫你回来……

爹去打狂犬疫苗没有?桂花打断了娘的话。

打什么疫苗!王大麻子一分钱也不给,要是你爹自己去打了,王大麻子还不就更不给钱啦。你回来就好,下午我们就去王大麻子的家,让他把钱掏出来!桂花娘恨恨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