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素摇头,“傻孩子,你真傻……你爹想要的南图,我告诉你,它在你二哥的手上……他们父子两条心,就算你二哥想独吞掉,你把这话说给你爹听,他必会连他儿子都一起杀了,他做了那么多缺德事,我要他为了南图断子绝孙……”
步惊艳微愕,这又从何说起?步玉会私吞南图?
韩素大咳几口,嘴里吐出不少血沫,步惊艳用袖子帮她擦着嘴角,“先休息会了再说,我们多的是时间。”
韩素喘着气凄声道:“我的时间有限,再拖没机会说了,那个你相公中了双生绝杀的事,我找了很多古籍,终于找到破解之法……只要按这个方法去做,他就不用死,你也不用守寡……”
“什么?”步惊艳一震,“双生绝杀有解法?不是一定要死么?怎么解?”
韩素急声道:“只要找到下蛊用的引……呃……”
她一句话未完际,一柄匕首陡然疾射而来,稳稳地刺中她喉咙,韩素瞪圆了眼,死不瞑目地望着天际。
步惊艳不敢置信地看着怀里的女子,半晌,才怔怔道:“你怎么不说了,才一相认,难道又想不理我了么?”
她问得很小声,怔怔地摸着那把插在她喉咙的匕首,哭了,眼泪像一串串珠子,就那么一粒粒滴在了惨白的面颊上。
不由自主地,她又抚着她的脸,喃喃道:“娘……娘……你醒醒,快醒醒……您的话还没有说完,我们还有很多事没做,你快醒醒啊……”
自小至大,她从来不知道母亲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概念,第一次听闻韩素是她母亲的时候,她心里蠢蠢欲动的,一个有名有姓的母亲,为她做了那么多,牺牲了那么多,多么真实,多么温暖,是一种莫名的感动,每至夜半人静之时,都在幻想着自己也是有人疼的孩子,并没有多么可怜,不是么?
直至听到母亲还活着,她都感觉是那么理所当然,没有一丝惊讶,却急巴巴地,不顾艰难险阻地也要来见她。母亲啊,世界上最疼爱她的人,她总会等她的,满心欢喜,跌跌撞撞,连一声娘都舍不得叫出,就怕会随声湮灭,总压抑着,为何就这般冷冰冰一动不动地躺在了怀里?
她觉得心好痛,这是为什么?
凤九听到惨呼声飞掠过来,一掌将之前扑倒在地又爬起来偷袭的汉子击毙,抱住悲痛欲绝的女子,轻拍着她的背,任她在怀里悄然哭泣。
凤九用刀挖了很大一个坑,很虔诚地将韩素给放了进去,然后一捧一捧将尸体掩埋在了黄土里。
他不知道失去至亲究竟是什么感觉,最起码,当他的亲人死在眼前时,他没有过心疼流泪的感觉,最多就是觉得有些失落,熟悉的人不能再见,这种感觉是很正常,也很自然的。
到现在,他都不能理解步惊艳为何要抓住已死人的手死死不放,人死了,不就是应该将她埋了么?抓住也是枉然,总是要分别的,只是徒惹伤悲而已,这伤悲,正是他不能理解的。
母亲……母亲这个词在他脑海里从来都是一个恶魔的代名词,就算死也不会让人心疼的,他只会开心,非常的开心。
他劈了一条长木块,咬破手指,在上面书了几个字,权作亡者的墓碑,这里很简陋,这样做,只能聊表他对她母亲的敬意。
默立片刻,便将跪在土堆前哭累了的女子抱在怀里,慢慢朝一条青石地洞走去。
此时天已经近黄昏,黛青的云层大团大团的涌过来,微弱的天光映在女子没有血色的脸上,使她的神情看上去更是心碎般的伤心欲绝,泪痕划过,一张小脸憔悴。
他抬手将她腮上几滴干涸的血点轻轻擦掉,摇头道:“走吧,以后不会让你这般伤心……”
话音一落,人已消失在石洞深处,石壁上昏暗的火光掩映着他飘荡的身影,直至消失。
步惊艳好像看见了以前那个蒙着面巾的女大夫,她正不惊不讶地问她,“姑娘是要抓药,还是看病?”
她径直拉了张凳子坐下,“我既想看病,又想抓药。”
于是女大夫推了其他的病人,洗了手过来说,“先把手拿出来,我帮你拿拿脉。”
她忙推托,“我只是想买药。”
女大夫问,“什么药?”
她不好意思地四下望了望,低声道:“****……”
女大夫沉默着,“对你丈夫用****,你不会后悔么?”
她撑得汗都出来了,急忙摇头。
女大夫拿了个药瓶给她,叹声道:“用这种药,关乎着一个女子的幸福,希望姑娘慎重考虑后再决定用还是不用。”
然后她喜滋滋地捧了药入怀,抬头一看,女大夫的身影忽然飘然而去,她忙惊呼着,居然脱口叫道:“娘……娘……你别走,等等我……”
她急得满头大汗扑过去,竟然真的就抱住了一个人,头顶传来嗤笑声,有人摸着她的脑袋,轻笑道:“傻丫头,叫谁呢?”
她抬头一看,好像是二哥,可仔细一看,他是短头发,一身休闲装,气度不凡得很,应该是师父。
“舒月,想不想跟我回去?这里的坏人很多,他们会欺负你的。”
步惊艳怔怔地望着他,只觉他吐息温暖,拂过鼻尖,痒丝丝的。
“……师父,你真的会带我回去吗?”她不敢相信,喃喃问了一句。
“傻丫头……”他微低头,眼里闪着捉弄的光,漂亮的唇只差了发丝般的距离,离着她的唇,“自然是……假的。我是你师父,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带大,你却喜欢上了别人,师父很伤心……”
步惊艳一僵,有些茫然,不知他究竟在说些什么。
“我知道你又想叫我二哥,可惜我不是。步玉太阴险,他不配当你的二哥,如果我真让你们见面,他可能要把你整得脱皮脱骨,还不快谢谢师父?”
步惊艳实在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师父笑了几声,在她鼻子上刮了两下,转身便走,身体渐渐化作白雾,只留下声音,“好吧,走了,以后别想我,把日子过得实在点,千万别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