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景物依旧,只是,一切都是假的,包括什么我喜欢你,什么不要离开我,什么不要让我看你的背影……所有的甜言蜜语,一切的一切,都是让她成为他棋子的诱饵而已。
一时间,心中的委屈犹如潮水一般,一波一波涌上来,只觉得挫折、羞辱、无奈、怨怼,诸般情绪纷至沓来,最后变成极度的茫然。
她慢慢的游荡在流云居里各个摆设间,不久前的嬉笑,转眼就似乎变成遥远的回忆,犹如柔丝一般,一丝丝一缕缕,剪不断理还乱。
她曾一再以为对他只是怜悯,没有掺杂其他的感情;她付出的真心里,真的不是因为一次次被他温暖包容的感觉而有着异样的情怀,可是心头的难过又是从何而来?原来以为对沈拓还有一点什么,比起此刻诸般酸甜苦辣的情绪,却不过是一粒细小的沙粒。
恍惚间,步芳如带着尖刺的话又浮响在她的脑海,心中一片酸涩,都道他是傻子,原来傻子是她,所有人都看错了。
前世她独立刚强,自问潇洒,从来不认为人与人之间会有令人窒息的感情,就算被背叛,也会一笑置之,因为她不在乎。而现在,她方尝到这种锥心的痛楚,是一种被重视的人背叛的痛楚。
其实在对他说是怜悯的同时,就已忘了那自由自在,无所牵挂的日子,不知不觉便被那虚幻的美妙迷上,踏入了他编织的情网,到后来,却尽是被欺骗被利用被耻笑的结局,所谓两个人的家,所谓让她趋之若鹬的幸福,一瞬间就成了镜花水月,成了不堪一击的虚像。
真的是好大的一出独角戏,她那样喜悦的期盼着,小心翼翼的策划着,谁知只偿到了被他利用的苦涩。
要说任何事的发生,都是有迹可寻的,以往他的所有言行,或许她心中早已隐隐约约知道答案,怪只怪,她一直都在拒绝去想,世上有很多事情,看得太清楚,反而什么也不好,所以她只是一味的沉醉在他的谎言里。
一直都是她在把他强按自己所想在规划……
她仓皇出了流云居,一路上向北,那个可恶的凤远兮在叫她,她只作未听见,现在她没有精力再扮出一副坚强自若的模样来表演她的无所谓。
而此时此刻,她又不得不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好像她对情绪的调控,还不能做到挥洒自如的地步,她应该要向那个骗她的骗子学一点的,如果早知道这样,她应该要向他讨教一点秘诀,是她太迟钝延误了向他学习的机会。
迎面有人骑着一匹马飞奔而来,飞舞的长发让她想起,她现在不应该一个人在这里像个被人甩了弃妇般伤春悲秋,她应该像那马上人一般无所顾忌地奔驰,是的,她现在急需的是尽情的发泄。
她像个土匪一般大大咧咧地拦在急驰的马前,上面一个容貌不凡同样带着匪气的墨袍男子被她的突然出现吓得惊慌失措,紧急勒缰绳。在马人立而起的时候,她跳过去一把将男子扯了下来,旁边的人吓得惊叫,青年男子也狼狈地从地上爬起,大叫着抓住缰绳不放,步惊艳也懒得听他叫什么,弯下腰伸手在男子脸上拍了拍,坏笑道:“我以前好像认识你,你很帅,乖,把缰绳给我,我明天请你喝酒,帅哥……”
帅哥果然受不住她超人的魅力,居然乖乖地把缰绳给了她。她脆声笑着策马在街市狂奔,不知撞翻了多少摊子,路人更是在后面跳脚大骂,她却跑得更欢。
终于人声渐稀,在经过一处街市的时候,一座大庄院出现在眼前。灯笼在红墙边一溜儿挂了一长串,门前车水马龙,进出有贵妇,有肥得流油的臭男人,还有一些年青力壮长相英俊的少年在门口迎来送往。她往那门楣上一扫,上书:快活林。
她嘿嘿一笑,在古大侠的小说里,快活林是一个聚集酒色财气的好地方,妓院赌场一个都不缺,男人可以到这里找乐子,女人也可以到这里找乐子,她今天很不爽,是不是也可以在这里找到乐子?
其实她又美又好,除了一不小心被人骗过差点送掉小命外,她头脑好,身手好,性格好,人品好,不论到哪里都可以过得快活逍遥,自从到这个见鬼的地方来后,她从未放开心胸去玩过,何不在这里大大地耍耍?
步惊艳才一下马,刚送走一个肥头大耳男人的英俊少年立马哈着腰颠过来,“小姐……呃……夫人需要什么服务?”他打量着眼前的小姑娘,很漂亮,年纪不大,可是一般想进这里的,不可能有未出阁的小姐,所以马上改称夫人。
步惊艳一听这种问法就很上道,将缰绳扔给少年,大摇大摆地往门内走,“是不是酒色财气样样俱全?”
“对对对,我们这里不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只要进来了,就可以玩个尽兴。”
“好,先给我找个安静的地方,然后给我上最好的酒,再然后给我找琴棋书画俱全的人来给我吹拉弹唱,等我心情好了,我还要去赌几把……”
少年眼前一亮,谄媚笑道:“夫人所说的这些,无不是我们快活林所长,小的先把您带到一个幽静的地方,马上就让能夫人得偿所愿。”
这地方的确美丽而安静,走过前面熙来攘往人群的一重院子,穿过回廊,就是很大的花园,在这隆冬之际,仍是万紫千红,花香阵阵,比起晋王府的花园也毫不逊色。
花园里有很多栋小小的楼台,红栏绿瓦,珠帘平卷,有几个娇慵的少女正站在窗前,手挽着发髻,懒懒地朝着满园花香发呆。
这些少女都很美丽,穿的衣服都很华贵,只不过每个人看起来都很疲倦,仿佛终日睡眠不足的样子。
一条大花猫蜷在屋角晒太阳,檐下的鸟笼里,有一双金丝雀正在蜜语啾啾。终于,繁花深处,露出了一角红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