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上有烛火,青色的烟雾袅袅上升,将屋内的气氛衬得更为死气沉沉。
离越皇后面部平板无波,用盖子轻轻刮着飘浮在杯面的茶叶,那一声又一声清脆的响声在半空中回荡,将站在她后面的宫婢惊得心惊胆战。
沐长风环视一下此屋的结构,眉头拧紧,忽而又放开,突然开口道:“母后贵为一国之母,像这种出来与他国交涉的事,不是可以交给使臣来做?”
离越皇后喝了口茶,终于抬起了眼,陡然死死地看住他,“太子的日子似乎过得很惬意,难道不知道离越国内已经掀起了多大的风浪?你失踪的消息传回去,多少帮你夺得太子之位的大臣就如没了主心骨,心里都空落落的,站在那里摇摆不定。康乐皇子聚集党羽,呼声猛增,皇上已经有立他为太子之意,若不是本宫压着,你那东宫的位子早已不复存在!如果本宫不借着这次雪域王商议四图之事出来寻你,顺便拉拢一些友绑的支持,我们娘俩将来可能都会尸骨无存。本宫操心劳力做这些,你想想,可是为了谁?”
沐长风点头,然后单膝跪下,诚恳道:“母后不远千里奔波,日夜为儿臣操劳,儿臣知错了,此次回去后,儿臣一定要认真担起太子之职,将来让母后少为儿臣操心。”
离越皇后微怔,没料到沐长风这次会如此温顺的从了她的意思。以前在皇宫的时候,每次她训斥他,他不是嘻嘻哈哈,就是不理不睬以对,从来都是把她的话当耳边风,吹吹就过,哪里会往心里头搁?
她微微疑惑了下,却不动声色,“嗯,既然你有这个心,母后就放心了。先起来再说吧。”
沐长风站起谢恩后,离越皇后又道:“母后上次让你到大夏去娶回一个公主来,不但公主没娶回来,为什么还要玩起了失踪?”
沐长风微微一笑,“母后不知,在儿臣进入大夏后,首先就做了一番细微的暗查。大夏皇帝虽然圣明,可是他下面却暗藏几股非常庞大的势力。太尉有皇太后撑腰,势力厚;宰相在京都关系盘结,门生众多,外面掌有几十万兵权,亦是不可小觑;就连新近崛起的晋王亦非常不简单,如果我娶了他们任何势力挂勾的公主,都不会得到善果。先不说能不能娶回来的事,如若大夏国内若发生什么变化,反而还要将我们也牵涉进去,所以不如不娶,还能保个万全。”
离越皇后又一次暗自吃惊,这是她的儿子沐长风吗?他除了花天酒地什么时候会思考问题了?她放下杯子,忍不住站了起来,“你的想法是不错,可是为什么结果还弄得失了踪?”
沐长风不慌不忙道:“因为儿臣失策了。”
离越皇后动容,“从何说起?”
“儿臣当初想全身而退,就想利用最无权势的傻子秦王的王妃做散下烟雾,结果,却不知道秦王凤九是个醋坛子,在儿臣准备悄然回京的时候忽下杀手,同一时间还有天临国的人,一起将我们逼得跳了燕湖。”
“凤九?”离越皇后失声的重复了一句,侧过身去后也看不清她的脸色,半了好半晌,才低喃般地问道:“凤九的王妃是谁?”
沐长风目光一柔,“就是刚才天临国称为圣女的女子,步惊艳。”
离越皇后猛抬头,声音里有了波澜,“凤九很喜欢她?”
“嗯,好像是这样吧。”
“听说凤九是与你们一起掉入燕湖,那……凤九死了吗?”
沐长风摇头,“没有,我们三个人一起在燕湖边还养了一段日子的伤。”
离越皇后对着黑色的巾幔没有出声,很久很久后,才忽然问道:“你就是在那里喜欢上步惊艳的?”
沐长风轻嗯了声。其实他也不确定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有可能是第一次在赌场里被她海扁的时候,也有可能是在六安堂里,许许多多地方,时间虽然不长,可是他几乎都记不清楚了,只感觉每见她一次,就舒坦一次。这或许就是缘,也或者是前世欠下的债,但是不管怎么样,他都不悔。
“你是否真的想娶步惊艳为太子妃?”
“不管母后同不同意,反正您不能阻止我喜欢她。”
离越皇后道:“如果你真的喜欢她,这件事也不是不可以商量,回去后,待母后把这事考虑得更周全点。天临国的圣女可不是那么好娶的。”
沐长风愣住,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妇人,忽然觉得她是那么陌生,从小到大,她从不以他的愿望为主体,通常都是他想要什么,什么就会被毁灭,从来没有例外。此次她忽然答应考虑接受步惊艳,而且还是嫁过一次人的女子,就算是外人,通常都会觉得荒唐,她居然不反对,不得不让他怀疑她有所图谋。
室内是可怕的沉静。
良久后,离越皇后缓缓转过身来,脸上是一如既往的平板,“不过此次你不顾大局,贪玩成性,为了警戒你,该有的惩罚还是要实行……”
沐长风面色一冷,淡淡道:“母后可以把那些惩罚全加诸在儿臣身上。”
“怎么可能?”离越皇后走到他面前,手指甲抠住他被鲜血染红了前胸,轻轻一拉,立即又有殷红的鲜血浸出,那抹血迹蕴染得更大,“你是我的儿子,再罚你,可能就会要了你的命,说什么母后也会心疼。还好,这次出来把她也带了出来……”
沐长风面色煞白,“母后!”
离越皇后冰冷,指挥人拉开屋子中间的一道幔子,幔子那一边是一间雪一样白的屋子,屋子正中央有一张宽大的床,床上睡着一个肤色白皙的少女,她的皮肤真的很白,就如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见过阳光的那种,她的五官很小巧,几乎让人一个巴掌就能罩住。而她身上没有盖被子,穿得也很少,一条薄薄的轻纱,又如何能遮掩得住少女的隐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