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夜蓦然想起萧子陵来,便急忙向后院赶去,却见萧子陵垂着眼帘走了出来。
三夜道,“怎么了?”
萧子陵抬起眼,三夜方见了他眼底的悲恸,他上前几步,突然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臂,他说,“三夜,我娘,我娘她不见了……”
三夜怔怔地望着他,一时间之,不知该如何开口。
此刻,对于他来说,任何安慰的话都是无用的。
萧子陵无力地垂下手,满目的猩红,他口里喃喃念着,“到底是谁,到底是谁会如此狠毒,一夜之间将龙涎山庄摧残殆尽。”
三夜伸出手想要抓住他晃动不安的手臂,可是伸到了一半却还是讪讪地收回了手。
她说,“萧大哥,我们再去看看,或许还有活下来的人。”
三夜心里其实很清楚,若此事真是弄月教所为,依他师父的作风,是决计不会留下活口的,她只是奢望此时与弄月教无关,不是她师父做的,不是……
萧子陵突然叫了声,“师父。”便像疯了一般奔向前院的练功房。
站在门口,萧子陵却突然不敢开门,三夜握住了他颤抖的手,上前一步说道,“还是我来吧。”
“吱呀——“一声,门推开了。
扑面而来是浓重的血腥味,萧子陵看着江楚云浑身是血地倚在圆柱上,他手中的长剑颓然落地。
他仓皇地走进去,将江楚云从地上扶起来。
“师父,师父……”他一声声唤着,声音入被石子碾过一般嘶哑。
江楚云眼帘动了动,竟渐渐睁开了眸子。
“师父,师父……”
江楚云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弟子,心中酸涩苦楚,百般的不舍,他强忍下胸口的痛楚,深吸了口气,将身上仅存的真气存于一处,这样还能勉强让他的生命再拖延一些时间。
他伸出染血的手轻轻地抚上萧子陵的面颊,他说,“子陵,你终于回来了……”
萧子陵重重地点了点头,看着师父苍白的脸容,他很想压制心头的悲痛,可是喉咙深处却抑制不住地哽咽。
“师父,究竟,究竟是谁……”
江楚云突然看了三夜一眼,那凌厉的目光似乎要将她千刀万剐。
他伸出手,指着她,沉沉地开口,“子陵,记住为师的话,千万不要和这个妖女在一起,否则我死不瞑目……”
三夜后退两步,被他的话击地说不出话来。
萧子陵望了三夜一眼,低低道,“师父,我……”
“子陵,是弄月教,是弄月教在我们食用的井水里下了毒,我们才会毫无抵挡之力,可恨啊,龙涎山庄百年的基业竟然毁于我手。”
三夜望着地上的两人,隐约之间觉得心中的某一处砰然倒塌,她喃喃道,“不是弄月教,不是我师父……不是弄月教做的。”
萧子陵看着她,目光之中竟多了一份冷漠。
江楚云咳出一口黑血,望着萧子陵又道,“子陵,雪凝,你一定要帮为师找到雪凝,好好照顾他。”
萧子陵点了点头,“师父,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师妹。”
“还有一件事为师瞒了你二十年,现在是时候告诉你了,你将耳朵凑过来……”
萧子陵点了点头,倾身凑进了他的身旁。
“你的身世,其实你是,是……”
这是江楚云在他耳边留下的最后一句话,这一句话震得他说不上话来。
恍惚了许久,直到江楚云咽下最后一口气,他才缓过神来。
“师父,师父,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师父,你醒醒,醒醒……”
萧子陵拼命地摇着他的身体,终是无用,他已经没了气息。
“师父……”
他跪在地上长叹一声,眼中蓦然流下泪来。
三夜僵硬地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他跪在江楚云的面前一个时辰,两个时辰……直至天黑。
她终是上前,伸手想要将他从低声扶起来,却冷不防被他狠狠地推开,三夜猛地往后踉跄了几步。怔怔地望着他的眉眼,仿佛一夕之间,什么都变了。
他不再是从前的萧子陵。
而她依旧在原地徘徊,却感觉那么无力。
江湖四大山庄之一的龙涎山庄在一夜之间被灭门,江湖中人心惶惶,各个门派开始拉帮结派,商讨着如何抵御魔教的侵占。
龙涎山庄被灭门的原因在江湖中广为流传。
有人说,是龙涎山庄的大弟子迷上了弄月教的妖女,因而连累了整个山庄。
有人说,那妖女魅惑人的功夫甚为厉害,而龙涎山庄的大弟子如何愚蠢之类,被妖女迷得神魂颠倒不说,还被骗去了山庄的至宝,冰蝉琥珀。
萧子陵从此成为龙涎山庄的罪人,武林中人人不耻的对象。
那一日,萧子陵是在江楚云尸身前跪了整整一夜。
第二日清晨,他不顾周身的疲惫,将江楚云和庄里所有的弟子都安葬好。
而三夜一直陪在他身边,他一夜未合眼,她也一夜未合眼。
处理好庄里的一切,已经是三日后。
三夜亲自去厨房做了一些吃的东西送到萧子陵的房间,却见他倚在窗口发呆。
这几日,他几乎没合过眼,脸上已经憔悴得让人心疼,她端着做好的热粥走过去。
“萧大哥,你很久没吃东西了,好歹吃一些。”
他连头都没回,只是淡淡地说了句,“不用了。”
三夜的心中很是苦涩,她知道,他的师父和庄里弟子的惨死令他不能释怀,可是自己又有什么错呢。
她还是将粥送到他的面前,“萧大哥,你……”
岂料她话还未说完,他便一挥袖子,将桌上的晚拂到了地上,“我说了,我不想吃,你听到没有!”
三夜怔怔地看着他,此时的萧子陵就像一只暴狂的狮子,不管谁碰了他,他都会发狂。
可能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垂下眼,沉沉地叹了口气。
他说,“对不起三夜,或许我不该怨你,可是我……”
“我知道,你什么都不用说。”
她怕他一开口就要赶她走,她不愿意离开他,可是他还是开口了。